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了你的邪

信了你的邪

我奶奶生前信邪。她跟一般迷信的人不同,因為讀了點書,就很驕傲地給自己的迷信披了件自稱與鄉下人迷信不同的外衣,彷彿她的迷信是經過認證的,已經不算迷信了,呵呵!其實本質都是一樣的。她老人家愛好義務給人算個前程找個失物問個吉凶甚至驅個邪什麼的,別說,還真有那麼幾次似乎很靈,於是乎,真的有人找上門來的,也有請她去作法的,當然,全不收費,她老人家也以刷存在感為主要目的。說幾件我親歷過的事,算是信了她老人家的邪!

奶奶用來掐掐算算、神神叨叨的法門有兩種,一種是掐課,網搜解釋:小六壬,古代漢族占卜法之一,俗稱報時起課法,奶奶算的是“婚財病官失行”六件事;另一種是驅邪,用的是道家的什麼法門,網上搜了奶奶當時唸的那段話,還真有,網說是道家蛇術:一收東方甲乙木,二收南方丙丁火,三收西方庚辛金,四收北方壬癸水,五收中央戊己土,弟子盡行收在手中,打落萬井之中,無能動作。天煞歸天,地煞歸地,凶神惡煞,各歸原位。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靈!”我印象中前面還有兩句:日出東方,日出洋洋(音同,字不知是不是此洋),我今收拾五方土(土?反正是這個音),然後才是一收什麼二收什麼,我奶奶唸的二收是收西方,網上這個二收收南方了。——就這兩招,居然給她老人家贏得了一點名氣!(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兩樣還真有來歷!老太太當年傳給我的口訣,網上居然都搜得到!)

某次,鄰村一家丟了一頭小牛,在農村,牛多金貴!主人急得要死,病急亂投醫也不知聽誰說我奶奶有此愛好,找我奶奶掐一課,我奶奶掐著指頭唸唸有詞,一掐,是個小吉課,有卦詞:小吉最吉昌,路上好商量,陰人來報喜,失物在坤方。奶奶這樣解釋:這是好課,東西丟不了,牛在西邊(坤方)走失,會有女人(陰人)給你送喜信的。——牛主人半信半疑,結果回到家裡,果然,西邊某村一個女人都報信,說是那邊有人撿到小牛!奶奶就此名聲大振!

此後,不時有人來找她掐課,她做這些反正全是義務的,也真有靈的時候,比如按她指點,真在某個方位找到丟失的東西,真的算對了遠行歸人;還有忠實信徒,過年後出門打工前找我奶奶算一下財運或者是不是適宜出門;那時通信不方便,也有家人未歸,找她算算行人;婚財病官失行,本就是生活中最常遭遇的,算的還真不少,我們村還有人專門找奶奶學了這法子去,也神神叨叨地掐指頭幫人算。我奶奶也因此覺得這是一門手藝,傳給了我。她說的我大都記得,基本手法也懂,口訣記不全,不過還沒實戰過,估計全靠蒙了!

另一件事是驅邪,這個弄起來感覺就比較邪乎了!我可是抱著求真相的精神親身體驗過!

1986年夏天,離老家十里外的的鎮上有一家的小孩生病了,老也查不出原因,不好不壞地拖著,大家都說是招了什麼邪了,怎麼知道我奶奶的確實不清楚,反正主人家就是找到我奶奶了,我奶奶也不認識那家人,那家人通過我叔叔找到奶奶的。這麼正式地被人請去驅邪,在奶奶也是頭一次,她老人家其實心裡也沒底,奈何主人家相求,於是就上了!

我當時不在現場,發生了什麼不清楚,總之就是奶奶在現場給人驅邪了。事後奶奶跟我說,她法事做到一半的時候,全身寒毛一豎,當時就感覺非常不好,覺得自己不該驅這個邪。驅邪結束,沒有接受主人家的任何酬謝,就讓我叔叔帶她趕緊離開回家。在回家路上就出事了,叔叔是騎自行車帶奶奶回家,在路上,一個收雞蛋的年輕人,自行車後掛的雞蛋簍子把我奶奶掛了一下,她從自行車上摔下來受傷,手臂骨折成三截。那個年輕人嚇壞了,旁邊村子裡住著我叔叔的連襟,抓住那年輕人要他負責,我奶奶趕緊讓大家不要為難那個年輕人,一分錢沒讓賠放他離開。奶奶事後告訴我,她受傷是因為所驅之邪離開那個小孩後附到自己身上導致的,邪怪她一個普通人,為什麼要斷它邪路?所以她不怪那個年輕人。奶奶為這手臂骨折吃了大苦頭,在九江醫院住了一個多月,還是我放暑假去照顧她的,親眼看到她疼得一夜夜不能睡覺。然後更巧合的是,那個撞到我奶奶的年輕人,在幾個月後,因為家裡一點小事,竟然自殺了!我奶奶一直後怕,慶幸自己當初沒有為難那個年輕人,更認為是邪又去附在那個年輕人的身上了!驅邪那家的小孩聽說後來反正是好了。奶奶從此不給人驅邪。

我哪信這個,聽她說得神神叨叨的,我特別想親身體驗一下,暑假中糾纏我奶奶,一定給我驅個邪,奶奶先是不肯,說我陽氣足,哪有什麼邪!(我確實從小就是女漢子,小學和初中時凌晨或黑夜獨自一人經過墳場的經歷也有過多次。)我可不管這麼多,一直糾纏:說不定有個什麼邪呢?沒有驅驅,預防一下也是好的嘛,反正也沒什麼危害。奶奶估計也手癢,難得碰到一個捧場的,就同意了,並且聲稱,上次驅邪受傷後發誓不再驅邪,但這次是為自己孫女驅邪,不算管閒事——於是,開驅!程序如下:

拿一條長凳,豎放在家中廳堂正中,正對大門,我臉朝上平躺在上面(也不好躺啊,那麼窄),奶奶就用一個大小如漱口杯的白瓷小茶盅,裡面盛了約百分之八十的米,再用紅布蒙上,拿在手上,讓我閉上眼睛,什麼都別想,放鬆(大約就是南帝給黃蓉療傷時的要求),然後她就拿著那個小茶盅繞著我周圍邊搖晃邊轉圈邊唸叨:日出東方,日出洋洋……就這麼折騰了好一會兒,期間我一直想進入狀態,體會一點通靈的感覺,還真是啥感覺也沒有啊!寒毛也沒倒豎,人也沒有迷糊,也沒產生什麼幻覺——大失所望,也著實無聊!耐著性子等奶奶把那一套儀式弄完,奶奶問我有感覺沒?我實話實說,完全沒有感覺,她把那個紅布取下來查看盅裡的米,得出結論:我身上完全沒有邪!所以完全沒感覺,這是好事。

以上, 是我親身經歷,特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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