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清後生仔:留在家鄉打工,總有人說你“沒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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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清後生仔:留在家鄉打工,總有人說你“沒本事”

福清後生仔:留在家鄉打工,總有人說你“沒本事”

在老一輩福清人的眼裡,出國賺錢的孩子,總要被人高看一眼。從前,當地人管從海外歸來的人稱為“番客”,而現在,“番客”則成了“有錢人”的代名詞——不管在國外是收廢品還是刷盤子,回來的都是“番客”,該蓋房子的蓋房子,該討媳婦的討媳婦。

我也算是番客。

2007年,我前往澳洲留學,第一份工作是在華人餐館烤羊肉串,工資每小時6澳幣,比當時澳洲政府規定的最低工資每小時10澳幣還要低上很多。為了讓我出國,家裡前前後後花了20多萬,父母為我借來的錢是要還的,所以我只能又找了一份給水果店理貨的工作。要考雅思、要上學,加上打兩份工,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兩年。

2010年,我把家裡的債還清了,也拿到澳洲身份,專心在一家超市工作,工資變成了一天200澳幣。在我的擔保下,哥哥和表妹都來了,後來旅遊工作簽證開放,兩個表弟也辭掉工作來澳發展。

2012年,建築行業大火,我又改了行。到2017年,工資已從一天120澳幣漲到400澳幣了。

這一年年底,我帶著自己的全部存款10萬人民幣回了國——我討厭澳洲一成不變的生活,想要完成自己兒時的夢想,當一個作家。

在家鄉所有人眼裡,我是屬於“在金山面前臨陣脫逃的”,受到非議自然是無法避免的事,也有等著看笑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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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男人這輩子就兩件事:起大厝,討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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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清後生仔:留在家鄉打工,總有人說你“沒本事”

“這哪裡像一個村莊。”田融融看著狹窄的村莊小路旁一座座極不協調的別墅,“我終於理解了你當時說的那些壓力了。”

我的壓力,很大程度上源自於我家那座飽含著兩代人心血的別墅——它在兩年前剛蓋好,4層。那一年,我和哥哥將在澳洲工作的所有積蓄全部寄回國內,每人大約45萬,加上父母的積蓄,最終耗資120萬,蓋起了這座別墅。

福清人對於在出生地建造一座別墅有一種執念,不管人在哪裡生活,在家鄉要是沒有房子,尊嚴就無從談起。按照當地人的說法,男人這輩子就兩件事:起大厝,討媳婦。“你要是沒有房子,沒有女人願意嫁的”。

第一次帶田融融回家的那天,也是下著雨。我媽聽到車子停在門口的聲音,拿著我哥哥結婚時接新娘用的紅傘,在田融融的頭上打開,夾在傘裡的禮炮的餘屑落了她一頭。

事後田融融問我,這是不是風俗,我說不是。但我想,我媽等這一天,應該等了很多年。我今年33歲,她在我這個年紀,我哥已經12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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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這位前印尼首富是個滿面紅光的慈祥老頭,步履緩慢地夾在陪同的人員裡往前走,也許他不曾想過,在這些列隊的孩子裡,會有多少人跟在他的身後,越過大洋,到另一個陌生的國度不情願地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他們那時候偷渡,真是命搏命,去日本,貨輪裡藏幾百人,一兩個月不見陽光,死的丟海里,活的繼續走,到碼頭,纜繩一掛,一人一條白毛巾搭著滑下去。去阿根廷,去英國法國,穿過邊境時,就躲著那些兵的子彈跑。現在啊,一張機票就到了。”姑丈說這些話似有所指。我知道他在提醒我,要珍惜得來不易的綠卡,別一時頭腦發熱,葬送了大好前程。

“巧燕高考考得怎麼樣?”我岔開話題,問道。

巧燕是我堂哥的孩子,我的侄女。堂哥這些年一直在做留學中介,去年7月,全市打擊黑中介,被人在辦公室摁住。被拖累的,還有在那裡打工的姑丈的三兒子鵬強。今年6月,兩個人的判決書都下來了,堂哥因偽造材料謀取利益獲刑4年,鵬強作為從犯緩刑3年。宣判的時候姑丈去法院旁聽,律師是從堂哥的動機為他辯護的:“出國向來是福清人民就業的一大方向。”

“聽說考的不好,她要是沒說,我們就不要問。”

“有沒有說以後要怎麼安排?”我問。

“還能怎麼樣?出國唄。”姑丈答道。

眼下,出國的形勢似乎也不太好,特別是像巧燕這樣高中畢業就出去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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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時候去四川?”姑丈問我。

“7月7號,還剩3天。”

“從長樂機場過去要多久?”

“我沒買機票,想試試綠皮火車,要38個小時。”

姑丈想說些什麼,卻明顯欲言又止了,也許在老一輩眼裡,我這種行為真是不可理喻。

“今年打算結婚嗎?”

“打算是打算,不知道那頭同意不同意。”

“禮金,酒席,聘禮,怎麼說也得二三十萬,不容易啊。”姑丈壓低聲音,“有沒有後悔,從澳洲跑回國寫東西?”

“沒後悔。”我笑起來,給自己添滿茶。

“還沒後悔啊!等你要用錢的時候,估計就該後悔了。”

我不說話。

姑丈看出我臉色的變化,訕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做人不要後悔才好。”

他把餘下的茶喝掉,站起來要走,我送他到樓下,臨出門前,他又遞了一根菸:“你說林文鏡死了,是從哪裡看到的?”

3 留在家鄉打工,總有人說你“沒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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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再往前走,就是姑丈家,按習俗,父母住一層,在英國的大兒子鵬成住第二層,在澳大利亞的二兒子鵬生住第三層,和我堂哥一起被判刑的鵬強住第四層。

這裡的建築幾乎只有兩種:建於一百多年前的土夯的祖屋,受徽派建築影響,紅牆青瓦;另一種則是新建的別墅式樣的樓房,少則四五層,多則七八層,就孤零零地建在那裡,門口坐著一對看家的老人。

鎮上幾乎看不到什麼年輕人,在這裡,留在家鄉打工的人,都被認為“沒本事”。而從國外回來的年輕人寧願在外租房子,也要傾盡全力,甚至不惜借錢在老家蓋一座別墅,這是面子。在這個南方小鎮,面子大過一切。至於裡子,誰在乎呢?

從村裡穿出來,走在縣道上,在鎮子的環島邊上,是我同學劉斌的家。劉斌在我高中的時候輟學去法國,先坐飛機到鄰國,再沿著國境線,被邊境的士兵在後面開槍追著,玩命地跑。

蛇頭怕這些人反抗,一天只給一個麵包一瓶水,還不讓他們打電話回家。一群人邊走邊等機會,整整奔波了一年,才終於進了法國,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她媽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就嚎啕大哭起來——她以為自己的孩子早就沒了。

據說劉斌現在黑在了法國,娶了個媳婦,跟他媽媽矛盾很深,很多年不回來了——到頭來,他媽媽的孩子還是沒了。

再往前走,我終於找到了那家牙醫診所,出國前,我曾來這裡拔過牙,以前診所裡的老頭子是四里八鄉有名的牙醫,現在診所裡是個小年輕,聽我媽說,老頭子死了,他的兒子接過診所和儀器,就像所有的傳承一樣。

鑷子在嘴裡的時候,我心裡一直想,只剩一天,我就要踏上從未踏過的旅途,那個衰老的綠皮火車會帶給我什麼樣的風景我不得而知,但在中國的西南,有我未來的妻子——我堅信這一點。

我跟田融融是在回國後的一個寫作群裡的認識的,那是5月的事情。“好像一整個春天的花蕾都在那一刻綻放,又好像二十隻毛茸茸的小奶貓同時癱成一片等待撫摸。”田融融這樣形容我們的相遇。

我們很快就陷入愛河。她那時候剛好辭職,我們約定在廈門見面,一起相處了8天之後,6月1日,我帶她回到我福清的家。

4 你所厭惡的,恰好是你的救命稻草

弄完牙齒回家,我正在收拾明天要帶的行李,田融融發了微信:“我跟你商量件事。”

這語氣讓我預感不詳,放下東西,走到樓上,那頭又發來:“你能不能過一陣子再來?”

我打電話過去,響了四五聲,田融融才接了起來。

“怎麼忽然變卦了?我都在整理行李了。”

“家裡有點忙,我怕你來會影響到我的工作,還有他們也怕招呼不周……”

“他們是怕我把你帶走吧?”我打斷她的話——田融融給我說,她這次回美姑,著實被那裡的環境嚇了一跳——縣城是全國貧困縣,這麼多年過去,還是又髒又亂,小得就像一個村莊。她想走,但親戚苦口婆心地勸,我們之前的計劃就是,先去見見她的父母,再好好跟他們說說。

“你別這樣。再等一個月,好吧,就一個月。”

“這麼正式的場合,怎麼就改了,而且還改得這麼突然?”

“你等下打給我,他們叫我了。”

田融融掛了電話,我媽就上來了,看我行李收到一半,問:“怎麼不收了?”

“那邊說,再等一個月。”

我媽當即就暴躁起來,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當初就說別讓她回去工作,現在好了吧,他們把她栓在那裡了,哪裡有請不到的人啊,非要這麼遠請她回去。我當時就跟你講了,肯定是先騙她回去,然後現在啊,都不知道施的什麼計。”

“你別說了!”我吼起來。

媽媽叨叨著下樓了。

我點了一根菸,站在陽臺的洗衣池邊上。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田融融又打電話過來,聽語氣,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我靜了一下,告訴田融融:“你別怕,我可以養你,我還剩3萬塊錢,可能到9月10月我可以拿到兩三萬的稿費。如果你真的不喜歡那邊,不要考慮錢的事,我可以養你的,省著點過日子,總不至於熬不出來。你也別怕沒有事情做,你要是不想寫也沒事,我還有很多稿子,你可以幫著我看看,網上有很多投稿的地方,稿費都挺好的,你就幫我投。如果我寫出來了,我們就留在成都或者福建,如果我沒寫出來,你要是願意,我們就一起出國,悉尼至少比涼山環境好。”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問:“澳洲一年能賺多少錢?”

“我們這樣的,在建築工地做彈線,或者大工,一個小時40澳幣,一週大概2000左右,一年幹滿,差不多40萬到50萬吧。女生的話,一般的工作在十幾塊澳幣肯定有,一個月一兩萬吧,你放心,只要你到那邊,就什麼都不用擔心,我會為你安排好的。”

田融融似乎在考慮。

我想起她上次跟她媽視頻,先是告訴她我在國內寫作,她媽媽臉色一下子變了。後來又說我之前是在澳大利亞工作,每天收入人民幣近2千,她媽馬上就問,能不能帶她的弟弟出去。

過了一會兒,田融融壓低聲音說:“我考慮一下,你說的出國。”

我站在窗臺邊,身後是整理到一半的行李,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田融融勸我,先把票退了,她跟那邊再商量一下,看看什麼時候適合我過去。我重新回想,發現田融融的確是對出國更有興趣——這真是諷刺,起初你所厭惡的、只為活著而活著的生活,在你需要的時候,就忽然成了你的救命稻草。

眼下,綠卡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晚上剛過了9點,村莊就沒有什麼人走動了。

夏天的晚風最適合乘涼,一對一對剛過半百就早早退休的老人,在裝修精緻、立著石柱子的院子口搖著蒲扇,院子裡幽幽的光,照著旁邊數百年前古舊建築飛簷的輪廓。

這種視覺上的違和似乎也印證著這片土地上怪相:孩子讀大學,大多都是因為出國容易。他們忘掉所學的知識,從一架一架的飛機上下來,投身進入異國的工地、餐館和小超市。而數年之後,他們因為沒有合法居留被遣返的時候,那些在異國的籍籍無名,就全都變成了光宗耀祖的資本。

因為買的是綠皮火車,要去始發站拿到車票才能退,我不得不去一次福州。

到車站退了錢,只買到了晚上7點回福清的票。我坐在進站口的角落,問田融融:“我什麼時候再去?”她沒有回我,也許是沒看到信息,也許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

電話忽然響了,是巧燕的媽媽,問我一大堆澳大利亞出國的情況。

我忽然回想起姑丈那天離開我家時,又一次問我:“林文鏡是不是真的死了?”我說是的,他死了。可是現在回想,林文鏡哪裡會死?他以另一種形式活在所有福清的孩子身上,將生的、已生的,只要你在這個地方,身上或多或少會有那個東西,它平時隱蔽起來,或者只是在你的耳邊嗡嗡鳴響。

而當你走投無路或者無所事事的時候,年老的總是會說:“出國去吧。”多少年來,這句話帶動著家鄉的經濟,多少也毀掉許多年輕人的青春。

5 我現在才明白,外國錢也不好賺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田融融做的第一個設計單子上,一個彝族學校需要設計校徽,校長只要結果,也不給方案,田融融設計出一個,校長就推翻一個,她感覺很受挫,也完全沒法交流。

另一個原因也許更為關鍵,美姑縣的環境確實讓田融融很難適應,落後、骯髒,幾乎沒有什麼娛樂設施,交通極其不便,包裹能送達的快遞公司寥寥無幾。她問了好幾個朋友,大家都勸她趕快離開。

終於,這個從未忤逆過家庭的女孩決定反抗一次,過程當然並不順利——那個地方能招到設計師的概率極低,他們自然不願意放走這個親戚。

田融融還是定下了離開的時間,我幾乎沒有猶豫地定了去成都的票——這一次,我選了4個小時就可以到的飛機,綠皮火車窗外的風景,下次吧。

7月12號,出行的前一天,我的朋友陳俊明過來看我,他是為數不多的幾個賺不到錢就從國外回來的人。一年前,陳俊明和他的妻子花了12萬,以旅遊的名義去瑞士,合法居留只有3個月時間,他去了快一年才回來,妻子還留在那邊。

我們坐在大廳泡茶來喝,陳俊明把整個後背貼在紅木沙發上,全身癱下來,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快速地解掉工作一整天的睏乏——眼下,他在隔壁鎮的一家玻璃廠做臨時工,一天工作14個小時,170塊錢。喝下一口茶,他轉過頭說:“我現在才曉得,你以前說的,外國錢也不好賺。”

“日子還長,賺錢也不急著一時。”我寬慰道。

陳俊明剛到瑞士時,暫住在一個遠房親戚那裡,之前說好的工作試了一兩天之後,就不要他再來了。他們兩口子住了幾天,情面上過不去,就搬到郊區的一個僅有10平方米的住屋。他的妻子先是在餐館洗碗,沒做多久就因為手慢被辭退。陳俊明找不到穩定的工作,只能搬家的幹兩天、清潔的做兩天,沒有穩定收入,什麼錢都不敢花。這樣過了好幾個月,才終於在一個飯館裡安下腳。

幹了十來天,一個繁忙的週六,執碼(配菜工)沒有來,陳俊明臨時頂上。由於沒有配菜的經驗,一時手忙腳亂。大廚忙不過來,大罵:“你這蠢豬怎麼這麼蠢!”陳俊明應了一句:“這是我第一次做執碼!”

就這樣,他唯一的一份穩定工作也沒有了。

陳俊明佝僂著腰,端起茶送到嘴邊,並沒有喝:“要是我能去你那邊就好了,至少不用受這份氣。幫我再問問澳洲那邊有什麼門路吧。”

“我有兩個表弟是做旅遊工作簽證,需要雅思和本科畢業證書。很划算,過去就花了不到2萬塊,但你考不了英語,也沒畢業證書。做旅遊的話,這段時間好像沒有什麼人願意做。”我說,“剛開始去的時候,誰都是苦的。我最苦的那陣子,沒比你輕鬆。”

“至少不用為工作發愁吧。”

“那倒是,工作的事不用太擔心。”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澳洲?”

“過陣子吧,先把這邊的事弄弄清楚。”

6

只要舊路返回,就能安全上岸

飛機是晚上8點,天空又下著雨。

田融融剪短頭髮去機場接我,成都也剛下過雨,天還不至於熱,到酒店剛放下行李,田融融就告訴我,她的父母知道我勸她從小姨那兒離開,暴跳如雷,現在已經下了死命令——不准她再去福建,也不准我來成都。也說到了出國的事,他們覺得太遠,想見也見不到,想去也去不了,受了委屈,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之前還問我弟弟能不能去那邊幹活,現在又忽然變卦了。”田融融埋怨道。

我理解這種擔憂,從他們那個村到縣上火車站要兩三個小時,火車站到成都七八個小時,成都到悉尼又要十幾個小時。也許數百年前,那些看著子女登上船離開家鄉的福清人也有這樣的擔憂,那時候能交流的只有書信,一去一回,半輩子就過去了。

不像川府自古富饒,福建多丘陵、耕地少,在紅薯和玉米傳進中國之前,經常有人餓死——也許這就是那個年代的人不要命地往外跑的根本原因——在死亡面前,背井離鄉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田融融的姐姐也在成都,在家裡說話也算有分量,我們決定先見見她。那天晚上8點多,我們吃完飯,田融融去洗碗,她姐姐就問我:“我聽人說,寫作的收入很不穩定。”

福清後生仔:留在家鄉打工,總有人說你“沒本事”

“我只是回來試一年,如果不行,今年11月份就會重新回澳大利亞。”

“你在澳大利亞做什麼?”

“做建築。”

“你是學這個的?”

“不,我學的是工商管理。”

“那你去的話,融融可以一起去的嗎?”

“如果結婚證辦好了,就可以一起申請。”

姐姐似乎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在接下來的交流裡,我們聊狗、聊食物、聊疫苗事件。晚上10點,姐姐打電話給田融融:“跟家裡商量好了,他們不再反對了,婚禮要是可以,下半年就辦了,禮金就隨那邊的,15萬。”

在姐姐提禮金之前,我就已經給自己算過賬了。我帶來成都的2萬塊,1萬給了田融融,用來支付房租和押金,1萬買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已經剩下不到5千。

就算也有稿費,田融融還是擔憂,害怕兩個人賺的錢不夠維持生活的費用。我寬慰她:要是實在不行,我們可以一起去國外,賺一年回來,夠花兩三年了。

我很清楚,現在,去澳大利亞賺錢已經不是救命稻草了,它像一個涉水者轉頭就可以見到的島嶼,只要沿著舊路返回,就能安全上岸。而如今的我,又有什麼立場去憎恨這種一成不變的生活呢?田融融說,從成都到越西縣,需要坐綠皮火車,那裡有許多山,鐵路就穿山而過。現在這段時光,就是我的“綠皮火車”在穿越幽暗的隧道。

家裡人時不時地打電話來,問我什麼時候回澳洲。

巧燕沒考上本科,她母親希望她學一門手藝,再去澳洲;我建議她先報一個專科,等3年之後再打算出國的事,或者復讀,再給自己一個機會。巧燕說,她想學習美甲,一個同學在悉尼的美甲店工作,一週800澳幣;我的姨丈和阿姨前陣子拿著澳洲的探親簽證去了那裡,暫時還沒有找到工作,姨丈給我打電話,要我幫忙留意工作的事,掛了電話,他給我發來幾張澳洲天空的照片,問我:“想不想悉尼?”

我們在機場旁邊租了一處便宜的小房子,每夜都有飛機呼嘯的聲音。

一天夜裡,田融融快睡著了,還迷迷糊糊地說:“也許這架飛機是去悉尼的。”

也許這個聲音,在她的心裡也是一聲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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