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看著敏姑漸行漸遠,她的笑容夾雜著悲涼,彷彿在送行

小說:看著敏姑漸行漸遠,她的笑容夾雜著悲涼,彷彿在送行

看著敏姑漸行漸遠,雲間嘴角的笑容益發明麗,她的笑容其實很好看,卻又夾帶著一些悲涼,彷彿是真的在為什麼而送行。

晌午覺後,內院最是風光旖旎,尚未掛牌的姑娘們分散在四處學習才藝,拈花兒的、投壺的、歡聲笑語、燕舞鶯歌。少女們穿著繽紛豔麗的衣裳,風韻初成卻又稚氣未脫,仿若已經暗自抽芽的二月春花,待那忽如一夜剎那綻放,又似邪靈魑魅包藏的禍心,時而妖冶時而矇昧。

春光裡,穿著灰布薄襖的雲間,像一捧不合時宜的沙塵,惹人嫌棄卻又懶於搭理。雲間快步跑進後院,鑽入自己的房間,看著敏姑依舊凌亂的鋪面,撬開床底的暗格,幾粒碎銀在昏暗的房間中燦燦生光。雲間早就知道了敏姑收藏私己的地方,只是沒有想到,敏姑在醉月樓呆了小半輩子,竟然當真連一錠正經白銀都沒攢下。

雲間把碎銀緊緊攥在手中,轉身又朝著前院走去。陷害敏姑的那盒胭脂,是雲間託尚未掛牌的子姝姑娘用自己極寶貝之物向人賒來的,敏姑這些銀子雖然不夠,雲間仍想試試,先將她那寶貝求回來。

將將穿過內院的迴廊,一抹俏麗的身影追上來,像是有意地撞上雲間的身子,將她握在手裡的碎銀盡數撞落在地。

雲間急忙蹲下來撿銀子,餘光裡瞟到穿著鵝黃衣衫的芷萱,面上覆著一張潔白的面紗,應是染了花蘚的臉還見不得人。

“就這麼點兒銀子,你是想要它嗎?”

芷萱居高臨下,掌心裡抖出條墜子,那墜上吊著半塊白玉,玉質通透潤澤非常,鏤空雕刻的花紋似龍騰似鳳舞,分辨不清具體模樣。

正是雲間要贖回的寶貝——玲瓏珏。

雲間抬起頭來,看到芷萱一臉得意的模樣,嘴上喊著“還給我”,手已經伸了出去想要搶奪。

芷萱靈巧地避開,語氣中的得意更甚,嘟起嘴來嘖嘖地道:“這麼緊張呀,我想要什麼寶貝沒有,會霸著你一條墜子?還給你可以呀,你現在就去告訴媽媽,我身上這花蘚,是子姝害的,很簡單吧?”

芷萱和子姝都是新晉這批花娘裡的種子選手,暗地裡已經較量了許久,掛牌儀式在即,芷萱染了花蘚,當然不能便宜了子姝去出盡風頭。

雲間明白芷萱的用意,“好,我答應你。”

芷萱便將玲瓏珏寶貝似得又往懷裡護住,“答應得這麼幹脆。唔,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可是連媽媽的面都很難見到的,就算見到了,舊事重提,媽媽也不見得會作何處置,最多是嫌你多事,打發一通板子罷了。你是捱了打,對我又有什麼好處?”

雲間的臉便素了下來,過往的芷萱一向草包,今日如此通透,定是得了高人的指點,那高人定也指點了她下一步動作。

見自己說中了雲間的心思,芷萱又道:“這樣好了,你就像對付敏姑那樣,琢磨個法子,讓媽媽以為子姝和那些整日在園子外頭打轉的窮秀才暗通款曲,正想要私奔,做好了這事兒,莫說是條墜子,想要多少我也給你。”

“芷萱姐姐這話可當真?”

“真,比真金白銀還真。”芷萱對雲間露出引誘的目光。

可是她不知道,雲間在醉月樓踽踽獨行這些年,只有子姝這一個朋友,為了活著,她可以害人,但有些底線是不想碰也不能碰的。

雲間笑起來,“姐姐可真看得起我。我整日在後院,做的盡是粗活,身上什麼本事也沒有,只有一把蠻力。”雲間說著向芷萱靠近,袖裡滑出一根簪子,攢尖已經抵到了手心,雲間道:“芷萱姐姐,這裡沒有別人,倘若我一個失手將你磕了碰了,你這身細皮嫩頭賠不起的。”

芷萱聽著愣了愣,適才聽懂雲間話裡的意思,眼光流露戾氣,一把揪住雲間的頭髮,拖著她朝廊柱上撞去,“你敢唬我?索性這處沒人,我先要了你的命!叫閻王爺去聽你這害人精的花言巧語!”

雲間咬著牙,被芷萱敲鐘似得一下又一下地撞向廊柱,只能騰出握著髮簪的一隻手來,反手對著芷萱露出的半截小臂揮舞,直舞到芷萱一聲尖叫出來。

“你!你敢傷我,我去找媽媽來治了你這害人精!”芷萱噙著眼淚轉身跑出去,雲間本想追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將玲瓏珏搶回來再說。

剛跑開兩步,白衣玉冠的公子聞聲而來,一把就將芷萱截在了懷裡。

“這是怎的了?”白衣公子溫存地皺眉,抬起手來,食指彎曲颳去芷萱眼底的淚珠,暗紋滾邊的金絲袖口泛起的細光隨著他的動作一浪一浪。芷萱的一雙眼珠便如泉眼一般,汩汩地冒著眼淚,那公子便一遍又一遍地颳去,兩人樂此不疲,儼然一副不死不休之態。

雲間靜靜看著男子的一行一動,鼻尖隱隱嗅到清洌甘醇的酒香,是郎官清的味道。

被敏姑欺壓的那些日子裡,雲間得了閒,就會跑去酒庫幫那位只要泡在酒桶裡就一本滿足的酒叔搬酒,時間長了,對前院熟客們的喜好也有些瞭解。富貴官人們多愛西市腔,風雅墨客常飲西鳳酒,唯獨十三公子偏愛郎官清,甘中有苦,酒意淡薄,就如鄉野中的白衣秀才,徒有虛名,毫無作用。

雲間不曾見過十三公子本尊,不知他是不是人如其酒。

眼下看來,此人正如傳聞中所描述的那般,身似流水形如清風、目如星辰唇若桃花,是一張風流皮相。

可傳聞中還說,十三公子不勝酒力,一日醉倒勾欄牆下,恰巧被芷萱撿到,衣不解帶地伺候一日兩夜,十三公子醒來後頗為感動,更賦淫詩一首,贊她“媚兒眼,蜜兒唇,楊柳腰,白玉臀”,於坊間廣為流傳。

如此翩躚朗朗的男子,作起詩來倒是十分地不拘一格直抒胸臆啊。

芷萱水汪汪的眼睛,看得叫人心碎。雲間心碎之餘,默默丟掉了手中行兇所用的髮簪。待芷萱哭得夠了,抖抖索索地將被劃傷的手臂抬起來,啜泣著道:“公子,她,她傷我,萱兒好痛。”

十三公子溫柔地扶著芷萱半抬的小臂,眼角瞟也不瞟乾乾站立在對面的雲間一眼,聲音仍舊清清朗朗地,微笑著安慰,“叫安康砍了她的手,給我的萱兒賠罪。”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