鶴伴山論道

鶴伴山,位於鄒平縣境內。地處鄒平縣與章丘市交界處。其地形複雜多變,山勢陡峭險峻,溝谷曲折狹長,是鄒平為數不多的旅遊勝地之一。承週末休息之際,我與我的網友遲明華一同去鶴伴一遊。用明華的話說,如此季節,不出去“浪”一下,實在是浪費了大好的秋色。

遲明華,河北滄州人氏。與明華相識,還是在一款遊戲中。當時玩的是光宇遊戲《問道》,一次組隊無聊時明華出對聯:“心似蒼井空映月。”此對聯的妙處,就在於能將島國的演藝界巨星與佛道宗教的空靈意境完美的結合。我當時一時興起,於是對道:“意若松島楓遮嵐。”明華看到後大呼遇到了知己,從此加QQ好友,經常聊天吹牛。後來他自吹熟讀《麻衣神相》,我自詡看過《淵海子平》,吹牛胡侃的本事可謂臭味相投。明華此次來找我,是因大學實習階段太過於無聊,來此散散心。

朝陽看山,夕陽看湖。早晨的山景應該是一天之中最好的了,然而大多數宅男的生活都比較懶惰,我與明華正好是其中的兩個。當我倆開車到達鶴伴山山腳的時候,早已經是早上九點十點的光景。九月底的天氣已很是乾爽,涼爽的秋風也不似夏日那般酷熱粘稠。抬頭仰望鶴伴,只見山勢蜿蜒,層巒疊翠。朝頂端望去,山間還有未消散的霧氣,給秀麗的山峰增加了幾分仙境的意味。

進門的山路是鄰山開鑿的水泥路。路的一側為陡峭的山壁,另一側是潺潺的溪流。隨著山路的曲折向上,不時可看到溪流囤積的積水向下形成小小的瀑布,在陽光下閃耀著明亮的光輝。明華的長相有點類似於《魔幻手機》裡面的陸小千,同樣也有點陸小千的搞怪靈動的性格。從買票進山門開始,就一直四處尋找漂亮的妹子。九月月末,人們不是上班就是上學,哪來的年輕漂亮的妹子。雖然妹子沒見著,但是晨練歸來的大爺大媽倒是結隊成群,一路呼朋引伴下山,歡笑不斷。我看著那些遠去的大媽,忽然搞怪心起,衝明華說道:“煙籠秋水葉籠沙,鶴伴山上有大媽。”走在前面的明華明顯虎軀一震,回頭用摺扇虛點著說道:“虎背熊腰勝壯漢,回眸淺笑賽如花。”說罷哈哈大笑,幾近癲狂,引得路人紛紛側目。我趕緊疾走幾步,裝作不認識他。

引鶴橋南山種植了大片的槐樹林,樹木直挺,枝葉濃密。此時已過中秋,有的枝葉已經開始泛黃,遠遠望去,葳蕤的林間呈現出了點點斑駁的蒼黃。南山的山路為一米多寬的石階,曲折陡峭,我倆七拐八拐,終於在密林深處看到了水簾洞大佛。水簾洞大佛,名字甚是唬人。到近前一看,只是一房間大的山洞內立一佛像,而山洞頂端有幾股山水涓涓流下,水簾洞大佛由此得名。大佛佛像為釋迦牟尼,盤腿坐於蓮花臺之上,左手前推作無畏印,右手下襬作與願印,肚大腰圓,雙眼半眯。相傳釋迦牟尼原為道家多寶道人。盤古開天闢地之前,鴻鈞老祖於鴻蒙講道。鴻鈞門下弟子鯤鵬身邊有兩個童子,一個名為多寶,一個名為準提(孫悟空的第一任老師)。鴻鈞老祖講道完畢,於分寶崖上將寶物分散。多寶道人有一項絕技能幻化千手,故而拿的寶物最多,眾人戲稱其為多寶道人。後來封神之戰,多寶被貶入釋門,成就釋迦牟尼如來佛祖,為人間界的代言人。因其神通能幻化千手,故而又稱“千手如來”。後來慈航道人封神之戰肉身破碎,元神遁入輪迴誤投女身,點化後拜入如來門下,法號觀世音。習得如來成名絕技幻化千手,人們又稱“千手觀音”,威名一時蓋過了如來的名頭。

來鶴橋以西,為鶴伴山的招牌之一——長生苑。長生苑為三山環抱的建築群,觀舍林立,寶相莊嚴。門前一座四柱三樓的彩繪牌坊,上書“上善若水”四個金字,字體遒勁,陽光下閃耀生輝。第一進院落為長白山人殿,南面為元君殿,北面為財神殿。長白山人殿,塑像身披紅袍,長鬚飄飄,面容奇古,雙目不似多數佛道雕像一般半眯,而是炯炯有神。據說長白山人原是一石氏書生,屢考不中,後來遇到一位老者傳授醫書三卷。刻苦研讀後于山上懸壺濟世。朝廷聞其能派軍來請。山人不願到宮中為醫無奈駕鶴離去。人們為紀念山人,此山便取名鶴伴。

穿過壽泉亭,彭祖殿,我倆都未做停留,可能類似的建築看慣了,感覺沒什麼新意。長生苑後院為藏經閣,是一座兩層的閣樓建築,一樓供奉南極仙翁,二樓為藏經之所。明華指著二樓的藏經閣說道:“武俠劇中少林寺的藏經閣經常失竊,不知此處的藏經怎麼樣,若我們去二樓'順'它幾本經書成仙了道,以證長生,豈不逍遙自在?”“道家調離坎、築金丹,日日打熬真元,何來逍遙?”我說道:“況且自古生老病死,本為自然之理,所謂長生,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虛幻罷了。”

“鏡花水月,映照真實,若無真實,又何來鏡花水月?”明華輕搖摺扇,淡淡的笑道:“想那佛家顯宗六祖慧能法師,煉就肉身不腐的境界,道家亦有太極宗師張三丰,活了二百一十八歲,並著有名篇《大道論》。所謂長生可能無法實現,但無法實現並不代表不存在,只是不得法門而已。”

張三丰的《大道論》我也看過,裡面提到人出生之前在母體內為“先天”,自出生後為“後天”。人在“後天”之中自身氣血被自然界所消磨,等到中年以後,氣血消磨殆盡,就會出現病變、衰老以及死亡。道家所謂養生或長生,就是想辦法把自身氣血留住,既而回歸到母腹中那種胎息的狀態,以達到延壽或長生的目的。人們把出生後的自然生長叫做“順行”,把通過修行留住自身氣血的行為叫做“逆行”。於是後來又有“順行人,逆行仙,夾在中間顛倒顛”的說法。雖然對於這些東西有所涉獵,但多少有些不信。不信歸不信,明華的話我亦不好反駁,只得笑罵一聲:“你這個老神棍。”明華自不是肯吃虧的主,回敬道:“神棍總比光棍要好。”我實是無語,單身漢總是遭人嘲諷,也或許是他為了報剛才那“一賤”之仇。

南極仙翁為闡教元始天尊麾下弟子,慈眉善目,額頭寬大。手杖處一個大酒葫蘆乃是先天法寶斬仙飛刀。殺怪時只需將葫蘆祭起,便從中飛出一物,有口有眼,背生雙翅。施法者鞠一躬,口中默唸“請寶貝轉身”,則此物在敵方頭頂一旋,肉身元神一起斬滅。青丘山九尾妖狐妲己就死於此。威名堪比截教的釘頭七箭書。

封神之戰時期,湧現出了大量的法寶與陣法。比較著名的有《誅仙陣》、《周天星斗陣》、《都天神煞陣》、《十絕陣》、《兩儀微塵陣》等等。法寶當中比較有名的為一鍾二幡三書四劍五方旗。一鍾為東皇太一的東皇鍾;二幡為盤古的盤古幡與女媧娘娘的萬妖幡;三書為《封神榜》、《天地寶鑑》、《生死簿》;四劍為誅仙劍、戮仙劍、陷仙劍、絕仙劍;五方旗為素色雲界旗、青蓮寶色旗、離地焰光旗、中央戊己旗、杏黃旗。這些陣法與法寶一時間大放異彩,但後來卻逐漸沒落。一些陣法更是失傳。比較厲害的算是諸葛亮的《八陣圖》,也只是學了《兩儀微塵陣》的十之一二。當然也有一些有心之人,將一些上古名陣的佈陣原理應用到兵家陣法中,如中國十大陣法的《八門金鎖陣》,出自《周天星斗陣》;《十絕陣》,發明了《十面埋伏陣》;三霄娘娘的金蛟剪,發明了《二龍出水陣》,又名《金龍絞尾陣》;《奇門遁甲》,演化出了《六丁六甲陣》等等。這些陣法在兵家赫赫威名。

西出長生苑,一路沿階梯傾斜而上,山脊處立一高亭,上書“鶴壽亭”三字。字體飄逸,隱有種脫塵而去的風采。山脊的風有了幾分凜冽,衣袂舞揚,幾欲乘風而去。步身亭中,四下景色盡收眼底,遠處秀巒起伏,雲遮霧繞。回首俯望長壽苑,秋陽映照下,熠熠生輝。此刻已時至中午,我與明華憑欄對坐,從揹包中拿出幾袋小菜與幾罐啤酒,小吃淺飲起來。啤酒清涼,苦澀中帶有絲絲甜味,入腹後又如氣一般化開。我向來不貪戀杯中之物,只是今日若有菜無酒,不免失了意境。而明華卻是個善飲之人,就這一會功夫,已是“咕嚕”“咕嚕”半罐下去了,感情是拿啤酒來解渴了。

可能是受長生苑氣氛的感染,藏經閣前的對話多少對我有幾分觸動。我灌一口啤酒後衝明華問道:“世人求佛求道,可究竟什麼是‘道’?”明華稍一沉吟,搖頭晃腦地說道:“自在修來真性情,鶴壽亭中陰陽經。老陌舉杯來問道,雲在青天水在瓶。”

無論是接頭擺地攤的還是現在坐在我對面的,神棍說話幾本都大同小異,開場白總是唬人但無實意。從他張嘴開始,上旁邊抽根菸再回來都耽誤不了聽正事。明華見我面無表情,開口解釋道:“所謂‘天地大道’,正如天上的雲彩與瓶中的水一樣簡單,按自己的規律做事,根本沒有什麼道理可言。萬事萬物都是從虛無中衍生出來的;萬般道理亦是從沒有道理中總結與演化出來的。故而‘無’的形態,才是‘大道’的原始形態。‘道可道,非常道’,本來無一物,又怎麼去概括呢?”

“‘無’為萬物之始;‘有’為萬物之母。世間諸多道理法則本就存在,只是以‘道’為載體加以顯現,卻並非歸於‘道’本身,又怎麼會是‘無’呢?”我冷靜地反駁道,“正如善惡,世人的行為為善還是為惡,不是因為它被命名而體現,還是體現了之後才被命名。這些在命名之前就已存在,難道也歸於‘虛無’?”

明華淺飲一口啤酒淡淡說道:“世間所謂善惡,本就是不存在的,只是被聖賢加以劃分,殊不知這些劃分只是徒勞。正如天地生狼,天地生羊,天地又生你我。狼食羊本為天性,你若幫羊,那狼便餓死;你若放任不管,那羊又覺得不公平了;若是學那佛家‘舍肉喂鷹’的典故,豈不知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又對不起生身父母了。世間本無對錯,又怎能一碗水端得平?世間若分善惡,那錯又在誰?”

山間的霧氣已經散去,密林間山鳥穿飛。我無言,靜靜的聽著。

“狼無錯,羊無錯,你我亦無錯。錯在誰?錯在天地。天地不該生狼,天地不該生羊,天地亦不該生你我。若是無狼無羊,無你無我,那世間就無那些是非對錯,因果輪迴,亦無那些悲歡離合,愛恨情仇,這才是真正的大空虛,大自在。”

明華的觀點多少讓我有些驚訝,但細細想來卻也有些道理。自人類之初,部落石器時代,誕生巫教,軒轅黃帝時期,誕生道教。巫教道教教義不和,爆發了逐鹿之戰。巫教戰敗,道教興起,道教分為截教與闡教。商朝末年,截教與闡教教義不和,爆發了牧野之戰,又名封神之戰。截教戰敗,諸多修士被貶入釋門,從而又形成了佛道並存的局面。到了唐朝時期,佛教道教的矛盾已日趨激烈。為了避免佛道二教再次爆發戰爭,兩教嘗試佛道合流。適時李世民開水陸法會,唐三藏宣講小乘佛法。準提道人(菩提祖師)將悟空收入道門再逐出山門,由觀音點化,夥同唐三藏,豬悟能,沙悟淨一同去西天求取大乘教法妄圖佛道合流。由此可見,道理就算再明確,教義就算再完善,當兩教教義碰撞的時候,也很難分清對錯。道理越多矛盾也就越多,越是繁瑣就越是有漏洞。

大道三千,條條證得元始;佛家亦有四萬八千法門,條條證得寂滅。無論是道家的元始之道,還是佛家的寂滅之道,皆類似於“無狼無羊,無你無我”的空虛大道。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聖人不死,大盜不止;仁義不滅,偽詐還存。或許正是標榜了大義,才生出了那麼多爾虞我詐與陰謀詭計,這個世界最大的惡,便是披著善的“外衣”橫行。

然而世間事,又豈是“無狼無羊”的道理所能概括的?人之情感,總是在酸甜苦辣中翻滾,方見永恆;人之慾望,總是在追尋理想的過程中方覺快樂。正如愛情,若是一味的一帆風順,那愛情又有何滋味?或許愛情唯其遙遠與不可觸摸方見可貴,亦或許唯其忠誠與相濡以沫中方見其可愛。無論什麼樣的情感,到最後都會有一個歸宿,或歸於絢爛,或歸於平淡,或歸於遺忘。然而這些結果若是沒有那些精彩的過程,誰又會知道這才是真正的結果?有了悲歡離合,有了喜怒哀樂與諸多煩惱,這個世界才會精彩。煩惱即是大清淨,而一味無慾無求如同行屍走肉,才是最大的煩惱。我與明華一時無言,這些道理恐怕唯有聖人才能理得清吧。

正沉默間,忽然從山下傳來一陣陣歡笑聲。我與明華扭頭望去,只見三四個青春靚麗的妹子正沿著臺階緩步朝亭中走來。遠遠望去,一個個素衫牛仔,體態婀娜。在車間看慣了大姨大媽,乍一看到這幾個美女,不覺讓人心曠神怡。明華亦是兩眼發直,就差流口水了。幾個妹子步入亭中,帶來一陣香風。我朝她們看去,著實靚麗非凡。曼妙的身姿勾勒的風姿卓楚;如瀑的長髮隨風而舞;山階的陡峭一個個累得粉面桃腮,風雅韻致之中更平添了幾分我見猶憐的楚楚動人。記得唸書的時候,覺得身邊的妹子這個不好看,那個不好看。而隨著年齡的增長,卻覺得那些年輕的妹子們這個也好看,那個也好看。不知是隨著時代的變遷一代更比一代靚麗了,還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審美觀降低了。亦或許,歲月真的是把“殺豬刀”,我們所欣賞的,是那份清純靈動的朝氣。

妹子們未做停留,沿山脊朝鶴鳴谷行去。伴隨著陣陣銀鈴般的笑聲,消失在密林的盡頭。明華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們遠去的方向,久久不變。明華雖長得像陸小千,然有網友說其眼睛更像東尼大木。今日一見,網友誠不欺我。我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你這個痴漢。”明華回過神,口中喃喃道:“出水芙蓉花叢間,分明玉女散金蓮。廣寒隊裡群相妒,莫信凌波上九天。”

秋日的雲朵自由散漫,遠遠望去,感覺格外高遠。與明華的對話,讓我感覺許久不曾有過的酣暢淋漓。說起來我已不是第一次登鶴伴山,記得上一次來這鶴壽亭,還是無憂無慮的學生時代。看到這幾個學生妹子,又讓我想起了同窗之中的那幾個至交好友。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時隔幾年,竟如白駒過隙一般。那日的天空亦如今日般蔚藍;那日的啤酒亦如今日般清冽。而那時的光景,卻早已隨著這亭外的長風,一去不復返了。這個世界上一成不變的其實是路旁的風景,而唯一改變的,卻是一起陪你看風景的人兒。時至今日,唯明華一人。

學生真好,年輕真好。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總是要步入社會,為生活做著一些不喜歡卻又無可奈何的事。這是一種成長,也是一種無奈。得到了太多,同樣失去了太多。枝頭一葉驚風月,兩三薄酒念舊人。久在車間囚如獄,國事家事兩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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