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馬一菲
獨山子的夜
■ 朱智徐
夜幕低垂，星星稀稀落落，散落在無垠蒼穹。牧羊犬的吠聲從遠處傳來，低沉而綿長。濃濃月色中，天山的輪廓清晰可見。此時的駐訓場，溫度已經是個位數。
搬完物資，偵查班班長郭耀宗和我坐在帳篷後的土坡上，他搓了搓手說，‘‘教員，我感覺您已經融入進來了。’’來到連隊十餘天，戰士們還是習慣叫我教員而不是參謀，他們總覺得院校過來當兵的幹部都是教員。
我笑著遞給郭班長一支菸，假裝嚴肅地說，“我現在不是教員，而是你的兵，當然要聽你領導啊。”玩笑歸玩笑，心裡一盤算，當兵的日子過得真快啊。
今年9月中旬，我來到新疆軍區某師高炮團二連當兵。出發前，家人叮囑：‘‘去了那邊不要太較真，主要是體驗一下，安全最重要”。我當兵代職的城市距離工作單位三千八百多公里，他們的擔心可以理解。反倒是單位領導，對我當兵代職非常支持。已經轉業到省委宣傳部工作的老政委，專門打電話勉勵我：“只有懂得基層懂得戰士才能懂得部隊，你缺少這樣的經歷，一定要努力鍛鍊自己，全面提高。”
我所在的二連是一支歷史悠久的英雄連隊，先後參與了抗美援朝和抗美援越的戰鬥，因作戰勇猛，屢立戰功，被原38軍授予“英勇殺敵尖子連”榮譽稱號。歷經數次移防和改革調整，連隊作風不減，初心不改。榮譽室裡的一張張錦旗，一個個獎盃，見證著連隊不斷賡續的精神血脈。
連隊的晚點名讓我印象深刻。點名前，全連官兵高唱連歌《利劍先鋒》，緊接著齊吼連魂“當殺敵尖子，練精武標兵，建過硬連隊”。點名結束後，值班員會問“我們是什麼連？”全連官兵怒吼“我們是英勇殺敵尖子連”，如此反覆兩次。高亢的聲音，在綿延的天山腳下久久迴盪。
換上列兵銜，成為一名戰士，和大家同吃同住同訓練，一起勞動一起娛樂。戰士們很純樸，一開始看到我自己打飯洗碗，和他們搬物資、搭帳篷、搞衛生、去炊事班幫廚，主動過來幫我，讓我休息。見我始終堅持，他們便不再這樣做。
戰士的生活是忙碌的。我一來到連隊，就趕上了大項任務——陸軍先行連條令比武。全連官兵起早貪黑，勤學苦練。郭班長告訴我，連隊五月中旬赴庫爾勒保障高炮團參加國際軍事比武‘‘晴空’’項目，協助團裡拿下‘’晴空‘’項目兩個單項第一，一個單項第二，總評第一的成績。八月中旬返回營區後，他們沒有休息，又立刻投入到新條令比武備戰中。我有幸隨連隊參加了比武，雖然沒能上場，但見證了連隊在連續三天連軸轉的比武中取得第三，獲評新疆軍區”優勝連隊‘’。
談到這，鄭班長有點遺憾地說，“時間太緊了，如果再多給我們半個月哪怕十天，我們肯定能拿第一，而不只是第三了！”“畢竟拿到了‘優勝連隊’，大家的付出沒有白費。”我向郭班長安慰道，心裡卻在感慨：這就是榮譽連隊的戰士，勇奪第一的信念，深深刻在他們的骨子裡。
戰士的生活是辛苦的。條令比武結束後，連隊僅調整了三天，又立刻拉動至獨山子開展野外駐訓。駐訓場條件艱苦，每天塵土飛揚，帳篷裡所有東西都被蒙上一層厚厚的灰，洗漱只能用冰冷的雪山水，刷牙時牙齒上下打架。連隊訓練任務繁重，晚上還要在寒風中開展夜訓。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日，又要擔負戰備值班，拉動是家常便飯。對戰士們來說，能玩上幾把槍戰遊戲，和家人或者對象視個頻，就是最好的休閒方式。每到就寢前，帳篷裡真是“五味雜陳”。有一次我和戰士李明明開玩笑：“你這鞋一脫，那些毒蟲都不敢進帳篷”。他不好意思地說：“哎呀教員，這才是男人味嘛！我馬上去洗！”是啊，汗酸味、腳臭味、塵土味，這才是地地道道的兵味。
看著連隊夜色中忙碌的身影，我跟郭班長打趣道：“部隊大項任務一般都在上半年吧，但我一來這，任務一個接著一個，全給我趕上了，馬上還要去實彈射擊，我當兵還真是來對地方了！”見我語氣裡似乎有些吐槽的成分，郭班長很平淡地說：‘’我們有句話叫‘二連面前無困難，困難面前有二連’，前年上康西瓦駐訓，我們的條件比這苦多了，但我們那股勁比那四千兩百多米的海拔還要高。教員您應該多當幾個月的兵，這樣就習慣啦！‘’
郭班長的話很誠懇，並沒有揶揄我的意思，但那一刻，我反而有些慚愧。長期在院校工作，似乎忘了這才是部隊的生活。就像高炮團團歌裡所說：鬥酷暑，戰嚴寒，時刻守衛祖國安全。
我抬頭看了看遠處的天山，想努力看清山頂的輪廓，突然想起了當年入學入伍典禮上老院長說過的一句話：選擇了一種職業，就選擇了一種生活。對這句話的認識，終於有了更深層次的體會。郭班長說的那股勁，就是戰士們面對困難不退縮的革命樂觀主義，就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戰鬥精神！
我跳下土坡，回頭朝郭班長喊道：“我很慶幸，確實來對了地方。”
獨山子的夜，依舊很濃，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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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朱智徐
播音 | 馬一菲
圖片 | 陳秋任
剪輯 | 區 峻
刊期 | 20182407期
本期編審：錢曉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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