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明的臉,放進八九十年代,無比融洽

《中國合夥人》的“土鱉”成冬青,於黃曉明的意義,不單是四座影帝獎盃。他更像是一道開關,開啟了一條很黃曉明的戲路。

這裡不是貶義,演土土的,很傻又可愛,看似軟弱其實爆發力極強,這一類小強角色,黃曉明是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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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播的年代劇《你遲到的許多年》(以下簡稱“許多年”),黃曉明飾演的沐建峰,屬於成冬青2.0版。他們都是大時代背景下的創業者,都熱血無畏,都揹負責任,都有滾燙的夢想。

但細看,又根本是兩個人。成冬青更憨直更求穩,茫茫人海中,並不起眼。沐建峰因為軍人出身,氣質和質感都硬氣很多,一排綠油油的兵望過去,他總是最奪目的一個。

成冬青可以當奶狗。沐建峰絕對是一條血性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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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如成冬青,登頂夢想,感覺燃炸了。而沐建峰,他的初始人設可是威風凜凜的老虎連連長啊,之後,在幾十年人生中沉浮,翻滾,被浪打,又狠狠把浪踩在腳下。

不屬於一氣呵成的燃,卻有著“認清生活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的男兒本色。

《許多年》是一出成年人,準確說,是人到四十的中年人會深有感悟的勵志故事。有過風華正茂,有過肆意追夢,有過夢醒時分。

沐建峰的每個階段,每段情緒,每張面孔,黃曉明演來,真的不開玩笑,想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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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因為沐建峰,我發現,黃曉明擁有一張千面臉。

他的日常臉,即使髮型亂成狗窩,也有著一種精緻的帥——很奇怪,黃曉明的帥,放進八九十年代,顯得無比融洽,真真兒就是翻老照片時,會一下被吸引的老款小鮮肉。

比如沐建峰和郭東海的同框畫面。一個是上個世紀的本土小老闆,一個是放到現在都不違和的海歸精英。各自特色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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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選角挺厲害的。飾演郭東海的章賀,自帶一張狂妄的精英臉。對比之下,濃眉大眼的黃曉明,帶著一種憨厚老實,給人安全感。

這場戲也相當精彩。沐建峰和郭東海,除了各自代表的資本是競爭關係,還有情敵這個身份對立。莫莉是郭東海的未婚妻,但與沐建峰互生情愫。這裡,是情敵的第一次碰面。

看似高高在上的郭東海,面對沐建峰,一來就漏了氣,拐彎抹角不入正題。還是沐建峰先開口,“我等著呢。”

沐建峰還是不敢正面剛,說來說去,都是放冷箭的話。比如,“謝謝你照顧我們家莫莉。”沐建峰接過來,往下說,“那你幹嘛要回來?你不回來,我會關上門,拉上窗簾,慢慢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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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段,劍拔弩張,硝煙四起,沐建峰壓著郭東海打。能打,因為黃曉明不動聲色的氣場好強大。

老實說,黃曉明的外形,不屬於氣場型。但這裡,他運用極少變化的表情,扛起了這個暗潮洶湧的全場。也就是傳說中的面癱演技。

面癱不是真癱,是在不變中有微妙的變,抓住了那個“變”,戲就成了。看黃曉明,他與章賀對峙,始終目光如炬,挺著脖子,講話時嘴唇快速翻動,聲線低沉且穩。這是不變。

變的是眼神。說“幹嘛要回來”,眼睛眯起來,似笑非笑,插兜。一出招就把郭東海打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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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拉上窗簾慢慢照顧她”,“慢慢”拖長,附贈一個挑眉,眼睛放大,挑釁到了極致。直擊所有男人的最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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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徹底激怒郭東海,假斯文再也裝不下去,跳起來就打。這種對決,誰先動手誰就輸了。

十多年過去,兩個人再次相逢。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種孽緣,除了都愛莫莉這個相似點,他們各自與錯誤的伴侶結婚,又離婚。

但社會身份的差距依然沒變。郭東海是外企的大中華區代表,沐建峰剛剛經歷創業失敗,郭的大公司要收購沐的小廠。理論上,應該郭壓沐一大頭,可輸家還是郭大老闆。

見面,郭趾高氣揚表明boss地位。沐建峰懟,“哦,瑞克集團是你的呀。”這句,黃曉明用了一種正經聊八卦的口吻,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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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懟,“你代表你背後的外資唄。”面上是抬高對方,話裡話外滿滿嘲諷。而且“唄”拖長加重,把面前的大老闆蔑視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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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來談收購,說,“我很願意照顧你。”沐建峰被逗笑了,“我又不是小姑娘,你照顧我幹嘛。”追加一句,“條件不談,因為我不賣。”掛著輕描淡寫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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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說到黃曉明的第二張臉,他的笑,相當魔性。

在敵我雙方的情境下,他多是採用上面那張微笑臉。淺淺的,若有似無的,貌似很閒談很無所謂,但這份“松”的內核,裹著的全是核武器。這種,比直白的冷笑,殺傷力更大,輕視感更強。

對比郭東海,搖頭晃腦,表情多變,一看就不太沉得住氣,比較內虛。所以黃曉明用淡定、鬆弛的微笑對打,觀眾會信服,是的,咱前老虎連連長,輸了生意輸了女人,絕不會輸掉那股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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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面對朋友的笑。那是摘掉商人面具後,百分百真實、純粹、打心眼兒的開心。開心的黃曉明,有一種大男孩的暖,和一種大孩子的憨。很有感染力。

比如,沐建峰離婚後,全情投入搞產品研發,沒日沒夜瘋狂工作。終於研發成功,實現了第一步,他笑了。這是他連續經歷感情事業雙失敗後,露出的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先大吐一口氣,幸福地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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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望向舒教授,委屈巴巴,像一隻流浪在外很久終於回家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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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把抱住舒教授,頭靠著他的肚子,又像一個撒嬌要糖吃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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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建峰對舒教授感嘆,“不容易啊”,真的,也是我的臺詞,太不容易了。

以及他對兩個女人的笑。一個是白玫瑰,趙益勤。一個是紅玫瑰,莫莉。他對莫莉一見鍾情。莫莉是走哪都可能讓男人一見鍾情的直男斬。

在隧道那段,她要穿鞋,怕摔倒,又怕髒,只伸出一根手指靠著沐建峰的肩。來自女神的初次身體接觸,哪怕不過豌豆大小的指尖,沐建峰像被電擊。

黃曉明演身體過電是這樣,木木地看一眼被戳中的肩,木木地轉頭,木木地盯著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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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都看得出來,這男的,完蛋了。

然後莫莉走遠,他又看了看香味猶存的肩,回味一番,笑了。這個抿嘴偷笑,沒錯,是心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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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之前沒笑,首先是呆了,反應不過來,等反應過來,想到連長的虎性不能滅,死繃。黃曉明這個細節處理,厲害了。

《許多年》有不少地方,黃曉明不說半字臺詞,但看他這張千面臉就知道,哦,話全寫上面呢。有個地方尤其絕妙。

從老虎連分開,沐建峰、莫莉斷了聯繫。三年後,在公交車上,兩人奇蹟相遇。相遇其實蠻老套的,有流氓騷擾莫莉,沐建峰挺身而出。

趕走了流氓,沐建峰如銅牆鐵壁般,站到莫莉身後。剛才的氣憤還未消,恨恨地四下查看,“哼,臭蟲!休想靠近一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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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消了才想起來,“媽耶居然碰到她了,這是什麼神仙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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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女神啊,她還是那麼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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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住穩住,不能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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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請回答1988》的經典段落,擁擠的公交車上,狗煥用盡全力護住德善不被甩來甩去。這裡,40歲的黃曉明並不輸誒。

莫莉是沐建峰青春年少的甜,趙益勤是他疲軟中年期的苦。從三觀上,市井小女人趙益勤,跟沐建峰就過不到一起。但沐建峰是那種,搭夥上路就不會拋下你的人。對受傷戰友,用綁,也要把他綁在身上帶出隧道。

對趙益勤,儘管她一再發瘋一再提離婚,他仍不離,給她煮好面,遞上筷子,努力扯出一個笑,“咱不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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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碎一地啊。彷彿是,中年沐建峰對眼下不堪生活的妥協和無奈。叫人唏噓。

其實,沐建峰剛毅果敢的性格中,也有包容的一面。因為他太希望所有人好,為了所有人好,他願意承受不好。比如,趙益勤和他分居,他去求和好。

他想承諾趙想要的生活,“等耀華走上正軌,我就……”實在說不出“我就回機關上班”,只好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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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要的,反抗不了,想要的,又得不到。曾經一聲“敬禮”就能威震老虎連的沐連長,如今,竟在夾縫中求著生存。

趙益勤還是咄咄逼人,揪著他和莫莉的關係不放。他徹底怒了。老好人沐建峰發怒,十幾秒,幾處情緒轉變,黃曉明演得非常到位。

趙提到莫莉,他意識到,問題永遠解決不了了,面如死灰,軟綿綿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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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透頂,“你好無聊啊。”天知道這句話他憋了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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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爆發,“你能不能不要侮辱我,侮辱莫莉,侮辱你自己!”全身發抖,面目扭曲,聲音都啞了。有種人進入極端情緒的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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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澄清,“我跟莫莉只是戰友!”連說三遍“戰友”,一遍比一遍音低,幾乎低到塵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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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大情緒的戲,演砸了,就變馬景濤。黃曉明有放有收,節奏恰到好處,這才引得起觀眾的同情。彈幕瘋狂在閃,“沐建峰,我命令你,馬上離婚!”

真的,離婚那集,我覺得是過大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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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曉明說過,40歲演戲,劇本要有厚重感。

《無問西東》裡,理工男陳鵬牽著王敏佳跑過清華校園,藍天白雲,青春飛揚,那麼地美好。《琅琊榜2》裡,世子蕭平章帶兵支援前線,毒性發作,萬箭穿心,悲壯又悲情。

這次的《許多年》,沐建峰從軍人轉型商人,從20歲的滿腔激情到40歲的仍不言敗,說來,黃曉明跟沐建峰挺像,四十不惑,人生後半程的好戲,這才剛剛開始。

只要是好戲,什麼時候都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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