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十案3》:毒斗南霸天 上集

講述當代北京最真實的十大傳奇案件。全部來自第一手辦案警察的口述,以及首次披露的案件背後的離奇人物。真實、生動,情節曲折、引人入勝,文中穿插了有趣的北京風俗傳說。

一.引子

本來,找肖戈是想問另一起案子,因為知道他在禁毒處的時候曾端了一即將完工的毒品工廠,保住了“北京無製毒工廠”的底線,光毒品原料就收繳了兩百公斤。

這個案子,以其影響和規模,可以算到京城十案裡頭了吧?

薩這麼琢磨著。

沒想到一說起來,肖戈就樂了,說那麼個案子,哪兒算事兒啊。

肖戈有一張娃娃臉,笑的時候嘴角向上翹,眼睛眯成兩條縫,有點兒像周潤發。不過接觸多了就會明白,這位長得雖然像發哥,骨子裡整個一個警察版的孫紅雷。把兩個完全不同的形象擱一塊兒,就是這位退休緝毒警官標準的形象。

雖然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但從真實年齡上來說,我該管肖戈叫聲老肖的。可是,因為面對這張娃娃臉,這句話實在說不出口。

說肖戈長得年輕絕非恭維,京城的毒品圈裡,提起“肖戈”沒人明白,要問“小哥”,問二十四個人得有兩打想剁了他:一來這人下手狠,跟線穩,不知道壞了多少位老大,是京城警界禁毒的一杆大旗;二來看他這張臉,沒幾個毒販子覺得自己能熬得過他。想到要畢一生時間跟這樣一個陰魂不散的傢伙鬥智鬥勇,有點兒頭腦的毒品販子寧可選擇孤注一擲。

其實,我跟肖戈一起吃水煮魚的時候,這位彷彿吃了唐僧肉的“小哥”已經離開一線好幾年了:你還別惋惜,公安部立過兩次一等功,還能全須全尾滿街亂跑的一個巴掌能數完。就衝這個,肖戈不退,上頭也不能讓他繼續幹下去:多好的一個教育典型阿。有新警察入隊,直接帶他或她去看肖戈好了:看見沒,立一等功,兩回,越活越年輕,知道當警察的好處了吧?這不比帶新人去參觀烈士墓鼓舞士氣?

當然,這話別讓肖戈聽見,聽見他非跟人家急了不可:我這全須全尾的,還不如那掉倆手指頭呢,一刀兩斷,他好歹痛快阿,不比我受的洋罪舒服?

我去問他破毒品工廠這個案子,是以為他那兩個一等功裡頭,有一個是因為此案立的。問下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他那兩個一等功,一個事涉國家安全(假如有朝一日MZZY了,鬧不好有心氣狹窄的會要小哥腦袋),不能講,另一個案子,是中國緝毒警又榮耀又痛心的一案,雖然公開報道也有提過,但細節,大約只有肖戈這個當事人能夠講清。後來,我想了又想,給這個案子起了名字,叫“毒鬥天南”。

為什麼是又榮耀又痛心呢?薩存了個疑惑。

不過,看得太遠要被鞋帶絆倒的,我說,小哥,還是先給講講那個毒品工廠的案子吧。

也許因為退下來了,肖戈對於可以說的案子一向不含糊。

比如這個毒品工廠的案子,肖戈介紹案情是這樣的:

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隨著高科技的滲透,我國毒品的來源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從傳統的種植鴉片提取毒品,逐漸發展到通過化學合成的方式製售毒品。我國的化學毒品,比如冰毒,搖頭丸,最初來自韓國,以後我國福建有人建立毒品工廠,一來二去就瞄上了京城這塊大蛋糕。

《京城十案3》:毒斗南霸天 上集

這案子發生在2005年,兩個廣東人,為了給北京的毒品人士更好地提供服務,決定在北京開辦一家工廠。地點選得不錯,是個高尚小區,材料,機器也都順利運進,神不知鬼不覺,就等著開工了。不料,這兩位老闆用了個不著調的夥計,結果被輕易破獲,緝毒警們大呼此案破得容易。

大家都看過電視裡頭的毒品工廠,為了保安期間,總有些孔武有力,但有頭腦簡單的傢伙擔任保鏢兼殺手一類角色,被成龍或者洪金寶打得四處亂飛。這位馬仔,就是幹這個角色的。

不過,此人在做事上還算靠譜,武功也好,並不是每天被人打得亂飛的人物,而且不嫖不賭,在行裡算是口碑不錯的。

但是,此人有個最大的毛病,就是有點兒多動症的傾向。

你說多動症不就是小孩兒淘氣一點兒嗎?這算大毛病嗎?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不,這位下了工,在大街上亂逛,看見路邊停著一輛漂亮的豐田的摩托,就手癢癢了。

他倒不是偷,毒品工廠的馬仔待遇豐厚,犯不著的,他就是單純的喜歡,於是走過去,跳上車,按著車把比劃兩下。

小孩子常有幹這個的,那叫頑皮天真,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幹這個,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可巧,那車主也不是善主兒,看見有人騎自己的車就不幹了,馬上過來,意思是要理論理論。

二.高手

前面寫的部分看來有個錯誤,把本田造的摩托車給了豐田,不過我的採訪筆記中記錄的就是豐田,估計是被那句“有路就有豐田車”給忽悠的,出了筆誤。

話說毒品工廠的馬仔玩了北京某少的摩托車,對方一看這麼個土頭土腦的傢伙騎自己摩托玩就不幹了,過來理論。說起來這個車主有點兒得理不饒人,還瞧不起外地人,說話比較嗆。不巧的是,那個馬仔來自廣東,還帶點兒黃飛鴻的遺風。雙方一言不合當街動起手來。

能在毒品工廠當保安,手上都有兩下子絕活,三下兩下騎摩托這位就吃了虧。

說起來,當街放翻地頭蛇,放哪個影片裡頭都是件很漲面子的事情,馬仔小夥子的動作也很帥氣灑脫,夠拍電影的資格。不料被打的京城少爺並非江湖之人,當然也沒有江湖人願打願挨的豪氣,變成熊貓之後居然一傢伙報警了。

雙方動手之後不到二十分鐘,走在路上的馬仔讓朝陽派出所的警車給提了。京城這地界兒十好幾萬個探頭盯著,沒有大俠的生存空間。

當天晚上,北京警方集中力量,先便衣奇襲,再加警車嗚嗚作響助陣,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一舉打掉那個尚未完工的秘密製毒工廠,老闆驚呼神兵天降。

具體過程我就不細說了,反正現場並未發生激烈搏鬥,跟貼裡有朋友住在那個小區,如果有興趣可以給大家講一講當時的見聞.

問題是,從玩人家摩托被抓到端毒品工廠,這中間總有個過程吧?

對於這個過程有多種說法,據我瞭解此事和肖戈有關.

話說馬仔大俠讓警察扣了,還有點兒不服氣的樣子,可能覺得自己挺有理的.事情巧之不巧,此人走進派出所的時候,一抬頭,正看見肖戈站在那兒。

那馬仔後來自述,說我一看見他在那兒,就知道完了,中了警察的套兒了。

馬仔認識肖戈?當然認識了,北京緝毒處總共才幾個大隊長級別的?幹這行整天看這幾位死對頭老大的照片,他怎麼會不認識?

說時遲那時快,這馬仔帶著背銬(提他的時候這位跟警察小小的動了一下手,知道他有功夫,所以給他上了背銬)彎腰一個前空翻,銬子已經到了前面。跟在他身後的兩名警察伸手去抓,被他左一個猴子摘桃放倒一個,右一個猴子摘桃又放倒一個,雙手一伸,如風似電已經拉住了窗戶上的鐵欄杆,小腹一提氣,兩腳一尖向外就跳……

後來跟練過武術的朋友談起這個馬仔,對方還讚歎不已,說這是南拳的功夫,專擅在這種逼狹的地方大打出手。這個人不得了啊!

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什麼然後了。旁邊一個警官抄起跟電警棍啪一下正頂在這位後腰上。

一分鐘以後,這位大俠已經是小便失禁,翻白眼兒在地上抽搐的形象了。

有道是板磚破氣功,火槍破武術,告訴您,到局子裡這電棍什麼都破。

不過那位下手的警官可是有話――您別說,有功夫還真是不一樣,電這位的時候往起一蹦腦袋差點兒能撞著房頂的燈泡。

不管怎樣,對這樣不老實的不能客氣,那倆被放倒的警察捂著兩腿中間起來,對這馬仔何等態度就不用說了。

肖戈沒動手,他在一邊兒樂。

他怎麼來了?

朝陽派出所所長是他戰友,人家三十大幾生兒子,老戰友來賀個喜不犯法吧?

進來這位他本來也沒在意,等看著打完了他忽然覺得起了點兒愛才之心。肖戈也是個能打的,他是運動員出身,身體素質好,論動手北京緝毒處排在前三(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才把他選入了立一等功那個案子),有點兒惺惺相惜的意思――如今這樣黃飛鴻式的人物可不多見呢。於是,他跟所長問這人是怎麼回事兒,小哥這人仗義,意思是可能的話給開脫兩句。

等一聽是玩摩托打架進來的,肖戈就覺得不對了――他本來以為這小子是街頭販毒或者k粉進來的,所以見了自己害怕。你一個玩摩托打架的看我緝毒處的跑什麼啊?不對,這小子不是黃飛鴻,是黃藥師吧?

你把這小子帶來給我審審,他身上肯定有大案子。

後面的事兒,還用說嗎?

這種案子,雖然風光,但過程無驚無險,在緝毒處也就是個日常工作。我以為這樣的案子也能立一等功,是對警察工作大大的不瞭解。

說起一等功那個案子,肖戈一聲苦笑,說這個案子啊,我是被騙進去的。

那天,因為連續幾天跟一個嫌犯,抓了,肖戈難得早早地上了床。結果夜裡三四點鐘的時候電話忽然響了,上頭告訴他,別睡了,準備準備,明早出任務。

幾點走?

八點飛機。

去那兒?

雲南有案子,先飛重慶。

跟誰去?

你自己去。

啊?……

肖戈直覺感到這事兒有點兒蹊蹺,留了個心眼,說我走不了,還有事兒沒交代完呢。上頭說不用你管,跟我的車走,去機場路上交代。

這就由不得肖戈不去了。他自己說,什麼事兒都認了。我們頭兒跟我死鐵,除了工作,他不能害我。

兩人在車上一路交代工作,等到了飛機要起飛,才發現到南邊幹什麼上頭一句沒談。問一句,上頭說我不跟你談,你到了重慶,那邊有個總隊長來接你,女的,她會跟你談。

一頭霧水的肖戈上了飛機,忽然覺得心裡咯噔一下――我這工作交代得怎麼跟交代後事似的?

到了重慶,果然來了個英姿颯爽的女總隊長接他,隨行的還有一個大隊長,兩人熱情得很。

下車先吃飯,肖戈忍不住了,說姐,讓我來這兒幹嗎阿?我們局長可沒交代。

女總隊長一樂,說:先給你三天時間,什麼好吃吃什麼,什麼好玩玩什麼,反正就是吃喝玩樂,都找重慶最頂級的消費,所有的開銷我買單。

後來才明白,不僅是吃喝玩樂,要真吃喝嫖賭,這位大姐也會給買單。

肖戈這回覺得徹底不對了。

三.摘星

文章寫到中間,發現裡面有些與現實世界衝突的地方,於是與讀者和朋友們商量該怎麼辦。感謝大家幫我做出了決斷,“毒鬥天南”還是繼續寫下去。不過,請大家千萬記住一點:本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絕對屬於巧合。

大家認可這是一篇小說就好。

(點看全圖北京警方資料照片,一次緝毒行動的現場照片,展示兩個放翻三個是怎麼幹的。右側轉頭背向我們的警察,據說恰好曾經用過肖戈這樣的名字)

得到國賓加大熊貓一級的招待,而且受到警方直接鼓勵去胡作非為。肖戈這輩子還是第一回。能混到這個份兒上還零件齊全,肖戈可不是傻子,這不能不讓他覺得哆嗦:公家越這麼給你破費,恐怕越不是什麼好事兒。

如果說飛來的路上,肖戈還琢磨著是不是可能會作為首都警察來指導工作,此時他已經認定,等著自己的,一定是件棘手的案子。

彷彿故意賣關子,對方只讓肖戈喝酒吃菜,並不急著談案情。

你不急,我急。

肖戈從自己煙盒裡抽出一根希爾頓,遞給總隊長,說您還是先告訴我去幹什麼吧,不然,這頓酒我可是喝不踏實。

總隊長接過煙,看了看,往耳朵上一夾,笑道:“一看你就不是雲南的警察。你幹這個又多兩分把握。”

原來,雲南的緝毒警之間,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相互之間絕不敬菸。

這是為了怕人陷害,拉你下水。即便是沒開封的也不行,有過沒開封的煙實際用針管注射進毒品的例子。

販毒這一行的利潤是驚人的。以海洛因為例,上個世紀末,緬甸批發價是50-60元一克,純度70%,毒販通常購買500克,攜帶入境後再加上1,000克葡萄糖粉末製成片劑。批發價就上升到每克400元。假如能把毒品送到北京,則最高可以賣到1,500元一片,所含不過0.1克而已!由此可見其利潤之豐厚。

緝毒警這一行,和危險,也和大量的金錢打交道,是毒販子拉攏的重點攻擊目標,出現動搖者不足為奇。現在毒販子的手段已經不是提著一手提包人民幣直接闖關的時代了,常常是威脅(比如對家屬),利誘(這個是最常見的)和誘使警方人員吸毒上癮三槍齊發。而一旦有人上鉤,毒販最期待的,就是動搖者可能引發連鎖反應。雲南是毒品走私的重災區,所以,即便是面對同事,當地緝毒警也不得不作最基本的防範。

像肖戈這樣四處散煙的,在雲南一看就不是警察。就算在重慶的緝毒警中,也比較罕見。

所以那位重慶的總隊長一看他就大樂,直說北京的執法條件比西南好太多了。

看著不似警察才好,因為肖戈這次的任務是,“臥底”,與毒販子周旋,如果被認為像警察,那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讓肖戈在重慶“腐敗”,其原因是他這次的公開身份是往來北京重慶間的一位老闆,如果不熟悉重慶的腐敗環境,這個戲就唱不下去了。

聽到這個任務,肖戈第一個反應就是:我幹不了!

人生地不熟,再說,肖戈也沒幹過臥底這一行兒啊。

再說……毒販的手段肖戈可是清楚得很。前兩天他追得這個案子,就是他的一個線人忽然死亡,初步調查結果是吸毒過量。肖戈一聽就不對,因為他知道這個線人早已經戒毒了,而且最近得了暗疾,不可能吸毒。追查的結果是:幾個親人死在這線人手裡的毒販家屬(也是毒販)找到了他,按住以後一聲“送X哥當神仙去”,有人拿出一支高純度毒品,劑量超過正常量十五倍……幾分鐘之後,這線人就在極度癲狂之中文明地被“打爆”了。

《京城十案3》:毒斗南霸天 上集

這還是最仁慈的手段:那一針毒品,放在市上足夠賣出幾千塊的。據說,只有行內有資格的才有機會享用這種待遇。

如果是警察……

昨天還在北京吃浦五房的肘子,喝小二,沒事兒上爹媽家打秋風,好端端的日子忽然來一個生死時速,為那點兒工資我……我犯得著嗎?

這話帶有開玩笑的性質,因為肖戈明白,這時候你倒是可以退,可是退了,這一行裡,你也就別想抬起頭來。堂堂小哥,這個面兒可栽不起。

但警察也是人這句話一點兒錯也沒有。

重慶的總隊長也跟著開玩笑,說想躲可沒門兒,你到我這兒就算上了賊船了。要有明的暗的需要照顧的,跟姐說一聲,你就放心地去……其實,你也別太擔心,雲南方面傅局長親自掛帥,從四川調去三十六員干將,佈下天羅地網,有殺無賠,人家才是正角兒。你呢,就是一個魚餌,只要出一個腦袋,還能在我這兒瘋玩三天,你還不感謝政府?

別,你兄弟也就這一個腦袋值錢。肖戈苦笑。

一說案情才知道,這個案子,本來和北京警方沒有什麼關係,是重慶警方發現的線索。

重慶警方一直在跟蹤一條從雲南德宏州經昆明,向全國輻射的販毒網。為此,在經過周密計劃後,總隊長親自帶隊,於某自治鄉擒捉了一名這個販毒網中可稱關鍵環節的回族大毒梟。擒拿此人的過程也可稱險象環生,在路上將其擒獲後搜查其宅,才發現這所房子的院牆為兩層,院子裡面全是大理石裝飾,牆壁可以防彈,地面則光滑得警察一衝進去就會滑倒。這個毒梟家中藏有衝鋒槍手榴彈,如果被他逃進住宅,幾乎可以肯定警方將付出血的代價。

突審之後,這名大毒梟供出了雲南方面的上線線索,並在供詞中提到,所謂上線也不過是過路財神,這個販毒網在雲南方面真正的老闆,似乎和警方有很近的關係。

重慶方面迅即將這一情況反饋給雲南警方的最高層。

雲南緝毒總局傅局長聞訊極為重視,在仔細權衡後調用數名得力而且可以充分信任的幹警深入德宏州實施追蹤調查。

以查毒的技術能力而言,雲南警方可稱名列前茅。經過內查外調,被疑為這個巨大販毒網的真正元兇,終於在一次無意間落入警方的視野。只是,他的出現令這次行動的前線總指揮大吃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一線幹警想方設法給嫌疑人上了技術手段,終於得出了可以信服的結論。

這個嫌疑人的身份太特殊了。此人是雲南警方的英模之一,曾擔任某緝毒大隊大隊長,在緝毒工作中屢立功勳,甚至中央電視臺《中華之劍》節目,還播放過他的專題!

且不論影響如何,他的反偵查能力如何,此時,在雲南緝毒工作中作過五年以上的幹警,不是他的老上級老戰友,就是他的老部下!更令人震驚的是,據初步判斷,此人也許依然不是這個販毒集團最核心的人物,在他的背後,還很可能隱藏著一個同樣帶有警方背景,但資格更老的真正黑手。

為此,雲南警方不得不求助於兄弟省市,以完成對其的定罪抓捕。一個跨省市合作,代號“摘星”的抓捕計劃就此出臺。而肖戈,就是北京警方提供的一張王牌。

怎麼會想到讓我來幹這個呢?看完案情以後,肖戈問了第一個問題。

四.國安

聽到肖戈問這個問題,重慶的幾位都笑了,說誰叫你小子太出風頭了呀。您可是你們X局長欽點的,說你又能打,腦子又快,政治上可靠還有經驗,還沒怎麼露過臉兒,在聯席會議上把你誇得跟一朵花兒似的。

X局長和肖戈隔著好幾級呢,這樣誇法,很容易讓人臉紅。

肖戈臉沒紅,卻嘬起了牙花。

應該說,這些評價儘管引人嫉妒,卻不是無源之水。

其實,如果過一兩年,肖戈想要這個差事,估計都沒人敢給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時候他在這個行當裡已經太有名氣了。在這個圈兒裡,要他去臥底跟讓奧巴馬去差不了多少。在“摘星行動”的時候,肖戈剛到緝毒系統不久,大多數毒梟和其他省份的同事不認得他,這給他扮演這次的角色提供了有利條件。

既然在這一行是新手,怎麼又能說他有經驗呢?

這也不奇怪,因為肖戈在加入緝毒工作之前,作的那一行更為傳奇。

肖戈曾是中國國安系統最出色的行動指揮員之一。他的第一個一等功,就是在國安時代拿下的。關於這個一等功,因為牽涉到國內國外複雜的政治問題,現在還不宜披露其全貌,但僅僅一個結尾就足以讓人想象此案的驚心動魄:人捕到之後,肖戈帶隊迅即轉移到一個有鐵門遮護的院子,他下令鎖門,就地佈防。與此同時,肖戈緊急呼叫上級,要求攜帶重武器的部隊立即向他靠攏,在三十分鐘之內到達他據守的院子,否則不能保證把人帶走。“我不是推卸責任,如果被人發現我們的行動,肯定會發生過來搶人的局面。我這裡只有四支微衝,根本頂不住。”

在我國國境之內,四支微衝無法保證把人帶走,聽來彷彿不可思議,卻就是那一戰的真實情形,當地情況之複雜可見一斑。

三十分鐘之內,最近的陸軍部隊到達現場,趕到的連長榮立二等功。肖戈因處置得當,捕捉戰機迅猛準確榮立一等功:在出擊前,肖戈所帶小隊已經化妝跟蹤目標整整一天,但狡猾的目標極為謹慎,直到出擊的一瞬都無法確認目標即追捕對象,此時機會稍縱即逝,稍有猶豫整個行動可能就此功虧一簣。肖戈確認目標身邊的境外來人身份後推斷作戰設想不會有誤,因此拍板動手並承擔一切責任。

抓捕的瞬間,目標發現情況不對,但不失作為一名大通緝犯的身份,在完全被圍的情況下依然試圖跳車脫逃。肖戈立即出手,一拳正砸在這個胖子的兩眼中間,出拳之重讓對方當場休克,癱軟在地,鼻血迸流。

肖戈後來說,自己與目標並無私仇,這一拳只是出於做這份工作的職責。

結果,抓對了。

從國安系統出來後,肖戈改行幹了緝毒,重點負責涉及少數民族販毒的重大案件。依靠在國安時期養成的工作習慣和經驗,自己又肯下功夫,肖戈在這一行裡幹得如魚得水。

一次,線報有一名維吾爾族婦女攜帶大量毒品將到達北京,北京警方部署了四條檢查線,居然都沒能查到此人。直到她走出警戒線之外,才被督陣的肖戈當場抓住。發生這樣的事情很簡單,這名女子雖然身份證上是維吾爾族,但實際上是一名混血兒,外貌體徵直觀上與漢族幾乎沒有區別。四條封鎖線上的幹警都在找維吾爾族婦女,故此被她輕易過關。但是她沒法過肖戈這一關,那種細微的民族特徵依然暴露了她。用肖戈自己的話說:“別人看不出來,我一眼就能看出她是新疆人來!”

所謂本事,說的就是這樣的地方吧。

不過,肖戈不臉紅也就罷了,嘬牙花是怎麼回事兒呢?

因為他在後悔。

後悔前兩天在X局長面前露了一次臉。不然,也輪不到X局長想起他這個新手來。

實際上,那次肖戈差點兒被局長指虐待婦女。

那天,北京警方從廣州警方接到一條可靠的重要線報:有一個毒販攜帶大量毒品上了T-15次列車,即將前往北京。肖戈帶了三個人,到信陽上車抓人。

從硬座開始,向中間查,沒有查到。肖戈在軟臥包房建立了一個指揮部,進行情況彙總。車廂裡沒有查到,對行李進行檢查,結果依然是沒有:在不能確認的情況下,無法每件行李開箱檢查,所以很難通過這種檢查取得進展。看到情況不對,肖戈親自出馬,在列車上走了一圈,終於鎖定了一個嫌疑人。

其實,也不能算是嫌疑人,因為這個老頭睡在臥鋪上,行李極為簡單。加上時值盛夏,衣物單薄,這個人根本不可能“攜帶大量毒品”,看上去一點兒嫌疑都沒有。但是,人有哪兒不對勁兒。具體問題在哪兒呢,也說不上。但憑直覺,他認為這老頭有問題。

不能因為這個就抓人的。在確定沒有其他更“掛相”的嫌犯之後,肖戈向列車長要了一個空鋪,派一名偵察員靠近觀察。

此時列車剛過黃河,去觀察的偵察員報告,老頭沒有什麼異常,只有個少數民族女的過去和那老頭聊了一會兒天,現在往餐車去了。

肖戈讓偵察員繼續觀察,自己去了餐車,很容易辨認出了那個女的。

不過,跟來跟去,肖戈發現,那個女的也不象是帶著貨的。但是,他覺得自己的判斷不會有錯。因為這個女的連行李都沒有,既不象做生意的,也不象旅遊觀光的,也不象因為親友有事憂急趕路的樣子,看不出她是為了什麼目的從廣州去北京的。

這就有點兒怪了。

只好一直跟了。如果他們是一夥的,則對手的數量超過線報上的人數。因此,肖戈請列車長幫忙,增援了他兩名乘警,兩支槍。

肖戈發現,那個女的也在臥鋪車廂,在她上鋪的一個漢族女子和她說了幾句話,從神態上看,不象是列車上萍水相逢的關係。

跟了一陣,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肖戈忽然想明白了自己為什麼覺得那個老頭奇怪了,大夏天的,這老頭居然戴著一副白手套,這不是很不正常麼?

肖戈悄悄給廣東警方打電話,讓他們找線人核實:那個上了T15次列車的毒販,身體有沒有什麼特徵,特別是,手上有沒有受過傷?

五.斷手

廣東警方立即和線人核實。

說到線人,也是件值得談一談的事情。很多線人,本身也曾經是涉毒人員,但是,報起情報來卻不遺餘力。用肖戈的話說,有時候覺得他們比我還敬業呢。

之所以如此,其實還是市場經濟那隻看不見的手在起作用。

您說打住,這裡頭有市場經濟什麼事兒啊,這市場經濟怎麼逮哪兒往哪兒摻合阿?

蓋因為毒品這東西也是一種市場經濟。現在不是鴉片戰爭時候了,在某個地區吸毒的群體不可能無限制擴大。有限的消費伴隨無限的高利,造成毒販子在爭奪市場上無所不用其極。外面的想進來,裡邊的不想出去,幾乎每個毒販的家史都伴隨著慘烈的仇殺。同行是冤家在這個群體裡可不僅僅是說說而已。毒販之間的仇恨,有時遠甚於毒販對警察的仇恨。於是,利用當線人為民除害,為己報仇,這些傢伙比警察還敬業也就不奇怪了。

不過,線人也常把情況報一半藏一半:這樣做增加了警方的破案難度,但是也讓被賣了的主兒猜不出誰在數錢。

肖戈知道這一點,所以才讓廣東那邊迅速找線人核對情況。

這樣,那邊還在核實著,火車已經到站了。

沒辦法,肖戈只好讓人分頭跟著三個嫌疑人。老頭和那個少數民族女的都沒有行李,慢悠悠地走在出站的人流裡,那個漢族女的提了個拉桿行李箱。

在肖戈的佈置下,幾名外圍布控的警察檢查了那個漢族女的所帶行李箱,當然,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也檢查了她身邊幾個人的,但沒有任何發現。此時,廣東的消息依然沒有來。

肖戈戴著耳機,手拿對講機,在北京站口的人流中儘量跟著那兩個女的。

眼看已經到了大廳門口,耳機裡忽然傳來廣東那邊的傳話:線人找到了,那個帶毒品上車的右手缺三個手指。

肖戈反手拿起對講機,呼叫跟蹤那老頭的偵察員:“快,扯他手套,看他右手是不是缺手指頭!”

隨著一聲“是,缺三個!”的回答,肖戈立即發出了“抓捕!”的信號。

這個案子事後證明他的判斷很是準確。那個老頭就是線報中提到的毒販,肖戈他們給這個老傢伙起了個外號,叫作“斷手白白”。

“斷手白白”是肖戈提供材料的時候提到的,我當時認為“白白”的意思是此人雙手都戴白手套,剛才有朋友留言,認為可能是廣東話“斷手伯伯”的音譯,竊以為他是正確的。

“斷手白白”是要到北京交易的,還帶了一個貼身的“秘書”,就是那個少數民族女的。不過,他既不自己帶著毒品,也不讓秘書來幹這個,而是又僱了一個漢族女的,由她攜帶一隻內裝毒品的箱子,走一趟給她兩千元。這個漢族女的,只認識他的“秘書”,即便被捕,也供不出“斷手白白”來。

薩琢磨,這樣一個行動都能玩出三層指揮體系來,環環相扣。要換個時代,這“斷手白白”天生是做地下黨的啊。

那麼,警察又為何找不到漢族女人箱子裡的毒品呢?

也不奇怪,因為當時毒品的走私已經出現了新的動向。那就是從手工業作坊向工業化生產邁進了:緬甸的毒品販子不僅提供產品,也銷售專門用於走私的箱子。這種一次性使用的箱子是連毒品一起賣的,製作的過程中已經直接把毒品封在旅行箱的側壁,拉桿盒裡面。由於全密封製作,連緝毒犬都聞不出味兒來。因此,如果不將箱子破壞,就無法查出藏毒。

這種箱子都做成國際二流知名品牌(一流的怕作不象),幾乎可以亂真,當然,價格也是不菲。

正是“斷手白白”一案,才讓國內警方認識到這種攜毒工具的存在。那個漢族女的,用的就是這樣一隻皮箱,僅僅從外面檢查一下,要想發現問題的確不容易。

抓捕開始,“斷手白白”在被抓掉手套的一瞬間已經知道自己暴露。這種黎叔一類的傢伙鬥智不鬥力,落到這一步毫不抵抗,乾淨利落地束手就擒。如此“我不為難你,你也別為難我”的光棍人物,警察們倒也佩服,一般來說,可能的範圍內會客氣一點。從這點兒講,黎叔進去,即便最終得給斃了,之前也不會受什麼委屈。

那個漢族女的不知道自己帶的是毒品,只知道兩千塊錢替人帶一次“貨”:兩千塊錢多大的事兒啊,看見幾個著裝的和便衣(變異?)的警察一擁而上,扔了箱子就蹲那兒了,也沒費勁兒。

只有那個少數民族女的折騰了一下,她發現情況不對以後開始小碎步橫向移動,因為周圍人比較多,要抓捕她的兩個偵察員一時無法靠近她。

與此同時,這個女的從腰裡掏出一包什麼東西來:肖戈眼尖,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是一大疊子人民幣!

他馬上明白了那女的意圖。周圍好幾個職業乞丐,如果被她把這一大疊子人民幣撒一個滿天花雨,那北京站就有的好戲看了。

那女的手已經往上揚了,錢卻沒撒出去。

因為肖戈上來了。

看情況不對,肖戈一個箭步已經躥過去。旁邊正好是火車站的廣播室,肖戈橫膀子一掄,把那女的連人帶錢直接撞進了廣播室裡頭。

正在廣播找人,忽然飛進來一個還挺漂亮的女的,手裡舉著一大把人民幣,廣播室的師傅嚇了一跳。

接著衝進兩個男的來,抬手就把這女的按桌子底下了,師傅嚇了一大跳。

抓捕順利完畢,車站上的人幾乎沒注意到發生了什麼。肖戈正指揮收網,卻被人拍了肩膀:回頭一看,是同行。

來的是X局長身邊的人。X局長行裡叫“老頭子”,和蔣委員長一個稱謂。這人是北京老公安的作派,每年必到下面蹲點。這天他正好在北京站蹲點,老頭子四十幾年的老警察,眼睛毒的很,一眼就看見肖戈把人家女的一傢伙撞進廣播室裡去了。老頭子說這誰呀,野蠻執法啊,你去看看怎麼回事兒。

弄清了情況,老頭子樂了,叫來肖戈問問案子,說侯寶林能把人老頭撞藥鋪裡去,想不到我們警察裡頭也有這樣的人物。

其實,老頭子對肖戈隨機應變的水平,還是很欣賞的,後來還要了他的檔案來看,記住了這個小夥子。結果,人家一提要個臥底的,能打的,馬上就想到了肖戈。

肖戈心說我也不知道老頭子那天去北京站啊。

幹了這一行,被點了名還能有什麼好說的。只好一邊熟悉案情一邊花天酒地唄。

計劃是花天酒地三天。

三天之後,第四天還是繼續花天酒地。

第五天還是……

正在肖戈覺得洗桑拿快把皮洗破了的時候(為了感受大毒販的消費,每天必須去七八個地方……花天酒地),消息終於來了,令他速飛昆明,那邊已經為他搭好了線。

肖戈的身份是北京一個專在演藝圈混的暗梟,據說幾個名藝人身邊的大馬仔都是他的手下,這次來雲南,是急需至少2,000克高純度毒品。雲南警方的托兒裝摸作樣找上了一個對方圈裡的小毒販,不出所料,對方吃不下這樣大的單子,請肖戈到昆明和自己的老大談。

摘星行動,正式開始。

六.等待

接到雲南方面的發動信號後肖戈直飛昆明,下飛機坐進出租車,開向關渡區一家賓館。那司機臉上紅撲撲的,一看就是喝多了,瞅誰都像要跟人打架,沒人敢坐他的車。但是肖戈照坐不誤,因為他認識這司機是北京緝毒處駐雲南的。北京緝毒處在雲南有情報站,與雲南警方沒有橫向的聯繫。駐站人員奉命全力協助此案。出租車的窗戶上新貼了防曬膜,傅局長就等在車裡跟他談話。

為了不打草驚蛇,在自己地盤上堂堂的緝毒局局長要貓在出租車裡接見偵察員,簡直跟當年的地下黨有一拼。

當然,肯定也夠鬱悶的。

傅局長先道了辛苦,再問家裡外頭有什麼需要照顧的沒有(肖戈心裡說,怎麼都這麼客氣阿……),然後開始談案情。

肖戈已經對目標有了一定的掌握。

這個退役的緝毒大隊長,在任時曾參加越境緝毒作戰,在毒販迎面射來的子彈面前指揮若定,使任務得以完成,說起來當年也是緝毒系統的一條好漢。退役以後,此人逐漸改變面目,利用自己的關係網開酒店,開夜總會,據說昆明有將近一半的娛樂場所掌握在他和他背後的勢力手中,道上稱為“夏隊長”。初步推測其開始販毒也是在這個時期(事後審問得知,在現役後期此人就已經開始接觸這一行,屬於內部被拉下水的典型)。出案子之前肖戈多少了解一點兒他的情況,對他頗有同行的欽仰,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要去臥他的底。

但是,從那以後,其形跡也就逐漸隱密,很少有人能夠見到這位夏隊長的行蹤。等到發現他和販毒有關聯,警方才恍然醒悟幾起功虧一簣的大案都與此人的存在有關。

此人頗有反偵察經驗。儘管從邏輯上對其販毒的判斷已經可以成立,但始終抓不住他的直接罪證。雲南警方曾對其電話進行監聽,卻發現其在電話中從不談及販毒的話題,倒是經常贊助公益事業,儼然一個社會成功人士的形象。

警方亦不敢過於緊逼,因為夏某不但關係網根深蒂固,而且十分機警。如果為他發覺,壯士斷腕出逃境外,將使這個大型販毒集團的活動成為無頭之案。

堡壘都是從內部更容易打開。此案開始立案後不久,一個關聯的警察被秘密批捕,此人供出一個線索:這個販毒網之所以不斷擴大警方卻難以覺察,與夏隊長的一個習慣有關。此人雖然深居簡出,但每有一公斤以上的大宗毒品交易,必親自出馬。這一方面是因為他深知毒販無信義可言,如果自己不直接和對方交易,難免被部下欺瞞;另一方面,這也是對警方的一種反偵察。以他對警方工作方法和人員的熟悉,一般緝毒部門的設局往往被他輕易識破。

一次,一名緬甸高級緝毒警官從境外摸到了這個販毒團伙的線索,卻在和夏隊長的當面交鋒中被當場識破。這名華裔警官被活捉,慘遭酷刑並即將“沉塘”,僅僅在最後一刻得以尋機逃脫。

夏某的這個習慣,保障了販毒網的發展,卻也給“摘星”提供了行動思路。

傅局長告知肖戈,為免打草驚蛇,那名被密捕的警察招供後即被放出,除了暗中有人監視外一切如常。替肖戈和夏隊長掛上鉤後,肖戈在昆明的一個“馬仔”為他在關渡區一座賓館訂了個豪華間,並與夏隊長的馬仔約定了當晚在該處進行交易。表面上,雙方都沒有提到“夏隊長”,但是從這筆交易的總量來看,夏某必會出面。

很少有人知道這座賓館其實是省公安廳的一個秘密據點,該賓館頂樓是傅局長的指揮中心。抽調重慶警方精銳組成的摘星行動小組已經悄然潛入,在其中做好了對夏隊長進行密捕的準備,只要夏隊長一進入賓館,任其三頭六臂也斷無法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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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給肖戈的任務是扮演好這個北京大毒品販子的角色,取得夏某販毒的一手證據。技術人員在車中給肖戈的身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技術裝備,微型攝像頭,竊聽器,超微型麥克風話筒等,簡直是全副武裝。他和夏隊長約定見面的酒吧裡面,暗藏著西川三十六員大將中號稱四大金剛的四名刑警,他們都攜帶著大威力手槍和用於近戰的震撼式閃光手榴彈,可以在一秒鐘內接近過來,完成抓捕任務。

肖戈問了一句話:假如他不來怎麼辦?

傅局長指示:調動這樣多的警力,不可能長期不走漏風聲。如果他不來,你依然要爭取今晚和他進行交易,必要時進入對方控制的地盤。只要取得證據我們就開始抓人。我已經安排了機動兵力全程伴隨你行動,最大限度保護你的安全。

“有數了,局長。”怕什麼來什麼,肖戈暗暗嘆了口氣。

實際上,在出租車裡,除了傅局長,技術員和司機,還有一個人。此人就是那個緬甸高級華裔警官。他負責向肖戈講述與夏某面對面交鋒的細節,以作參考。這個警官兩年之後和肖戈還有合作,堪稱是個有勇有謀的人物。

有趣的是,肖戈講起此人,嘴角卻總是有一點鄙夷的味道。

覺察了這一點以後,薩曾向他提出我的疑惑。肖戈大笑,說是這麼回事兒啊,你不知道他,這人骨子裡就是一封建農民,而且還品質特別惡劣。

這從何說起呢?

這,得從他被人紮了一針說起……

啪,正寫著被穿越過來的老尹一拍肩膀:我說老薩啊,王大隊破扎愛滋針那個案子你準備寫嗎?

當然了,下一個案子就寫,題目都起好了,就叫“扎針”。

那這個小子的事兒咱放在那裡面說成不?都是一類的案子不是?咱們還是先說小哥的臥底吧。

得,您說啥就是啥……

出租車一路順風,把肖戈送進了賓館。肖戈在賓館大門外遇上了自己那個翹首以盼的“馬仔”。這位有二十年警齡的馬仔一臉諂媚,把“老闆”迎進門來,告訴他客人還沒有來。

兩個人走進酒吧,叫了兩杯酒慢慢喝著,等待客人的到來。

約好了是晚上七點見面,眼看著時間已經過了,客人依然沒有來。

“馬仔”打對方的電話,沒有人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仍然不見人來。

難道事情出了變化?

悄悄請示上級,得到的指示是:繼續等待,如對方更換交易地點,跟上走。

接到這條指示的時候,已經是七點十五分。也就在這個時候,肖戈注意到從酒吧左側門走進一個人,低著頭沒有和任何人說話,餘光輕輕一掃,很低調地又從右側門走了出去。

肖戈注意到,此人手中提著一瓶礦泉水。

愣了幾秒鐘,肖戈向“馬仔”打了個手勢,快步走向衛生間。

事後,評功的時候,上級認為肖戈在本次行動中有四大亮點,充分體現了他機警善戰的特點,此時,就是第一個。

走進衛生間的肖戈,以最快的速度開始脫衣服,然後把身上所有的監控,監聽,通信等設備統統摘除,扔到了廢紙箱內。

拋掉了所有的技術器材,肖戈剛剛走回座位,“馬仔”的電話就響了,來電話的正是對方那個馬仔:

“叫你們老闆立刻出大門,上一輛白色尼桑,隊長開車,請他洗桑拿。”

肖戈微微一笑,他注意到,那個提礦泉水瓶的,正在此時從側門再次走進了酒吧,正在不動聲色地對著他們兩人窺看。

這個人,後來被認定人稱楊老大,正是夏某的頭號得力助手。

七.上車

肖戈說,這事兒,關鍵在那瓶礦泉水上。

事後,肖戈自己對這次的反應也頗為得意:要知道所謂四大亮點可不是宣傳部門報的,是公安部內部自己說的。

能給這種專業評價的資格老到建國時跟過馬神仙,聽這話的警齡加一塊兒往前推能算到乾隆年間去,誰都沒有異議,說明小哥這次的表現戳得住。

其實,對方發來這條要求的時候,肖戈和“馬仔”假作商量,“馬仔”也在利用暗藏的通信設備向上級請示。得到的指示是:去掉監聽設備,跟上去。

英雄所見略同。

應該說,雲南緝毒的老手們也反應很快,但因為畢竟不是身臨其境,還是慢了半拍。如果按照指示去做,形跡難免落在楊老大的眼裡,這次行動恐難善了。

那麼,肖戈為什麼要說關鍵在那瓶礦泉水上呢?

原因很簡單:作為緝毒警,肖戈知道一個特殊的情況,吸毒的不喝茶,只喝礦泉水。吸一口,喝口礦泉水壓一壓,是他們的習慣。

楊老大提著一瓶礦泉水進來,進來既不找人又不就坐,顯然不正常,一下就在小哥眼裡“露形”了。

而且,在楊老大進來之前,肖戈實際上一直在“找”這樣一個人的出現。

這是因為,按照規定的時間和交易方見面,而夏隊長的人不出現,這是一個不正常的現象。

毒品交易,也有它的規則。肖戈的身份,是道上的朋友給證了底的(重慶方面做的工作),這種時候你不按時來,第一是不給朋友面子,第二,作為肖戈一方,頭一次跟你交易,他會認為你不可靠,或者中間出了問題。一般情況下,他就不敢交易了。你怕警察作局,對方也一樣的擔心。這種事屬於麻稈打狼,兩頭害怕。

電視劇裡販毒分子沒事兒換幾個地方交易是有真實背景的,但那是對方對你產生懷疑的情況下才會做的,正常的毒品交易沒有那樣複雜。畢竟,這又不是綁票。

何況,夏隊長來,是基本決定要做這單買賣了,最後自己再掂掂肖戈的真偽,就跟面試總得見一見大老闆一樣。如果覺得情況不對他可以立刻收蓬,哪有連面兒都不見的道理?

這前後矛盾嘛。

等到時間過了夏隊長還不露面,肖戈就開始琢磨了: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比如這邊布的局有人給通風報信了,那對方肯定不會來。發現警方佈局,還故意往裡鑽,玩什麼將計就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是成心挑釁警察的權威,夏隊長不是拍電影的,決不會做這等傻事。

佈局的領導也正因為這個,才讓肖戈“全副武裝”的。如果對方露面,肖戈會想方設法鉤對方漏話,只要拿到證據,不做交易,也可以捕人了。最初的設想,肖戈要完成的,應該是一個簡單任務。

既然如此,行動失敗,肖戈回北京,等於在重慶白玩四五天……說起來,也蠻不錯的一個結局麼。

讓我想起大學裡某室友和女朋友斷交時怎樣因為嘟囔了一句話,被人家抓了一個滿臉花。

這小子的話是:“分就分,反正我也沒吃虧……”

不過,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夏隊長或者他的手下,已經埋伏在酒吧裡,多用一點時間在觀察自己和“馬仔”,如果自己沒有破綻,一做出要走的姿態,對方就會出面交易。

當國安的時候就一直幹便衣,他自己覺得演得還可以。但是,吃了十幾年公家飯,自己身上會不會帶著某種“味”,肖戈也不知道,所以這酒喝得甚是艱難。他一邊喝,一邊在找對方的人。

楊老大的出現,讓肖戈一下推翻了前面的全部想法。

因為一瓶礦泉水,讓他注意了楊老大。注意了以後,通過他的外貌,舉止,可以判斷出此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他從前面一走,肯定看到自己了,但是卻沒有過來找自己,這是怎麼回事兒呢?

這之後,肖戈愣了幾秒鐘,因為他在思索。

楊老大進來的目的,顯然不是來找自己交易,那麼,他來幹什麼?

來為夏隊長確認環境是否安全?

不可能,那樣他應該在約定時間之前來這裡,而不是現在。

唯一的理由就是來看自己還在不在。

為什麼來看自己在不在?

說明對方還是想和自己打交道。

想和自己打交道說明什麼?

說明對方還認為自己是同行,也就說明並沒有人通風報信。

既然沒有人通風報信,為何他不來交易?

很有可能是他不認為自己這個人可疑,而是這個地方讓他覺得有問題。所以,他不來交易,又捨不得放走這條大魚,舉棋不定。猶豫了一陣以後,派人來看看自己是不是還在,要是自己已經走了,那就算了,要是自己還在……

要是自己還在,對方會怎麼樣呢?

肖戈的判斷是,對方會要求自己跟著走,到對方認為安全的地方交易。如果是這樣,領導會怎樣安排呢?

傅局長畫外音:“如果他不來,你依然要爭取今晚和他進行交易……”

那就意味著臥到人家內部去了。

問題是,雖然沒幹過臥底,在國安的時候肖戈可沒少了解這方面的案子。雖然沒斷定對方會不會請自己洗桑拿,肖戈可是明白,如果自己這麼全身披掛地過去,這身上的每一樣傢伙都夠給自己招魂的了。

於是,他跳起來就往廁所跑:反正,他知道這酒店的底細,自己扔的這一堆東西準會有人收拾。

幾秒鐘的功夫,肖戈居然琢磨了這麼多!

一等功,是那麼好立的嗎?

這也叫“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這句話怎麼解釋呢?按照肖戈的說法,那不是跟上級對著幹,而是上級看不到,想不到,聽不到,做不到的,我們要替上級看到,想到,聽到,做到。

哎,我怎麼覺得這象是國民黨軍統特務的詞兒阿。

渣滓洞監獄國民黨特務的格言

小哥,您這是共產黨的警察啊,還是國民黨的警察啊。

嗨,國民黨都能做到的事兒,我們怎麼能反而琢磨不到呢?小哥的回答很藝術。

對肖戈來說,幸運的是,剛回來電話就響了,而接著楊老大就進來在那邊瞅著,明顯是想看“客人”怎樣反應。

藉著商量的架勢和上級取得了聯繫,肖戈要過馬仔的電話,直接跟對方通話,說過去可以,我和我馬仔過去一個,芝麻綠豆大的點兒事,用不著倆人都去。

很符合毒販警惕黑吃黑的心理。

對方沒有任何猶豫:那你來吧。

肖戈點點頭,把電話往兜裡一揣,抬腿就走。

門口,果然已經停了一輛白色尼桑車,開車的是個相貌平平的漢子,正用雲南土話在手機裡和人講話,見他過來,只做了一個“上車”的手勢。

肖戈上車,坐下。那人一踩油門,尼桑車直奔市郊而去。

這個人,正是“夏隊長”。

肖戈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眼角卻悄悄地瞟著“夏隊長”的動作和車窗外的動靜,稍有不對,就準備先把對方拿下當個人質再說再說。

他發現夏隊長一邊開車,一邊在機敏地瞟著後視鏡和反光鏡。肖戈知道,“夏隊長”這是在看有沒有車跟蹤。

開車的時候,夏隊長始終在用雲南土話打手機。

良久,他合上手機,頭也不回地問了一句:

“你怎麼住在那個地方?”

肖戈說,他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個反應就是:

此人在省公安廳有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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