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革命與法律

文│提壺山人


1

2012年版的《悲慘世界》,是我非常喜歡的一部電影。

熟悉本號的人知道,我經常在文章裡提到《悲慘世界》。

第一因為戲好,第二因為應景。好的案例就是這樣,會讓你時不時想起它,自動將現實中的人和事與之對應。

電影改編自法國作家雨果的長篇小說《悲慘世界》。

首先要說明,這裡聊的內容,只限於電影,因為據說情節有較大的改動。另外也是由於沒讀過雨果的原著,沒條件裝逼。

影片的故事發生在19世紀的法國。

那是地獄一般的社會狀況——男人因貧窮而沉淪,女人因飢餓而墮落,兒童因黑暗而愚蒙。


《悲慘世界》:革命與法律


這樣的社會亟需一場猛烈的革命。

影片的高潮部分,講述了1832年的巴黎起義,一群青年學生領導了這場革命。


《悲慘世界》:革命與法律


這是一部以音樂劇的形式演繹的電影,據說這也是在之前的音樂劇的基礎上改編而來的。

悲慘的苦難與革命、宗教、愛情融合在一起,構成了沉重的浪漫的氣勢磅礴的史詩鉅著。

沒想到音樂劇的效果是這樣的好,它並沒有沖淡苦難的印記,然而卻使革命與愛情增添了詩意與浪漫。

法國人好像擅長幹這事兒。

革命是他們的傳統,浪漫是他們看待世界的態度。

他們不是不知道革命的殘酷,但是,為了砸碎地獄而下地獄,雖然慘烈,他們也認為是浪漫的。

沒有一點高於現實的情懷,誰會去幹螳臂擋車的事情?


《悲慘世界》:革命與法律


理想主義不應被嘲笑。

2

影片的主角叫冉阿讓,在那個悲慘的世界,他看到小侄子快要餓死了,就去偷了一塊麵包,因此,他當了19年苦役。

影片的開頭,是包括冉阿讓在內的一幫囚犯,身子泡在水裡,拽著粗大的纖繩,纖繩的另一頭繫著一艘巨大的船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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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犯人裡頭,估計有不少是像冉阿讓這樣,由於偷了一塊麵包被抓進來的。

有人可能想說,亂世用重典。

能將民眾推向悲慘的深淵的,是身居要職卻貪贓枉法的人。

他們手握生殺大權,他們的腐敗會直接導致社會秩序的崩塌。

所謂重典,難道不是最應該用在身居要職卻貪贓枉法的人身上嗎?

偷一塊麵包被抓去當數年苦役,這是上層腐壞所導致的悲慘的後果。

先後不可錯亂,本末不可倒置。

可是,由於法律的階級性,皮鞭全都抽在了苦難民眾的身上。

偷一塊麵包,就被法律打成奴隸。

冉阿讓由於不服這樣的判決,中間試過幾次越獄,都被抓了回來,刑期也由最初的5年增加到了19年。

你敢反抗,把你的犄角全都砍掉,讓你在屈辱中學會溫馴。

3

19年終於熬過去了,冉阿讓以為重獲自由了。

然而,警探沙威卻告訴他,自由?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刑期滿了,只是假釋出獄,今後無論走到哪裡,都要時時出示這張帶有恥辱印記的身份證,以此警告所有人:他是危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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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假釋期是終生的,而且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到指定的地方報備,否則將作為逃犯逮捕歸案,繼續服苦役。

就這樣,由於偷了一塊麵包,冉阿讓這一輩子都被法律定性為危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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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個恥辱的印記,他出獄後吃了很多苦。

出去找活兒幹,一出示證件便遭人嫌棄,哪怕這是最卑賤的苦力活,哪怕只幹一天,都不行。

他去投宿,沒人肯收留,還要挨一頓暴打。

就連孩子們見他都拿石頭砸,法律已經告訴孩子們,這種人是沒有尊嚴的,可以任意蹂躪。

就這樣,還有衙役悄悄地跟蹤他。

正是這樣的法律,不去懲治社會的大蛀蟲,卻花力氣在唆使所有人如此對待一個只是偷了一塊麵包的人。

冉阿讓無比絕望、冰冷,心如鐵石,他仇恨這個容不下他的世界,餘生他只想對這個世界以牙還牙。

就在這時,一名主教寬容了他盜竊銀器的行為,替他打發了警察,使他免遭再次淪為奴隸的厄運,終於將他從仇恨的泥沼中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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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事情,是法律永遠辦不到的。

他重新找回善良的本性,成為主教那樣的善人。

他決定逃出冉阿讓的世界,撕毀了帶著恥辱印記的身份證,化名為馬德蘭,重新做人。

4

冉阿讓因此成了逃犯。

警探沙威一直在追查他的行蹤。

8年後,冉阿讓化名為馬德蘭,在濱海蒙特勒伊市當上了市長,同時還是一名成功企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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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沙威也到那個城市赴任警長。

兩人再次成了死對頭。

沙威是一個非常固執的人。

他非常迷信法條,即便是悲慘世界極為虛偽、荒謬、不公的法條,他都不假思索地接受、遵循、執行。

他是典型的法律黨,只不過他是法律黨中極為罕見的品種,他對於法律的忠誠,是萬中無一的。與當下一些排洩物一般的法律黨人相比,沙威簡直是天神下凡。

他一向仇視犯人,他不相信犯人能夠變好。即使刑滿出獄了,他也要喊冉阿讓的服刑編號24601,提醒對方,你永遠是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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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遮蔽了他的雙眼,將法律等同於正義,最後不但遠離了正義,還背叛了真正的法治精神。迷信法條,使他傲慢、偏執,甚至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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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骨子裡就有精英意識,認為自己是統治階層,便油然生起各種優越感。

只要什麼地方有爭執,他首先認為是窮人在挑事,他像一條法律狗,專咬穿破衣的人。

例如,一名衣著相對整潔的嫖客要侮辱落難後的芳汀,被芳汀撓花了臉,沙威來了,也不調查,就認定是芳汀的過錯,只聽嫖客的一面之詞,根本不聽芳汀的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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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麼一個悲慘的世界,法律早已失去公平與正義,而淪為統治者苟延殘喘的工具,專為壓制窮苦人的憤怒和革命者的反抗。

由於盲目地迷信法條,沙威相當於腐朽世界中的一條看門狗,他越忠誠,就顯得越可悲。

為什麼要革命?

要砸碎這個悲慘的人間地獄。

表面看來,暴力革命違反了法律。

實際上,正是統治階層背叛了法治精神,因此需要加以糾正。

法律的目的,是要保護各行各業的正當利益的,或者往更深層裡說,是要保護這個國家的人民的倫理道德和生活方式。

這個悲慘世界,從立法之時就充滿了罪惡,沒有遵守這個原則。

到了執法層面,不但背叛了法治精神,就連他們制定好的充滿罪惡的法條,他們也不能遵守。要知道,像沙威那樣講原則的執法者,是萬中無一的。

一個人,一個社會,將法條奉為至高無上的東西,準會走向邪魔歪道。

在那樣的悲慘世界,由統治階層制定的法律本身就帶著罪惡的基因,再加上執法者本身的不可靠,如此層層加碼,扣在民眾的身上,可謂雪上加霜。

即便像沙威那樣忠誠於法律的執法者,有時觸碰了法律,也會趨利避害地饒過了自己。

例如,沙威認出馬德蘭就是冉阿讓之後,寫信到巴黎揭發此事。後來巴黎方面回信告知他揭發錯了。

沙威覺得自己是在犯罪,玷汙了這一身制服,他向冉阿讓坦白這項罪行,並表示:請控告我吧,我本人對這種流氓一向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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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阿讓對他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您繼續堅守崗位吧。

這時沙威並沒有再堅持原則,沒有引咎辭職什麼的,就這麼饒恕了自己。

沙威尚且這樣,何況千千萬萬流氓執法者?

6

沙威是惡法的犧牲品,他參與了對青年革命者的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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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崩潰了,投河自盡。

冉阿讓這個逃犯居然是個大善人,這一發現使他的信念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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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冉阿讓和他是天壤之別的兩種人,是不共戴天的,但是冉阿讓在可以輕易殺死他的情況下放了他,讓他覺得這樣的施捨是一種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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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後也放走了冉阿讓,他無法抵擋冉阿讓的善良,同時他又覺得自己背叛了法律。

他的腦筋像火車,不好轉彎,他糾結死了,他要逃離冉阿讓的世界,乾脆跳了河圖個清淨。


《悲慘世界》:革命與法律


從這一方面看,沙威是可敬的,他的真誠,是今天的法律黨人望塵莫及的。只是悲催,他一往情深付給了惡法,還為此殉了情。

他被統治階層洗了腦,仇視革命,他的世界只容得下法條,但是,現實世界與良知否定了他的這一信念。

之所以發生革命,往往是執法者背叛了法律。

沙威到死都不明白,革命,其實是為了維護法律的公平與正義。

可惜了,假如他不是盲目的法律黨,給自己的靈魂戴上名為法律的枷鎖,他也許能夠成為冉阿讓那樣的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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