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盞
正在納鞋底的母親
摘下老花鏡，小心翼翼地站起來
她佝僂著身子，剪掉燈花
我突然發現，她頭上的白髮
一下子多起來，乾涸的臉上
佈滿河泥的裂痕
書上的文字，在燈光中潮溼
我背過臉去，試圖掩飾
決堤的淚水
“兒啊，是不是有火星
崩進了眼裡。唉
都怪我這隻手
連一把剪刀也拿不準”
(二)
葬完父親，還需要趕在天黑之前
再送去一盞燈
大雪提前了一個時辰
漫天飛舞的雪花
比紙錢大
大地潔白，而天空愈加昏暗
他夾在中間，更像一個活著的雪人
積雪覆蓋著這蒼涼的塵世
他踩在上面，每前進一步
都可以聽到細微的呻吟
一小團昏暗的亮光
最終從村莊裡剝離出來
它搖搖晃晃，將在何處油盡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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