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片中,犯罪片一直都是特殊的存在,可以說代表著港片獨特的風格和味道。
在新千年後,港片從質量到產量大幅下滑。
2002年,一部《無間道》振奮了頹靡的港片市場,成為了經典。
![因為刪改結局,它從五星神作淪為二流爛俗片](http://p2.ttnews.xyz/loading.gif)
此後,犯罪電影支撐港片命脈,《無雙》、《寒戰》、《掃毒》、《線人》都是獲得了口碑和票房上的雙贏。
莊文強和麥兆輝算作此類型的佼佼者,但是仍有一位導演能夠獨樹一幟,拍出這種類型片的精髓,他就是“杜Sir”杜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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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杜琪峰
今天不討論《槍火》的優雅和冷峻,《黑社會》的暴力與史詩,《暗戰》佈局與浪漫,而是想說一部杜Sir另類的黑暗犯罪電影 ——
《神探》
Mad Detective
該片於第64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以壓軸電影身份參展首映。
無論是香港還是國外都取得了相當好的口碑,但因為涉及尺度內容,並未在內地上映。
後來過審後,電視播出的國語版甚至刪改結局,導致影片邏輯跳躍,精髓全無。
和杜琪峰聯合執導的是編劇出身的韋家輝。1996年,他與杜琪峰攜手成立了港片金字招牌:銀河映像。
從此,韋家輝是銀河映像中僅次於杜琪峰的第二靈魂人物,被稱為“銀河映象的心臟”。
▲杜琪峰與韋家輝
《神探》的創作靈感來源於香港四大恐怖兇殺案之一的“尖沙咀槍擊案”。
2006年3月17日凌晨,香港尖沙咀3名警員拔槍互轟造成兩死一傷。
其中一名死者為休班警員徐步高,他當時所用手槍後被證實為五年前被害警員梁成恩的配槍,並且該槍被懷疑與多起命案有關。
▲犯罪警員徐高步
事後有人將疑犯稱作“雙面人魔”並且具有多重人格。
警方人士則認為徐步高為隱藏很深的高智商犯罪,並且聲明該案不牽涉到第四人。
案件在大眾的猜測中變得撲朔迷離,甚至調查者認為警方為了自己利益隱瞞實情,公開說謊。
影片的改編沒有偏重原案件細節還原,編劇韋家輝在劇本中融進許多犯罪心理的塑造和人性的博弈。
再加上杜琪峰凌厲的鏡頭和超神的調度,使得《神探》兼有內涵和觀賞性。
故事的主角是劉青雲飾演的“天才神探”陳桂彬 。
他破案的手法異於常人,喜歡把自己當成兇手本人,演繹犯罪過程。
為了破案甚至把自己裝進分屍的皮箱,模擬棄屍過程。
在這種瘋癲的破案方法下,許多奇案懸案都被他所破。
他經常所強調的是,破案用右腦,不用左腦。
但是患有精神分裂症的陳桂彬,在別人眼裡也是個瘋子。
他曾經在上司退休儀式中,割下自己的左耳當作禮物。
為此警局不得不讓陳桂彬提前退休回家養病。
婚姻破裂後的陳桂彬病情加重,甚至重新幻想出一個妻子。
此時發生了一起警員失蹤案。
案發地在樹林,兩名警員王國柱和高志偉辦案之後,只有高志偉平安歸來,而王國柱和他的槍則神秘失蹤。
後來,這把槍導致了兩起槍殺案,而兇手一直未查到。
探員何家安找到陳桂彬,想要請他出山幫忙破案。
陳桂彬幻想的妻子想要阻止他接案,於是出來干擾他。
這時,何家安才意識到,陳桂彬的病情已經十分嚴重。
陳桂彬還是決定接下案件幫助何家安。
幻想出來的妻子卻擔心他會被一東西害死。
這裡說的東西指的是陳桂彬眼中能看到人心中的鬼。
陳桂彬之所以能破案,他自己說是因為能看到人的另一面,從而瞭解罪犯的內心想法和行為動機。
這就類似犯罪心理學的犯罪側寫。
不過由於精神分裂症的緣故,陳桂彬將側寫結果具象化成人。
陳桂彬很快展開了調查,他把調查目標定在林家棟飾演的高志偉。
影片在開頭鋪墊了高志偉的角色以及案件起因。
高志偉有偷竊習慣,在查案前順了王國柱的錢被發現,在觀眾視角已經猜到兇手是高志偉。
而後的劇情主要圍繞著罪犯與陳桂彬之間的博弈。
當陳桂彬跟蹤接近高志偉時,他驚訝地發現高志偉分身出七個不同的人。
這七個人有著各自的特點,胖子性格貪吃軟弱。
而女的精明狡猾,專門負責撒謊編故事。
陳桂彬上前觀察挑釁,被代表暴力人格揍了一頓。
在眾人格的阻攔下,脾氣火爆的人格放棄了開槍。
不過這樣的場景,只能陳桂彬一人看見。
對於陳桂彬神經式的查案,何家安無奈之餘,也給予了支持和信任。
何家安足夠相信陳桂彬,甚至主動嘗試體驗陳桂彬的查案方式。
在森林中,他讓陳桂彬將自己埋起來。
但是,當陳桂彬帶著何家安的警員證和配槍獨自離開時,兩人的關係開始產生裂痕。
槍在全片中不僅是重要的線索,還是是一種
精神意象。何家安第一次找到陳桂彬時,說自己的配槍是對方用過的,此時他還處於一種信任和真誠的狀態,這是他寶貴的人格品質。
導演用了陳桂彬開鎖的一個鏡頭,暗示著何家安走進了陳桂彬的精神世界。
再後來,何家安想要模仿陳桂彬時,對方說:做我很辛苦。
這句話有兩個意思,一是說做“神探”陳桂彬很辛苦,另一層意思是,做真實的自己,很辛苦。
陳桂彬拿走何家安槍後,他開始驚慌失措,漸漸地開始對陳桂彬的能力產生質疑。
陳桂彬拿著何家安的證件,假裝成對方來到警署調查高志偉的檔案。
在瘋狂模仿高志偉的日常軌跡後,陳桂彬推理出了高志偉的犯罪動機和過程。
當初高志偉在查案時,配槍被南亞罪犯撿走,為了掩蓋過失真相,於是殺死了王國柱,
拿走了對方的配槍。為了製造假象,高志偉先對調了和王國柱的配槍編號。
同時用王槍行兇,警方通過彈頭驗證出是王槍,從而製造出南亞罪犯拾槍殺人的錯覺 。
但是真正拿著高志偉的槍的罪犯,只是搶劫了麻將館,並沒有行兇殺人。
案件線索逐漸清晰,然而何家安卻對陳桂彬失去了耐心。
陳桂彬也在何家安的身上,看見了小男孩身份的“鬼”,何家安此時已經不再真誠。
陳桂彬沒有將槍還給何家安,而是繼續追查高志偉。
為了掩蓋警員丟槍的過失,何家安拿走女友阿玲的配槍。
當他執意去查高志偉的配槍編號,但發現不符合陳佳彬的推測,他徹底
不再相信陳桂彬了。另一邊,高志偉為了追回自己的槍,帶著何家安去追查南亞罪犯,準備拿回槍,然後統一殺人滅口。
察覺何家安有危險,陳桂彬也趕了到南亞人的藏匿地點。
此段開始《神探》漸漸顯露出神片的氣質和質量。
在這不得不說一下,杜琪峰的超神的調度能力。
1999年《槍火》中火爆的商場槍戰,鏡頭銜接流暢,道具的使用和演員的走位完美配合,成為了華語電影中最為經典槍戰片段之一。
▲《槍火》
2004年的《大事件》,一個6分46秒的長鏡頭極盡炫技之勢。
▲《大事件》
到了《神探》最後部分,展現出來的不單是拍攝調度的嫻熟,同時運用鏡中環境,呈現出了主角的心理意象。
其實鏡子對於心理映射的運用,在影史中不乏經典案例。
《上海小姐》裡鏡子表現人物心理起伏。
《彗星美人》裡表現人物內心的幻想。
《紅辣椒》中鏡子影射出人物的真實內心。
內心虛擬狀態的現實呈現,對於一般拍攝來說,稍微處理不好就會十分刻意。
電影中,包括本人和人格,共需要10個人對著鏡子走位拍攝,同時不穿幫,場面調度的難度不言而喻,但是杜琪峰做到了。
人物與鏡中形象同槍戰的融合堪稱完美。
高志偉想要開槍殺死南亞人,被陳桂彬舉槍制止,而何家安卻把槍指向了陳桂彬。
注意,現在燒腦的時間到了。
高志偉用王國柱的槍殺死了南亞人,何家安用阿玲的槍把陳桂彬打倒在地。
而後高志偉用同樣的槍,打傷了何家安,準備殺人滅口。
這時倒地的陳桂彬,用最後的力氣用何家安的槍殺死了高志偉。
而就在這裡,出現了國語版和原版兩個完全不一樣的結局。
國語版中,何家安自己報警自首,坦白了案件經過。
而在粵語原版裡,倒地的陳桂彬眼神空洞,他看見了從何家安身後走出另一個“鬼”。
她告訴何家安,現在都死了,故事可以由他自己編了。
何家安慢慢站起來,打電話叫來了女友阿玲,因為她的槍開過,必須來到現場。
而他自己則開始換槍,從而掩蓋事實。
影片是一個
開放式結局,並沒有說明何家安如何報告案件。網上關於最後換槍的幾種結果分析十分全面,這裡就不一一贅述了。
但肯定的是,當何家安再次拿起槍時,他已經徹底拋棄了原來的自己。
比起和諧版中的良心正義,原版一黑到底的結局似乎更加符合人性的弱點 。
影片除開陳桂彬患有真正的精神分裂,其他人物內心的“鬼”,其實就是多面而複雜人性。
這其實是一種保護自己的心理機制,比如在危險時軟弱,或者具有攻擊性,再或者是沉著冷靜。
但是在內心多種人性博弈後,一念之差,人們本我的人格品質會被逐漸吞沒。
影片中唯一心中沒有“鬼”的,是陳桂彬送自己左耳的警官長。
割耳送人,很明顯是模仿了梵高的故事。傳說,梵高割下耳朵作為禮物送給自己欣賞的女士,表示他的愛慕之情。
這裡的左耳則代表著一種美好人性的品質。
失去左耳,拿起槍的陳桂彬,其實心中也有“鬼”。
在開槍打死高志偉之前,他自言自語了一段話。
再回到她與前妻之間的對話。
其實他心中的鬼,正是沉浸美好,追求刺激和真相的“神探”。
在他開槍之後,“神探”的神性沒有了,他變成了“人”,他的內心表裡如一地迴歸了本我,但最終還是釀成了悲劇。
總的來說,《神探》是一部完成度相當高的心理犯罪電影。
不僅是劇本構思新穎,同時對於人格具象化的呈現更是淋漓盡致。
在影片下面,甚至有觀眾表達了對《盜夢空間》的不屑。
孰優孰劣,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判定標準。
就我而言,雖然《盜夢空間》有著層層嵌套的心理潛意識的視覺呈現。
但《神探》有著比其更加精巧的設計和嚴肅深度的主題。
同時銀河映像標誌性的風格品質,黑暗暴力的杜琪峰,天馬行空的韋家輝,萬年不變的藍色影調,以及千面的劉青雲······
那都是記憶裡最純正港片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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