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納爾多·貝託魯奇的一生都在反抗“父權”

《末代皇帝》把他和中國人聯繫在一起

這是一個很神奇的事情,一名意大利導演來到中國,拍攝了一部皇帝的故事,不但成為中國影迷心目中最有名的外國導演之一,還憑此獲得了他電影生涯最輝煌的成績——《末代皇帝》幫他在美、英、日、法、意等國家,奪得了包括第60屆奧斯卡最佳導演在內的諸多重要獎項。

贝纳尔多·贝托鲁奇的一生都在反抗“父权”

貝託魯奇在《末代皇帝》片場。圖/視覺中國

貝託魯奇要感謝中國的改革開放,只有這個理由,才可以解釋為何他能獲取在紫禁城進行實景拍攝的權利。有段視頻記錄了貝託魯奇1986年拍攝《末代皇帝》時的情形:他坐著車去往片場,紫禁城的上空飄蕩著他通過擴音器傳出來的有關“清場”、“開拍”的聲音,在表達他對溥儀的理解時,他說,這個三歲登基的孩子,他長大後內心最為震撼的記憶,肯定是看到數千成年人跪拜在他腳下。

中國觀眾喜歡《末代皇帝》,是因為貝託魯奇的西式表達與這個東方故事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影片開始時溥儀走進滿洲里火車站衛生間割腕自殺,將雙手浸在洗手池水裡的畫面,就註定了這是個真實、殘忍同時又追求客觀與平等表達的故事。一直到今天,我們的皇宮戲都沒法解決視角上的現代性,儘管貝託魯奇在32年前就做好了典範。

贝纳尔多·贝托鲁奇的一生都在反抗“父权”

影片開始時溥儀走進滿洲里火車站衛生間割腕自殺。

對“父權”的反抗貫穿其一生

貝託魯奇的父親是詩人與電影評論家,受父親影響,年輕的貝託魯奇早早地便出版了自己的詩集,在遇到皮埃爾·保羅·帕索里尼(《索多瑪120天》導演)之後,便開始了自己的編劇與導演生涯。帕索里尼對貝託魯奇的影響很深,由此不難給出定論,貝託魯奇之所以在他的影片《革命前夕》《愛情與憤怒》《蜘蛛的策略》《同流者》《巴黎最後的探戈》《偷香》等片中,對虐戀、謀殺等元素的迷戀,是有著師承的。說起來,《末代皇帝》算是貝託魯奇最嚴肅、正經的作品,但即便如此,還是有很多觀眾從中看到了弒父情結的痕跡,溥儀這個人物被解讀為遭到閹割的、淪為傀儡的、無能的“父權形象”。

贝纳尔多·贝托鲁奇的一生都在反抗“父权”

貝託魯奇和《末代皇帝》的演員們。圖/視覺中國

如果瞭解貝託魯奇與父親的關係,或能解讀為何他的影片中為何總有對“父權”的反抗。《蜘蛛的策略》中原著小說的祖父身份被更改為父親,《同流者》中學生要殺掉他的哲學老師,《巴黎最後的探戈》中女主角槍殺可以做她父親的男主角……故事裡的受害者總是帶有“父親”的象徵,使得觀眾對於貝託魯奇的精神世界充滿好奇,他是要反抗對他影響太深的兩位精神教父帕索里尼(另一位是戈達爾)?還是要藉助電影擺脫父親帶給他的童年陰影?這個問題的答案貝託魯奇在世時或多或少都做過回應,但藏在更深邃處的秘密,恐怕已經被他徹底帶走。《一個可笑人物的悲劇》中父親拯救被綁架的兒子,《偷香》中女兒尋找生父,這兩部影片的故事,或許能表達出貝託魯奇在父親問題上的搖擺不定。但他的父親已經徹底看穿了他,父親有一句話,算是對“知子莫若父”的最好見證,他說:“孩子,你很聰明,你殺了我很多次,但你卻不用蹲監獄。”

贝纳尔多·贝托鲁奇的一生都在反抗“父权”

《偷香》片場的貝託魯奇。圖源網絡

貝託魯奇的一生都在用電影寫詩,因為單純的詩歌文字,容納不了他那或壓抑、或張狂、或沉悶、或痛苦的情感。與他的影片多擁有令人不安的主題相反的是,貝託魯奇的作品在觀賞性上擁有近乎神奇的吸引力。他鏡頭裡的人物總是極致化的,他擅長在相對狹小的空間裡,展開宏大的主旨敘事,他與故事之間保持著冷靜的距離,然而卻時時能讓觀眾感受到他激情的火花。

著迷於在“性與政治”之間製造衝突,使得貝託魯奇的電影,成為通常意義上的小眾文藝片。比起他作品裡永遠飄忽不定的情愛迷局與政治指向,尋找貝託魯奇影片裡的詩意,或是理解他創作真實一面的捷徑。貝託魯奇去世,繼承他的風格拍攝類似題材的創作者會前赴後繼,但後來者恐怕很難像他那樣,在大膽與含蓄之間,在詩意與晦澀之間,做到如此坦然了。

□韓浩月(評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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