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案纪实98

中国大案纪实98

2004年3月20日,陕西省有史以来最大一次即开型体育彩票销售活动在西安市东新街雨中开锣。2004年3月23日,西安市灞桥区一个名叫刘亮的农村青年,抽到了当天唯一的一个特等A奖——1辆宝马车,外加供上税的12万元。刘亮披红戴花地坐进一辆用来做宣传的宝马车,在漂亮的礼仪小姐相伴下,在西安的繁华闹市进行了巡游。可是2004年3月25日,这个两天前出尽风头的小伙子,再次出现在东新街彩票发售点。他爬到了十几米高的广告架子上,大声呼喊:“还我宝马车!”刘亮因此成为第二天当地各大媒体最抢眼的新闻人物。

2004年3月26日下午,陕西省体彩中心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各大媒体宣布,刘亮领走宝马车所持的那张奖票是假的。中心主任面对记者说,他用脑袋担保体彩奖票发售不会有假。随后,西安市体彩中心主任樊某将一纸报案材料送到西安市新城分局经侦大队。报案方西安体彩中心认为,2004年3月23日中得1辆宝马车的刘亮使用的是一张假彩票。

刘亮于2004年3月27日在自己的农家小院里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声称拿生命担保他的奖票是真的,如果彩票是假的,造假的人也在体彩中心内部。不仅如此,刘亮还把省、市体彩中心起诉到了新城区法院。

“宝马案”,警方立案无被告

西安市局专案组面临的难题,却是不知如何立案。

按惯例,公安机关接到报案后,应该依据报案人所述,对被报案一方立案开展调查。案是体彩中心报的,但刘亮坚持自己的彩票是真,假彩票是负责验票、登记和保管彩票的工作人员孙承贵调包的。2004年4月9日,孙承贵在民警找他谈话之后却突然失踪了。显然,认定刘亮伪造彩票实施诈骗证据不足,公安机关不能以此立案。可是,刘亮已经向法院起诉,新城区人民法院也已经决定于2004年5月19日开庭审理此案。此时,刘亮已成为新闻人物,他的身后有一个庞大的律师团在支持他。即使刘亮胜诉,警方排除他作案的嫌疑,同样缺少证据。

随着对案件的进一步调查,警方注意到了在彩票发售过程中的违规现象。查阅此次彩票的发售档案、登记表、公证书并调查发行人员,民警发现这样一些问题:中奖登记表并没有按要求进行中奖登记、签名和工作人员签名;已兑奖彩票也没有登记编号,票面未做任何标志,并由工作人员自行保管;公证人员没有保管本应由其保管的二次抽奖的信封袋,对活动不符合规定的地方视而不见。警方分析,杨永明等人很可能在承办彩票发行中有造假行为。2004年4月21日,专案组正式立案,对本次彩票销售活动进行全面调查。

杨永明,原告却成嫌疑人

本次体彩6天内实际售出彩票金额1700余万元,共开4组奖,也就是说,一共产生了4位宝马车得主。他们分别为2004年3月20日的四川人杨小兵、2004年3月22日的陕西汉中人刘小莉、2004年3月23日的刘亮,以及2004年3月24日的河南宜阳人王军。警方通过户口查询系统查询,“杨小兵”的身份证号与户口所在地址完全不符,而“王军”的身份证号少了一位数,两人所留联系电话也都是空号。唯独汉中的刘小莉确有其人,警方便选择刘小莉作为突破口。

专案组成员连夜赶往汉中。一大早,他们就来到刘小莉户口所在的中山路派出所。马文是新城分局经侦大队的一名中队长,最早经手此案。2004年4月初,刘小莉曾在樊宏、杨永明陪同下来过经侦大队。马文给她做过笔录,并且留下了她家的电话号码。等候刘小莉时,马文建议,到电信局调一下刘小莉家的话单记录。话单取回后,专案组民警掏出身上带着的另一张话单一比照,一个惊人的发现就产生了:西安一个在本次彩票销售期间与孙承贵手机频繁联系的固定电话号码,也出现在刘小莉家的话单上,而且时间就在刘小莉中奖之前不久。茫茫人海中,一个中头号大奖的彩民怎么会与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兑奖员事前就有这样的联系呢?信息反馈到西安,专案组决定立即控制杨永明。

刘小莉叙述的中奖经过却找不出任何破绽。此前,面对记者,她也是这样一套说法:“凭什么不让我领奖?告诉你们,这奖我领定了。”刘小莉如此这般和警察僵持了1个多小时,直到民警点出与孙承贵的关系,她才沉默下来。

刘小莉是通过表妹白莉认识孙承贵的。33岁的刘小莉是从陕北嫁到汉中的。2004年3月初,白莉跟她说,孙承贵在西安卖彩票,让她去帮忙做一次宣传,给2000块钱,包来回车费,刘小莉当下就应承下来。2004年3月20日,刘小莉坐火车来到西安。孙承贵开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去接的,把她送到了胡家庙她姨家。2004年3月22日一早,刘小莉与孙承贵一起吃的羊肉泡馍,席间,孙承贵将一张已刮出的“草花K”奖票交给她,让她当天上午到东新街彩票发售现场登台领奖。按孙承贵事先的安排,刘小莉顺利地通过了两个人的验票,来到了孙承贵的跟前;接下来,她又按孙的暗示,选中了那张有宝马车的A奖信封袋编号。公证员大声宣布刘小莉获得了1辆宝马车加12万元现金,她披红戴花地坐上宝马车进行了巡游。

当她第二天去宝马公司办领车手续时,人家发现她的身份证已经过期,让她将身份证换过后再来领车。刘小莉还没回汉中,就发生了刘亮爬广告牌的事。后来,警察找她谈了话,刘小莉害怕,不想再去领这个奖。可后来,孙承贵又给她打来了电话,说宝马车领来卖掉了,他俩一人分一半钱。刘小莉已经在电视台里“精彩亮相”,已经被逼上梁山,她连退路都没有了。她这会儿已经不再满足于当“托儿”挣那两个小钱了,谁能拿出什么凭据,说明她不是真正的中奖者呢?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警察会把她和孙承贵联系到一起。

下午5点整,杨永明准时出现在西安专案组,他是作为报案方来的,手上还拎着“劳军”的茶叶和香烟,显得很轻松,警察也对他客客气气。与此同时,汉中方面警方对刘小莉的心理攻势却在继续。当天晚上,刘小莉终于放声大哭,将如何受孙承贵的指使冒领大奖的经过向警方和盘托出。

“拿下了。”新城分局经侦大队大队长看到了手机上的短信后心里有了底,他突然跟杨永明翻了脸:“杨永明,你以为我们不掌握你吗?老实交代吧!”

演双簧,冒领头奖一桩桩

杨永明,浙江省湖州人,现年33岁,经商多年。前些年,他在贵阳市做床上用品生意时,曾经给一个做体彩生意的大哥提供过奖品。这位大哥后来的体彩生意做到甘肃、陕西,杨永明携床套、被套追到这边。因此跟陕西省体彩中心的头头脑脑也混熟了。1997年底,杨永明也加入了体彩的行当。这些年里,他在陕西境内做过体彩发行代理共20次,足迹遍布陕南、陕北和关中地区,其中西安7次。孙承贵是他2002年在汉中发售彩票时认识的。当时,孙承贵开一辆130客货车,给杨永明拉货。两人合作了几次后,孙承贵就索性扔下客货车,专心给杨永明打工。

这里需要说说彩票承包商是怎么挣钱的。以杨永明这次承包的销售额度为6000万的即开型体育彩票为例:彩票实际销售额的50%要以实物或现金的形式返还给彩民;35%为公益金,其中国家和陕西省体彩中心的公益金分别为15%和8%,市体育局的公益金为12%;彩票成本费用为3%;省体彩中心再拿1%的管理费,杨永明可以拿的是剩下的11%的发行费。作为承包商,除宣传广告、场地租金及雇人等开销,剩下的才是纯利润。如果奖票卖得太少,承包商就可能要赔本。可是,事先谁也无法预料究竟能卖出去多少彩票。因此,对于承包商来说,这本来是一件风险不小的生意。可是,杨永明却发现,从技术上规避这种风险,其实十分简单。《即开型彩票发行与销售管理暂行规定》明确规定设奖方案,彩票的印制、保管、发放以及兑奖都是彩票承包商不能染指的。可是,杨永明的一系列违规行为却并没有受到应有的干预与监督。中奖证明单是他打的;信封虽说是在公证处封的,杨永明却在场;本应由公证处保管的、装有中奖证明单的信封,居然也由杨永明代为保管。接下来的事,就显得很简单了。将一只空纸杯剪去底部,再套在一只100瓦的灯泡上,将装二次抽奖的信封袋放到纸杯上,就可以看出牛皮纸信封里哪一组中奖号最长。杨永明当然清楚,字数最长的那一个,就是宝马车。他只要记住上面的信封编号,就可以控制住宝马车了。

第一个中得宝马车的“杨小兵”,就是杨永明找来的“托儿”。此人是杨永明小舅子吴星芳的妻弟岳斌,贵州人。吴星芳事先给他办了一个“杨小兵”的假身份证,就等着20日粉墨登场。可是杨小兵”要等别人摸出了“草花K”后,才可能从孙承贵那里转手拿到这种二次抽奖的通行证;更何况宝马车早早被“杨小兵”抽走,也打击彩民的积极性,所以,杨永明不会让“杨小兵”很快就登台二次抽奖;但是,万一有人在他前头抽走了宝马车怎么办?既然已经知道宝马车所在信封的编号,杨永明就让孙承贵在“杨小兵”登台之前,先将另一组编号相同的特等奖信封换到这一组,这样,即使有人抽中这个编号也拿不走宝马;等“杨小兵”上台,孙承贵再把原来的信封换回来。

2004年3月24日晚11点,杨永明仅仅交代了“杨小兵”冒领的这一辆宝马车,对其他的事闭口不谈。专案组抽调以审讯见长的经侦支队五大队高晓东、宗鸣烛、赵旭连夜提审杨永明。经过3天3夜的奋战,杨永明交代出本案另两起宝马车以及在延安、榆林骗得8辆轿车的犯罪事实。

除了“杨小兵,”,刘小莉与另一个化名“王军”的“托儿”都是孙承贵找来的。孙承贵没有按规定,在“草花K”后面记录下中奖人的姓名、身份证号码作为背书,其目的就是转手再把“草花K”交到“托儿”的手里。每组大奖备有12辆奖品车,“托儿”们凭着别人的“草花K”各领走1辆。2004年1月、2月在陕北的延安市以及榆林的靖边、定边、横山、绥德等地一共骗去8辆轿车,其中“东方之子”一辆、“奇瑞风云”7辆。他们将车运回西安,充作了本次体彩中的奖品。杨永明、孙承贵在陕北充当“托儿”的,每人得到1000元的酬金。这些人中,就有白莉的表哥白玉亭、刘小莉的亲哥刘小岗及在西安假冒“王军”之名骗得一辆“宝马”的汉中人王长利。

跟着杨永明倒霉的,可不仅仅这些“托儿”。说过“拿脑袋担保”之类的狠话的陕西省体彩中心主任贾某、省体彩中心副主任张某、西安市体彩中心主任樊某等分别以涉嫌玩忽职守罪、滥用职权罪被刑事拘留。但是,这些都是后话,所有内幕都只有另一个关键人物到案后才能彻底揭开,他就是孙承贵。

中国大案纪实98

威海抓获孙承贵

2004年4月24日晚,刘小莉在向警察痛哭流涕地交代了西安当“托儿”的经历之后,居然又重获自由,跟表妹白莉一道回家了。专案组这次巧妙的放人,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25日下午3点,孙承贵从威海给汉中一个朋友家打电话,一方面打探风声,一方面托人照顾自己的老婆孩子。

孙承贵,31岁,山东省威海市荣成市人。1993年,只有20岁的孙承贵曾因一起盗窃案负案逃跑,后在汉中娶妻生子,安定下来。2004年4月8日,西安民警第二次找他谈话之后,他预感到这件事后果不堪设想,2004年4月9日关掉手机逃跑,从此半个多月再无半点音讯。刘小莉被放回,使他产生了麻痹。

2004年4月27日早上,当民警布置完汉中的工作后,要带着刘小莉返回西安。这位农村妇女哭天喊地,躺在地上不肯跟警察上车。但她这样的挣扎又有什么用处呢?去汉中的侦查员们押人回来时,指挥员们已经在专案组会议室焦急地等待多时。专案组的中心工作,就是迅速抓捕孙承贵。晚上7点半会议一散,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的张大庆、翟峰等民警立即奔向火车站,登上当晚8点去汉中的火车;徐江、黄志海、康元、杨顺利等人则立即去订第二天最早一班飞机票,赶赴威海。

可是,大概是刘小莉被警察带走的消息惊动了孙承贵,他再次和警察玩起了“人间蒸发”,许多天里再无音讯。沉闷的日子里,从专案组领导,到每一位参战侦查员,都承受着巨大压力。媒体在铺天盖地地同步追踪报道,举国百姓都在关注着案件的进展。如果孙承贵抓不回,就算杨永明交代得再多,这起案子也是一锅夹生饭。更何况杨永明并不傻,能往孙承贵身上推的事情,绝不自己扛。压力之下,专案组领导反复考虑,认为侦查方向并没有错。他们相信,孙承贵一定会在汉中或者威海露头的。

2004年5月10日,专案组派李会贤副支队长飞抵威海,加强威海方面的工作。2004年5月11日晚,专案组及汉中市局对孙承贵社会关系的布控,取得了突破。西安、威海两地警方通过高科技手段,将孙承贵锁定在戚家庄一带1.5平方公里的范围内。

2004年5月14日晚上6点25分,威海民警接群众举报,在一所民居的柴房内抓住孙承贵。

假彩票,谁人胆大谁心细

为杨永明、孙承贵当“托儿”的岳斌、王长利、刘小岗、白玉亭等人相继被民警从贵阳、汉中和延安等地一一抓回。

孙承贵回到西安,还交代出一辆被杨永明隐瞒下来的奇瑞风云轿车。经查,这辆车被“寄存”在陕西省体彩中心副主任张永民处。也就是说,他们在陕北一共骗得的9辆车都有了下落。

然而,孙承贵归案,并未使疑团迎刃而解。本来,作为兑奖员,那张假票如果是来自孙承贵,是最容易、最符合想像的。可是,警察最终却做出了这样的推论:杨、孙两人通过重复使用中奖彩票,且确定每组宝马车的编号,已经完全控制了大奖。他们的手段十分隐蔽,在陕北和西安屡试不爽,不需要通过制作假票这种有巨大风险的方法取得大奖。如果两人制作假彩票,只是为了弥补短缺的真彩票,只能节省5万元;而为了这5万元造假,他们又何必在2004年3月26日花21万元去回收3张真彩票呢?况且从2004年3月20日到2004年3月23日,杨、孙两人始终活动在领奖台上;这一点其他工作人员都能证实,他们不可能亲自去找造假所需的“草花2”和出现概率极小的“K”符号。孙承贵还在西安市奇瑞公司大厅当面将当天获奖的11人的指印留下,为公安机关破案提供线索。假票若出自他的手,逻辑上似乎又说不通。

技术人员指出,从“118”号段至“119”号段,一箱票共有彩票100万张。那张假彩票是“119”号段的一张“草花2”以200万张彩票出现12张“草花K”来推算,草花以外“K”字的彩票出现的概率为100万张产生18张。造假人需要至少找到一张这样的“K”,将“草花2”左上角、右下角两个小“2”挖下,贴补上两个同样位置的小“K”。这是一桩极精细的手工活儿,它要求将“K”字挖下后再进行打薄,贴上后保持平整;而胶水也得抹得恰到好处,多了会溢出,少了粘不住。

专案组分析,假票持有人和制票人很可能是两个人,分工明确,其中持票人具备胆量大、心理素质过硬、敢于冒法律和各种其他风险的特征;制票人则具备心细、有发现细微特征、做细致手工的特点。也不能排除两种特征集于一身、一人作案的可能;犯罪嫌疑人作案成功后,有可能将所得奇瑞汽车卖掉。如果是共同作案,就会涉及如何分赃。因此,应该注意奖品汽车的下落和使用情况。

为了提前给“托儿”们预备好登台骗大奖的“草花K”,孙承贵故意将每天的特等奖彩票不做背书、顺序弄乱,这样,就给专案组排查持假票的人造成了巨大困难。孙承贵交代,2004年3月20日、21日的中奖彩票他都在登记之后,全部交给杨永明,杨永明放进了自己办公室的柜子里。22曰晚,他把当天的彩票登记之后交给杨永明,杨永明放在了随身携带的背包夹层内。而2004年3月23日的中奖彩票,孙承贵先是放在自己的衬衣口袋里。活动结束后,他用卫生纸将彩票包好,放在背包里。晚上,在杨永明车里发现假票后,他又用卫生纸将这些票包好,单独保管。2004年3月25日,他将2004年3月23号的中奖彩票用订书机订在中奖登记表上,将表和票交给了樊宏。杨永明也证实,2004年3月23号的中奖奖票没有和其他日子的奖票弄混。因此,专案组推定,持假票人应在2004年3月23日中奖的12人当中。

因此,专案组要求侦查员们对这11人的调查,要像过筛子一样细致。除了要弄清每个人的基本情况,重点弄清楚这些人2004年3月20日至2004年3月23日的具体活动情况,要具体到这几天每个小时的活动情况;中奖人在什么时间买的奖票,在什么地方买的,跟什么人一起去的,共买了几次;发现中奖的时间、地点,要提出人证和物证,比如要详细描述中奖彩票的形状、特征,具体到每一个细节;中奖人上台领奖的详细过程,包括上台的前后顺序,具体时间,和什么人一起上的台,如何验票,二次抽奖抽的是多少号,抽奖时还剩几个奖;抽中大奖后是如何进行公证的,领奖、巡游的环节又是怎样。

觅证据,一波三折案中案

警方仍没有充分的理由将刘亮排除在此案之外。

西安此次彩票发售,特等奖一组为12个。但是,一组奖票不见得全部在一天内出现。算上那张假票,2004年3月23日这天孙承贵一共收回12张“草花K”。第二天,他让这12个人全部回来印指纹,唯一不肯留指纹的人就是刘亮。二次抽奖时,之所以选择了有宝马车的“9”号信封,刘亮解释说他头一天晚上与同事打扑克,因为有一把牌一下拿了3个“9”,所以第二天才选“9”。可民警走访他说的同事,他们都一口否认有打扑克这回事。关于买彩票的前后经过,刘亮和卖给他彩票的一对夫妇的说法也有偏差:刘亮回忆,他先后在这对夫妻那儿购买5次彩票,曾使用过100元面额的钞票,而那对夫妇称刘亮只买过3次,每次都是10元钱;刘亮说,他是当他们面刮的彩票,可那对夫妇却说,刘亮是背过身刮开后,才让他们看的。那对夫妇还特意向警察提示,刘亮中奖后显得很平静,这和他的年龄以及农村娃的家庭背景是完全不相符的。

2004年4月13日,夫妻俩与民警第一次接触时,那女的说,刘亮将刮开的彩票拿给她看,问自己是否中奖。她一看是“草花K”,马上喜形于色地告诉刘亮:“你中‘宝马’了。”其实,那会儿她还没弄清二次摸奖的程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她断定刘亮中大奖的依据是:刘亮奖票刮奖区左侧有英文字母“D、A”或者“A、D”,而领奖台前公告上写着A、B、C、D四个等级的特等奖分别为宝马、东方之子、奇瑞风云和奇瑞QQ。女人由此断定,刘亮中了辆宝马。民警曾经对54张中奖彩票进行过比对,没有发现左侧印有“A、D”或“D、A”字样的奖票。2004年5月21日,民警与夫妇俩再次谈话。问到那两个英文字母的位置,女人承认,她记得不一定准,有这两个字母绝对没问题,但也可能是在刮奖区的下方。

当天晚上的专案会上,民警拿出那54张中奖彩票现场比对,结果发现,确实有一张“草花K”彩票在刮奖区下方印有“D、A”字样。此前,刘亮在接受民警询问和媒体采访时,声称中奖彩票刮奖区左侧是“草花”右边是C、K字母。现场比对还发现,这张唯一下方印有D、A”的兑奖彩票,恰恰是左侧印有“草花”,两字的彩票。也就是说,刘亮和卖彩票妇女对中奖彩票的记忆在这样一张真彩票上达成了一致。刘亮的疑点因此大大地下降,专案组决定先排查其他11人,将刘亮放在最后。

尽管犯罪嫌疑人已经被圈定在一个比较小的范围内,警察面临的困难也是显而易见的。在西安民警侦破此案期间,苏州市昆山即开型福利彩票发售现场也出现了一例假票。当时,嫌疑人当场被工作人员发现,可是,尽管那张假票就在嫌疑人的手攥着,此人也不承认假票是自己涂改、变造的,因为彩票生产出来后,要经过很多环节才能到彩民的手上,结果,警方只能以证据不足不予立案。

并不是每一个中奖者都愿意配合警察的工作,比如一个名叫李伟中的广东省潮州生意人。警察好容易跟他通上电话,可他却不肯到专案组来,态度僵硬。私下里,他却向他的哥们儿打听,怎么编瞎话对付警察。好在警察耳听八面风,很快知道了这一信息。如果自己没有鬼,怎么会琢磨对付警察的招儿呢?民警将他传唤到专案组。果然,李伟中的“东方之子’并非光明正大得来。

2004年3月23日,常买各种彩票的李伟中真的刮出了一张“草花K”。他心花怒放地登台领奖,走到兑奖员跟前,一粧稀奇的事情发生了:眼都不抬的兑奖员居然在压低嗓音跟他说话:“你给我1万元,我说个号,能让你中最好的车。”李伟中一愣神,却见兑奖员一脸的平静,而且根本不看他。“那我要宝马”。李伟中迅速做出反应,可兑奖员却告诉他,宝马已经被人抽走,现在最好的车就是“东方之子”了。后来,孙承贵承认,他看李伟中是个老广,穿着打扮像个有钱人,才跟他谈的这笔“生意”。“行,一言为定。”李伟中有着生意人的爽快与精明,并不在乎这样做可能有的危险性。结果,公证员果然宣布他中的汽车是“东方之子”。李伟中也并不食言,当天就给了孙承贵1万元。杨永明的眼睛盯的都是宝马,他照信封的方式是用100瓦灯泡;而孙承贵则把眼睛盯上了“东方之子”,照明设备也改进为可充电的强光手电。在这样的光源照射下,就不仅仅是看出哪个中奖证明字数最长,从而据此判断哪个是宝马,而是直接把上面的字看得一清二楚。他理所当然地将李伟中这1万元背着杨永明,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为了那辆“东方之子”,李伟中请客、上牌,加上给孙承贵行贿,一共花了四五万元。因为涉嫌商业贿赂,李伟中获得的这辆车将被依法没收。

孙承贵的疑点陡然上升。毕竟,那些中奖彩票都是他保存的,2004年3月23日的中奖票都是他保存的,2004年3月23日的奖票万一动过怎么办?专案组再次划定侦查范围:查清2004年3月23日这11个人,如果仍没有结果,就要对其他几天的中奖人逐一调查。

孙承贵发了如果假票与他有关就“断子绝孙”之类的毒誓,专案组决定把给他办过假证的那些家伙一个个往回抓,查查有无漏网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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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穷寇,欲擒故纵刘先魁

由近及远,由西安到外地、外省,名单上的人一个接一个被排除,而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却并没有浮出水面。除刘亮之外,2004年3月23日12名中奖者就剩一个湖北人了。刘先魁,男性,25岁,湖北省陨西县上津镇东河村6组人,他所中的车是奇瑞QQ。因为他留的电话联系不通,民警给陨西县局挂了个电话,人家说确实有刘先魁这么个人,但他所在的村子在大山里,离当地派出所有很远的山路要走。山里又不通电话,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家,2004年5月30日,专案组决定派人前往。

经查,刘先魁确实中过一辆奇瑞QQ。刘先魁有几位亲戚在西安,他本人高小毕业后也在西安闯荡。他当过汽车修理厂的喷漆工,后来在旧机动车交易市场当车贩子。他姨家周围邻居都说见过他的那辆车,一些小孩子还把他用过的一大把奖票从地上捡起来玩;他姐夫曾放过一挂鞭炮祝贺他。至于卖车的钱,刘先魁说存在邮政储蓄所。民警查过,确实有那样一笔款子在他的户头上。他说是和媳妇、姐夫一起登台领的奖,民警让他回去把姐夫找来。

2004年5月31日下午,去湖北的3位同志一觉醒来,提出几个疑点:在把刘先魁往上津派出所带的路上,他曾以晕车为由让民警停车,可他下车后不在路边呕吐,却撒腿往路边跑,结果被堵回来。显然,他有逃跑的嫌疑。在上津派出所,刘先魁交代,汽车他卖了3.6万,存折放在西安他姐那儿。在专案组,刘先魁却说钱放在他媳妇那儿,而他媳妇还在东河村老家。他为什么要撒谎呢?专案组决定,对刘先魁采用欲擒故纵的办法。2004年6月2日上午,刘先魁还来过一次专案组,说他找不见他的姐夫。民警让他再回去找,反正没有证人,就没法把他的嫌疑洗清。下午5点,刘先魁和姐夫来到专案组。民警们分开两人进行谈话,结果发现,关于买彩票的经过,刘先魁跟他姐夫谈的完全一致,听不出任何破绽。接下去,两个男人的说法开始出现分歧:中奖前一天,刘先魁住在什么地方呢?刘先魁说住在他姐姐家,因为要跟他姐夫商量第二天一起买彩票的事儿;可他姐夫却说,刘先魁跟他媳妇一起住在他们在南郊自己的租房内。

到了这份儿上,话还不能由着他们两位随便说。2004年6月2日下午4点多,民警在铁塔寺街找到了刘先魁姐姐、姐夫开的煤厂,见到了刘先魁的姐姐。他姐却说,中奖那天,她家“掌柜的”根本就没去买彩票。因为受了弟弟中奖的刺激,他们两口子带着孩子第二天倒是去了回东新街,买了300元的彩票,中了个50元现金的小奖。2004年3月23号和刘先魁一起去领奖的人,是他的表弟东东。“东东现在还成天找先魁,问他要钱呢!”为证明刘先魁确实中了奖,女人这样跟民警说。“刘先魁,你为什么要让你姐夫帮你说瞎话?东东是谁?他为什么整天追着你要钱?”警察的眼睛紧盯着刘先魁,刘先魁明白自己不说不行了。

揭谜底,善有清白恶有报

2004年6月2日下午4点,市局刑侦局技术处在刘亮那张有“D、A”字样的彩票“卡通猴子”的尾部,分离出1枚刘亮的左手拇指指纹,指纹特征全部相符。也就是说,刘亮的嫌疑被排除。

为查证孙承贵,专案组已调集20多名民警,准备于天黑后对聚集在西郊洼里村制假证的一伙湖南人进行集中抓捕。就在民警们准备乘车出发时,刘先魁终于交代了他的全部犯罪经过。

刘先魁正是那个持假票的人,他的假票来自于他的邻居黄四清。黄四清是个木匠,来西安前在一家公司模具车间打工。黄四清的确是个心灵手巧的人,然而,做好那张假彩票后,他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去闯那一道道验票关,从而从容登台并冒领大奖。于是,他想到了刘先魁。那会儿,黄四清对二次抽奖程序也不甚了解,以为“草花K”都能弄回1辆轿车、外加一笔数目可观但少于汽车价值的现金。“事成之后,你得现金,汽车归我。敢不敢上台?”黄四清把刘先魁拉进自己的小屋,一脸的神秘。刘先魁就这样把那张假奖票拿到了手。

刘先魁的脑子一转,就想起了表弟东东。毕竟,他是个不到15岁的孩子。他上去领奖,不会太引人注意。2004年3月23日,刘先魁就叫上表弟一起去东新街。刘先魁挺鬼,自己先不露面,而是让东东一人去验票。东东通过了保安、两个验票的和兑奖员这些关溢,刘先魁才及时出现在领奖台上,和表弟一起披红戴花,一脸喜气地上前领奖。

汽车到手,他马上卖给了西部车城的经销商。买主先给了他3000元现金,随后又给他办了个40000元的存折。这会儿,他一分钱也不想再分给湖南人。事先,他曾答应分给表弟一笔钱,这会儿也改了主意,一根毛也不想往外拔。于是,刘先魁在应付了杨永明、孙承贵等的调查后,关掉手机,跟老婆一起跑回了湖北老家。6月2日晚,在刘先魁吐口交代犯罪事实不久,专案组民警找到了东东,又从南郊一出租屋内,将黄四清抓获归案。在黄四清的房子里,用来制作假彩票的胶水、剪刀等也被搜了出来。

历时两个多月,轰动全国的“宝马彩票”案顺利侦破,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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