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讓你讀了欲罷不能的優秀的小說開頭

你最喜歡的「小說開頭」有哪些?——注意:是「你最喜歡的『小說開頭』」 ,而不是「你『最喜歡的小說』 開頭」。

這兩種說法是有區別的。比如說你讀到一本小說,非常喜歡它的開頭,但是讀完之後可能會發現這本書不是你的菜;符合你的口味的那些小說,那些好的故事,卻未必擁有一個精彩的開頭。

關於優秀的「小說開頭」,大概可以說是今勝於古。以前的小說,常常有「這故事是從某人那裡聽來的」之類的習慣,比如文藝復興時就常見「某某可敬的先生提到了這個故事」,比較繁文縟節。中國的章回小說呢,定場詩往往都是少不了的,所以也就談不到「開頭第一句」了——但是《三國演義》的那句話卻是人所共知的:「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那些讓你讀了欲罷不能的優秀的小說開頭

要說到最有名的小說開頭,一定不可以不提到《百年孤獨》:「多年以後,當面對行刑隊的時候。奧雷良諾·布恩迪亞上校一定會想起父親帶他去看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其實這可以統稱為馬爾克斯式開頭,類似的還有《霍亂時期的愛情》:「這是確定無疑的:苦扁桃的氣息總勾起他對情場失意的結局的回憶。」還有《一樁事先張揚的兇殺案》:「聖地亞哥·納賽爾在被殺那天,清晨5點鐘就起床了。」

馬爾克斯喜歡在開頭就用一種詭異的詩意,聚集儘量多的懸念、劇透一小部分,然後加點兒時空變幻感。馬爾克斯說過,卡夫卡《變形記》的第一句教會了他許多,那一句是這樣的:「一天早晨,格里高爾?6?1薩姆沙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甲蟲。」馬爾克斯年輕時在閣樓上讀到這句話後,聯想到自己愛講神話的奶奶,就明白瞭如何寫小說。

卡爾維諾《樹上的男爵》的開頭亦頗有馬爾克斯之風,即劇透加懸念:「我的兄弟柯希莫·皮奧瓦斯科·迪·隆多最後一次坐在我們中間的那一天是1767年6月15日。」《看不見的城市》的開頭則意象斑斕,暗示了小說的特質:「馬可·波羅描述他旅途上經過的城市的時候,忽必烈汗不一定完全相信他的每一句話,但是韃靼皇帝聽取這個威尼斯青年的報告,的確比聽別些使者或考察員的報告更專心而且更有興趣。」

卡爾維諾每篇小說的寫法都不一樣,《寒冬夜行人》的開頭可能是最奇特的一種:「你即將開始閱讀伊塔洛·卡爾維諾的新小說《寒冬夜行人》了。」——正如這個開頭所示,它完全模擬了你買到這本書之後發生的各種事情。書上寫的故事,正是你即將經歷的所有……卡爾維諾說過這樣一句話:「我真想寫一本小說,它只是一個開頭,維持住讀者尚無具體內容的期望。」

才情斐然的奇女子張愛玲,在《沉香屑第一爐香》中寫下這樣意味雋永的開頭,和卡爾維諾頗多神似:「請您尋出家傳的黴綠斑斕的銅香爐,點上一爐沉香屑,聽我說一支戰前香港的故事。您這一爐沉香屑點完了,我的故事也該完了。」一開始就營造出講故事的氛圍,故事如同黴綠斑斕的銅香爐,如同繚繞的煙霧,如同沉香屑一樣充滿了古舊和蒼涼的味道。

接下來要提到的,是也許最為有名的《雙城記》的開頭:「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這是信仰的時代,這是懷疑的時代;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面前有著各樣事物,人們面前一無所有;人們正在直登天堂,人們正在直下地獄。」狄更斯為人類寫出了他們所有時代的註解。

《情人》的開頭,已經被無數人無數次地背誦過:「我已經老了。有一天,在一處公共場所的大廳裡,有一個男人向我走來,他主動介紹自己,他對我說:『我認識你,我永遠記得你。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現在,我是特為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現在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那時的面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面容。』」

《局外人》的開頭是:「今天,媽媽死了。也許是昨天,我不知道。我收到養老院的一封電報,說:『母死。明日葬。專此通知。』這說明不了什麼。可能是昨天死的。」——這基本公認是加繆氣質的集中體現,一句話把全本書的靈魂都統攝了。一個驚世駭俗的荒謬的人,一個最安靜的絕望者,他對身邊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漠然置之,一切的一切,概不關心。

《麥田守望者》 :「你要是真想聽我講,你想要知道的第一件事可能是我在什麼地方出生,我倒黴的童年是怎樣度過,我父母在生我之前幹些什麼,以及諸如此類的大衛科波菲爾式廢話,可我老實告訴你,我無意告訴你這一切。」書中的主人公就是這樣一個人,走自己的路,懶得跟其他人解釋那麼多,你愛看不看,你愛聽不聽。這實在是一個牛氣沖天的開頭。

《萬曆十五年》的開頭是:「公元1587年,在中國為明萬曆十五年,論干支則為丁亥,屬豬。當日四海昇平,全年並無大事可敘,縱是氣候有點反常,夏季北京缺雨,五、六月間時疫流行,旱情延及山東,南直隸卻又因降雨過多而患水,入秋之後山西又有地震……但這種小災小患,以我國幅員之大,似乎年年在所不免。只要小事未曾釀成大災,也就無關宏旨。總之,在歷史上,萬曆十五年實為平平淡淡的一年。」

《萬曆十五年》的開頭很輕鬆地就讓人陷入進去。讀過那麼多精彩的、華麗的、巧妙的開頭,讀到最後卻偏偏是這種舉重若輕的平實簡單,一瞬間就擊中了我。雖然僅僅只是平鋪直敘,並沒有什麼特殊筆法在內,然而整個帝國的遼闊和壯大都在紙間浮現,巍然而立。每次讀到《萬曆十五年》的開篇,都可以感受得到一個功成名就的帝王的契闊胸襟,實在令人動容。

《2001太空漫遊》:「每一個現在活著的人,身後都站著三十個鬼,因為自有人類以來,死去的人恰好是在世的人的三十倍。自從洪荒初開,大約已有一千億人出沒在地球這顆行星上。這個數字之所以值得玩味,只是因為出於奇怪的偶合,在我們這個宇宙——即銀河系——也恰好有大約一千億顆恆星。所以在這個宇宙裡,每一個生存過的人,都相應有一顆星星在天空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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