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圈生存狀態調查:賺的沒保姆多,壓力比老闆大

近日,51歲的編劇莎漠(本名王冰)突發腦溢血去世,圈內再次譁然。

作家王佩沉痛緬懷這位“為寫作痴狂一生”的好友,提及他在創作某部電視劇時“白天開劇本批鬥會,夜裡改劇本,一個月後瘦了16斤”,並被資方剋扣30萬,險些被剝奪了署名權。“這都是用編劇升高的血壓,失去彈性的血管換來的呀!”王佩不忿。


編劇圈生存狀態調查:賺的沒保姆多,壓力比老闆大


▲編劇莎漠

業內常有“劇本,一劇之本”的說法,編劇作為“一劇之本”的創造者,是一部影視作品故事、人物和思想的源頭,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可現實中98%的編劇似乎都沒有得到與此相匹配的待遇。

熬夜創作,透支體力趕工,健康無保障;精神壓力過大,焦慮、孤獨和抑鬱相伴;署名權被剝奪,海報宣傳被隱身;話語權太小,“陰陽劇本”常有,收入不穩……各種亂相頻出,各種壓力不減,編劇生存狀態,令人堪憂。

扎心之問:編劇不就是瞎編嗎?

作為影視劇的核心和靈魂,相較於主演、導演們逐漸放光的招牌,在幕後承擔最重要、構建故事整體作用的編劇,名聲卻一直沒有傳到圈外。除了金字塔頂尖的“超級編劇”,大部分創作者都是寂寞、無人知曉的。

在“編劇幫”的一份街頭採訪中,80%的觀眾第一反應不知道編劇是做什麼的,更有甚者給出了“編劇不就是瞎編嗎?”的扎心之問,行業地位可見一斑。

這種現狀一方面與國內近年某些創作生態分不開。2014年開始,“IP經濟”下的“唯IP論”甚囂塵上,隨著IP的飛速盛行,市面上廣為流傳的只是哪些大神級原著作者的IP又被改編成了影視劇,而具體並不知道這些影視劇是由哪位編劇改編的。同時,傳統編劇創作的原創劇本在強光對比下漸漸失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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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在《原創與IP相煎何太急》的論壇上,原阿里影業副總裁徐遠翔聲稱“阿里影業不會再請專業編劇來寫劇本”,將IP、明星的概念及逆襲的可能性放在了電影前期籌劃的重要位置。

儘管把一部IP成功改編為影視劇仍需要優秀、成熟編劇付出大量心血,但行業風向所至,大部分以IP為導向的影視作品還是偏向找年輕、便宜、經驗淺的編劇。他們認為,已經有了受歡迎的小說,就不需要在編劇上浪費更多的成本,新手編劇的“優勢”在於,他們在署名、報酬、執行層上更好“操作”,而那些貴的編劇就“不太好控制”。

製片公司這種“不純目的”正是看中行業裡,大部分新手編劇基於生存緊要的現實都會選擇用不多的報酬代替署名權,乃不知兩者都是編劇本身應享有的權利。稿酬、署名、宣傳機會,這些聽上去理所當然的東西,對編劇圈很多新人來說顯得尤為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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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行業中也漸漸興起一股“去編劇化”風氣,除了導演、出品公司與演員,編劇在海報宣傳中也被隱身。業內更爆出某導演的編劇流程:先找人聊天,談一個創意出來,再請網絡寫手或新人寫出幾版故事;再把其中可用的亮點提煉出來,交給一幫編劇寫初稿;再把初稿交給另一批編劇改二稿;再換一批編劇寫三稿……最後成型了,再自己改一稿,片頭只給自己署名編劇。參與創作的編劇們都不享有版權,對部分實在撇不開的編劇,才在片尾署名聯合編劇或劇本統籌。

攢一個團隊,完事兒後“單個擊破”,最後製片人、導演或者責編代替編劇自己署名,這種事情在行業中已頻繁發生。其實,除了新人編劇的不受重視,一批處於當打之年的專業和職業編劇也失去了不少創作陣地。

編劇窘境:半年寫稿,半年討薪

在從走出校門/入行到成為一名真正的編劇之間,每個人都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無人知曉本已不易,對於大部分初級編劇來說,獲得穩定收入比署名還要更難。

當編劇處在摸索行業的初級階段,他們對自己的能力和行業需求尚無準確的認識和清晰的判斷,也沒有穩定長久的合作對象,四處給人寫劇本,寫大綱便成為家常便飯。為了確保收入和保證“即使一個項目黃了,手裡也仍有戲可寫”的狀態,常常要同時接下多個劇本,甚至會出現幾個編劇互相“串活兒、救場”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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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勢單力薄單打獨鬥的境遇下,不少新人整天埋頭機械寫作,淪為廉價的創作機器在底層苦熬。他們為“黃了”的項目失落,在一次次被壓價、扣稿費、反覆修改無果下,身心、精神遭受重創。

而作為無名之輩稍稍進階,跟到一個有活兒的大編劇做“學徒”就算是幸運的。但是,行業內“槍手”和主筆的酬勞差異很大,撰寫故事大綱和框架的主筆編劇一般能拿到20—30萬一集的薪酬,而負責給大綱豐富細枝末節,填情節寫故事的槍手卻只能拿到約5000元一集,二者酬勞相差60倍。並且,由於編劇行業整體拖欠尾款,項目被懸置難結稿酬成為常態,這些微薄的收入也不能有穩定保障,半年寫稿、半年討薪的窘境時時都在發生。

除了個人的“榮辱興衰”,隱沒在鏡頭之後,收入並不光鮮的編劇們抵禦行業風險的能力無疑更弱。今年5月份,由崔永元事件引發的演員限薪令、稅收監管等一系列政策像蝴蝶效應一樣,讓上游的資本由爭相進入變為消極觀望、退出。資本萎縮,劇組開機數量斷崖式下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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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大多數本來“賺的還沒保姆多”的初級編劇,如今面臨著IP降溫、工作機會減少,收入下滑、補稅等一系列實際問題,身處寒冬中的焦慮尤其更甚。他們表示,現在不僅沒有穩定收入,每個月還要自己交社保,這次補稅就是雪上加霜,“一朝回到十年前”。

本就不夠健壯的編劇行業,大批新人將倒在這新一道門檻面前,生存空間進一步被壓縮。

署名與否:編劇都不該成為背鍋俠

現今,國內大多數編劇的創作模式為“委約制”,片方往往本著“市場先行”的原則,要求劇本按照某種特定的路線進行操作,編劇接受“命題作文”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劇本。

而當劇本創作淪為寫“命題作文”,就意味著編劇的原創力、個人主觀能動性和創作話語權小很多,劇本動輒大修是常態,署名隨意且不規範,到最後,還要由編劇來揹負劇作不佳的罵名。

今年夏天,熱播劇《香蜜沉沉燼如霜》引無數“香蜜女孩”原著粉追捧,但後半部分男一女一戲份銳減,“潤玉傳”劇情遭連番吐槽,觀眾的質疑也牽出了編劇與製片方的口水大戰。執筆編劇張鳶盎稱,片方啟用責編團隊對劇本進行“加戲注水”的大量修改,揭開了行業“陰陽劇本”、“劇本注水”等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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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張鳶盎,有《花千骨》、《戰鬥吧,阿部!》等多部代表作在手的知名編劇饒俊也在項目臨開機遭遇了“陰陽劇本”事件。他稱,自己已經向項目主投方遞交了全部的劇本初稿,在與導演商定好劇本修改稿的進度之後,導演組還是“明修棧道——讓我繼續修改劇本,暗度陳倉——繼續創作他們跟我和原著小說完全不一樣版本的劇本”。饒俊說,整個過程,自己一無所知。

導演組、片方的“陰陽劇本”行為讓創作者得不到基本的尊重,而演員隨意更改編劇創作的案例也不在少數——“雙宋之爭”猶在眼前。2014年,宋方金髮文爆料宋丹丹在拍戲時隨意改動臺詞,不尊重編劇創作,隨後宋丹丹回應修改臺詞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劇本里的臺詞並不適合她的角色,此事孰是孰非到今天還沒有定論。

對於這樁演員動編劇“奶酪”事件,宋方金總結到:每個人都有一把尺,拿自己的尺去衡量別人,肯定會有不正確的地方。都不容易的編劇與演員,為何不能相互瞭解與尊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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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宋之爭”掀起圈內創作權熱議

編劇汪海林同樣面臨著大牌演員帶私人導演、編劇進組給自己修改戲份的情況,他編劇的某部劇中秦朝人讀三字經、漢武帝以後才有的歡呼語“吾皇萬歲萬萬歲”、三國時期才有的典故“刮目相看”都過早出現,遭網友瘋狂吐槽。汪海林表示冤有頭債有主,拒絕替劇組背黑鍋,“網友罵哪段,我就貼哪段原劇本”。他還透露,演員因背不下臺詞要求編劇重寫更是見怪不怪的行業頑疾。

而本是術業有專攻的工種,放眼“編劇為大”的日韓、北美,整個製作團隊對於編劇的尊重和推崇是毋庸置疑的,編劇們有決定和否定演員的權利,金牌編劇片酬甚至比演員還高。

對於中國編劇而言,未來之路,道阻且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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