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新網 文 | 楊晶 國家發改委能源研究所博士】當前宏觀經濟穩中有變、變中有憂，面臨下行壓力。2019年 “穩”字當頭，但仍需保持戰略定力，堅持把高質量發展作為第一要務。12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宏觀政策要強化逆週期調節，加大基礎設施補短板力度，預計2019年基建投資回升將是大概率事件，因此要避免“用力過猛”，防範以高耗能為代表的舊動能加速反彈。“辭舊迎新”，經濟才能迎來高質量的春天。
經濟與能源脫鉤的步伐放慢？
從世界各國發展經驗來看，經濟發展水平越高，對能源依賴程度越低，如圖 1所示紅色曲線，能源強度隨人均GDP的提高而降低。如丹麥已實現經濟增長與能源消耗脫鉤的綠色發展模式。但是近三年來，隨著中國經濟回暖，能源消費明顯反彈，年增量從2016年的0.6億噸提高到2018年的1.3億噸。連續三年能源消費彈性係數逆勢升高，如圖 2所示，從2015年的0.1快速增加到2018年的0.5。這意味著中國經濟增長與能源消耗之間的關係發生了變化，經濟與能源脫鉤的步伐明顯放緩。
圖1 世界各國經濟增長與能源消費的關係
圖2 中國能源消費彈性係數
新動能？舊動能？能源告訴你
能源消耗增加如此之快，如果全部是經濟新動能所致，倒也未必是壞事。但從“克強指數”中的用電量來看，舊動能明顯反彈。無論經濟好或不好，第三產業和居民一直是拉動全社會用電量增長的主要力量，扮演著“壓艙石”的角色。相比之下，高耗能行業成為了關鍵的邊際增量。近三年，四大高耗能行業用電量增長速度由負轉正，2018年同比增長高達6.0%（如圖3所示）。四大高耗能行業在電力消費中的角色從“拖後腿”變為“主要推手”，其貢獻率從2015年的負64%上升至2018年的21%（如圖 4所示）。四大高耗能行業是經濟舊動能的典型代表，因此，儘管新動能一直在發力，但舊動能依然是經濟的重要引擎，可謂“春去春回來，花謝花又開”。
圖3 用電量增長速度（分行業）
圖4 四大高耗能行業用電量的貢獻
是清潔能源，還是煤炭？
能源消耗增加如此之快，如果增量部分能夠由清潔的非化石能源來提供，也不必太過擔憂。近三年中國能源消費結構確有改善，煤炭消費比重從2016年的62%下降至2018年的59%左右，降低約3個百分點。但是旺盛的能源需求之下，增量裡仍有超過一半是化石能源。（如圖 5所示）
圖5 能源消費增量結構（化石vs非化石）
化石能源消費增加，尤其是煤炭消費由降轉升（如圖 6所示），造成中國碳排放量在經歷了2016年的短暫下降後又連續兩年升高，原本剛剛緩解的碳減排和氣候變化國際談判壓力再次增加。筆者測算，2017-2018年能源相關的二氧化碳排放年均增長2.3%左右。中國是世界碳排放最大的國家，龐大基數之上，即使是低速增長也難以承受。
圖6 煤炭消費量變化
石油“大進大出”是不是高質量？
在國際貿易環境惡化的背景下，中國石油進口依存度突破“70%”的心理關口，對能源安全的擔憂再次升溫。但為何一邊大量進口原油，而另一邊成品油出口卻翻了一番又一番？石油的“大進大出”是不是經濟高質量？
自2014年中國調整原油進口權和使用權政策後，地方煉廠史無前例的擁有了獨立進口和使用原油的機會。短短几年，地方煉廠轉型升級成效顯著，開工率從2014年的35%快速提升至57%，迅速搶佔國內市場。由於成品油消費持續低迷，市場持續供大於求，“三桶油”與地方煉廠之間大打價格戰。在國內資源供應過剩之下，出口便成為重要的獲利渠道。2015年中國24年來再次成為成品油淨出口國，汽油、柴油、航空煤油三大品種淨出口規模急劇擴大（如圖 7所示），短短四年從1507萬噸攀升至4500萬噸，年均增長31.5%。2019年預計還將有4500萬噸的新煉化一體化項目投產，或將增加成品油供應超過1000萬噸，可謂“雪上加霜”。屆時大量過剩成品油是不是隻能依靠出口消化？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照著原油大進、成品油大出的方向發展下去，形成“兩頭在外”的格局，無論是中國能源安全、經濟安全，甚至生態安全，都將更加脆弱。
圖7 成品油淨出口結構和增速
2019年怎麼辦？
能源如何高質量發展？還是深化改革，還是加快開放。過去40年能源領域改革開放步伐已略顯落後，2015年啟動的新一輪能源體制改革如果再次放緩、停滯不前，那麼能源高質量發展、實現能源革命便無從談起，經濟高質量發展更將缺少動力。唯有加快能源領域改革開放，釋放供給側活力，以更快的步伐、更強的力度推進國企改革，能源才能成為全面小康社會的堅強保障，而不是“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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