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錯了!這才是觀看李連杰《精武英雄》正確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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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武英雄》不僅僅是一部“武俠電影”,也是一部包含了哲理的電影。誠然,陳真獨闖虹口道場,通揍日本浪人的橋段,無論是黃元申、梁小龍版電視劇,還是李小龍版,抑或是後來的《精武英雄》,都演繹得酣暢淋漓。

不過,在劇情的邏輯性上,“獨闖虹口道場”能夠成為習武之人開啟悟心的第一站,也只有《精武英雄》演得出來。

《精武英雄》的超卓之處在於,陳真每個時期遇到的對手,對武術、人生、對手和世界的思考都不一樣,而陳真本人,面對這些對手的時候,境界、技藝、思考和境界,也是不一樣的。

這裡必須要感謝電影當中那位還沒出場就已經撒手人寰的大俠霍元甲先生。借秦沛老師飾演的農勁蓀之口,交代了陳真之所以去日本留洋,是霍元甲一力促成,於是陳真回國之後的言行舉止,和當時封閉、落後的中國人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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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容易讓人想起當年《獅王爭霸》當中的那句話:“國人不僅要練武強身、以抗外敵,還要廣開民智、智武合一,才是國富民強之道。”由此可見,霍元甲先生雖然沒有出場,但他的目光十分超卓,而胸襟更是寬廣。

在侵略者用槍炮征服了“老大帝國”之後,拳腳很明顯已經不是抗外敵的好手段,科技和知識,是救中國的唯一方法——讓霍元甲先生去講政治救國,去糾結於朋黨之爭肯定是行不通的,武術家能依靠的,除了俠義之心,就是自己的拳腳和眼光(思想)。

電影當中的故事橋段不復雜,《精武門》的典故沿用而已,片中四場半打鬥各自有著特殊的含義,只不過一開始陳真在學校打激進分子算不上什麼特別出彩的橋段,但日本第一高手、黑龍會教頭船越文夫的出現,給了所有人一個震撼。

“我不是說過武力不能解決問題嗎?現在還有沒有人懷疑?”

一句話,就能看出來黑龍會的總教頭氣度不凡,他和渡邊教授的風度以及胸襟,和時代大背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特別是他對山田光子直白表示自己“是個有名的窮光蛋”,以及非常遺憾沒能和霍元甲交手的獨白,讓人覺得日本之所以強於中國,是因為這樣的人,而不是窮兵黷武的軍國主義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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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真和霍廷恩的對決、以及和藤田剛的對決。我最有感悟的,是陳真和船越文夫的對決。這也是我最願意用技術角度去分析和討論的一場對決。

和其他武俠片或者功夫片不同,《精武英雄》當中陳真和船越文夫的對決,在故事線上進行了異常多的鋪墊。特別是船越文夫這個角色。除了一開始簡單的對話,還用陳真回國之後的種種舉動進行渲染。

陳真學習內燃機原理、回國檢驗師傅屍體、教師弟們練側踢、引體向上、俯臥撐等獨特的“練功”方式,直到和霍廷恩比武之前,都顯出了他真正學到了西方的先進知識和思維,並且學以致用。這些細節越發讓人期待“武裝起來的他”和船越文夫的一戰。

在和芥川龍一的比武之後,陳真和騎馬的武官藤田剛曾經有過一個微妙的對視鏡頭,作為高手,能夠察覺出對方的不一般是司空見慣的橋段——當藤田剛用斷背術(英文說法是backbreaker,查了一下翻譯,“折腰鎖”勉強算是個貼切的詞)擊殺芥川龍一時,基本能斷定他是個“反面大博士”,不過藤田剛帶來的是恐懼感,遠不如船越文夫帶來的神秘感這麼讓人興味盎然。

直到比武開始前,船越文夫和藤田剛的短暫對話,開始讓人明白,作為日本第一高手,或者虹口道場第一高手,抑或是黑龍會第一高手,這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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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教頭,不是走狗。(這真是讓人肅然起敬,對著陸軍部的人說這樣的話,不被當場槍斃就已經燒高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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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武之前,船越文夫被拍得特別可憐。尊貴如黑龍會的總教頭,竟然走路到上海郊外找陳真比武,似乎連人力車都坐不起(果然不愧是有名的窮光蛋),這時的臺詞鋪墊精妙絕倫,當船越文夫對光子說出“萬一他死了,你也不會變成寡婦”這種帶著絕對自信的話,更讓觀眾覺得此人捉摸不透、莫測高深了。

在比武開始前,船越文夫用了各種方式削弱陳真的銳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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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針鋒相對。在“什麼是最強拳”的理論考試中,用手刀削破飛舞紙錢,應對陳真拳頭碎石,顯示出不俗的功力和見解。

陳真的反應:被問得不耐煩了。“我師父沒那麼多廢話,你到底打不打?”

2.示弱。皺眉看陽光(這場打戲是幾天拍成的,從日光的變化就能看出來,後期也沒做好)以表示不喜歡暴曬,脫掉外衣放在木屐上。

陳真的反應:開始覺得老頭怎麼那麼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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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拖延。“我老人家先要熱身。”這臺詞簡直×爆了。第一說明自己老了,第二熱身的時候顯得腰硬骨脆,更像是個糟老頭子。

陳真的反應:已經提不起精神、擺不好之前那勇武的Pose了。臉上那種懷疑而應付的表情更是讓人覺得船越文夫不過如此而已。

輕敵是兵家大忌。無論是因驕傲輕敵,還是因耐性到頭而輕敵,都是如此。

然而這三招,招招“有×用”(其實“有卵用”在廣西桂柳話中就是否定的意思,現在的“然並卵”是被錯誤使用而且誇大了效果),而且招招致命!船越文夫真是可以一戰的對手。他不僅在陳真第一次痛毆自己弟子的時候就看出了對方的功底,還以自己的行為擴大了比武的範疇。

某種意義上說,很有可能當時的中國武術家,除霍元甲之外,是比不上船越文夫的。

走著來郊外然後比武——這是有多麼可怕的體能;

和陳真的問答——第一重消耗,而且理論考試表現的高度足以讓人產生錯覺,以為他是代替霍元甲來考驗學成歸來的陳真;

疊外套脫木屐——第二重消耗,將陳真的心態拉低,在戰略上以柔克剛,但實際搏擊的時候並非如此;

熱身——第三重消耗,陳真開始輕敵,這才是船越文夫想要達到的目的。

比武分為兩段高潮,第一段高潮又可以分為兩個小節。

第一個小節就是船越文夫做足了水磨工夫之後獲得的上風,這是戰略優勢,拉平了個人實力因為年齡出現的差距。兩次凌空飛腿一次擊退,一次踢倒,直接把陳真打得神情大變,在之後短短的幾個回合當中,不得不處於防守反擊的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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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船越文夫也犯了戰略錯誤,他主觀認為陳真主要會使用霍家拳,即便陳真已經領悟了剛柔相濟的拳理,卻沒想到陳真對於拳法的理解已經不囿於門第之見(人可是差點娶了日本媳婦的聰明利,哪還會在乎門第之見)。於是陳真使出西洋拳擊的步法和中西結合的技擊招數,把戰局拉平。

船越文夫畢竟不是浪得虛名,他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同樣沒有門第之見,善於學為己用。陳真說了“少廢話,打得贏你就是好拳”,立刻將船越文夫對於武學的理解層次展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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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日本第一高手現學現賣,非但賣得比陳真好,還一度將陳真擊退——陳真此時的反應是興奮而且認同的,他已經開始微笑了。這是一種認可對手、欣賞對手的態度,並期待接下來的對決中,能夠相互領悟和學習更多。

在配樂上,從比武開始直到船越文夫眼睛進風沙不敵陳真之前,都是本片的主旋律,直到“盲打”的開始,音樂變了,以琵琶為主(希望我那拙劣的樂器辨識度還沒有退化)的樂段烘托出肅殺、殘忍的氛圍。

這是決生死、定勝負的第二段,由於眼睛被矇住,雙方都在不停試錯,只要試錯成功即不擇手段要佔據壓倒性優勢,因此拳法大變,不再像之前第一段那樣充滿觀賞性,顯得更為殘酷和兇狠,只要主觀猜測不中,就會遭遇凌厲反擊,被對手各種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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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陳真而言,他明白這場比武的重要性,要在一名亦師亦友的對手面前實踐自己的理論,“在最短的時間內擊倒對手”,何況他面對的是前所未有的勁敵;於船越文夫而言,他比所有人更深知“拳怕少壯”的道理,另外,現在的陳真,某種意義上比霍元甲更可怕——學貫中西的他,已經接近一臺殺人機器的標準了。

皮鞋對襪子——典型的裝備壓制

“盲打”的最大魅力在於“誘敵”,因為看不見,全憑聽感、觸感、反應行事,攻防也更加謹慎,加上缺少了目視的距離感,被擊退、擊倒的時候,身體觸地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必須防止意外的磕傷和碰傷。

這一段裡,雙方都在主動試錯,也在主動誘使對方犯錯,期間有經驗老道佔上風的時候,也有裝備優勢佔上風的時候(穿皮鞋的陳真好屌),令人擊節叫好的設計層出不窮——這些優勢,都在目不見物的情況下,只要遠離對方的身體即告消失,更增添了“盲打”的不確定性和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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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越文夫深不可測的實力,在短兵相接當中渲染得淋漓盡致。從演員理解香港武打片的層次來說,這個角色非倉田保昭莫屬。

“盲打”之所以帶來一連串的驚心動魄,除了設計上的獨具匠心,更因為近距離格鬥將勝負的標準升級為生死判定,最後沒有套路和章法可言,完全是見招拆招、致人死命。

這位日本第一高手在陳真的步步進逼之下,反擊接踵而來,同時還預見甚至遏制了陳真的反撲,防禦之綿密令人窒息、驚駭,最後把少壯派逼到同歸於盡的局面,在比武的概念當中,其實他已經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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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高手多惜命,所以主動停手。後來的對話當中,陳真爽快地承認了這一點。要是比“殺人伎倆”,陳真不是船越文夫的對手(人摸爬滾打幾十年呢)。然而讓人心悅誠服的是,船越文夫痛快而謙虛地表示,自己輸給了霍元甲。理由有三:

1.囿於時勢格局,船越文夫在日本教不出陳真這樣的弟子。

2.霍元甲能推動陳真去日本留學,就算胸襟和船越文夫相同,眼界之超卓也是當世無雙。

3.船越文夫依附於黑龍會,最後要靠大使庇護才能離開上海回國(但是可以想象,他的結局一定不會好),而霍元甲自創精武會。

這場比試,船越文夫是一名合格的老師,他代替霍元甲給陳真上課,準備大考,而陳真考了滿分。船越文夫也是當世少有的大師,他以自己為藍本,讓陳真充分了解和學習了日本技擊的最高境界,為陳真和“最終大博士”藤田剛的一戰,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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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象徵屬性上,船越文夫代表了當時日本極少的有識之士,以及這個國家之所以能成為一戰/二戰時期的世界霸主所應具備的國民素質,比較讓人難受的是,他無法掙脫時代和國家套在他身上的枷鎖,只能無奈選擇退隱,這在他和大使對弈之後說的那番話,很好地體現了出來。

而他全力烘托的虛擬主角,就是隻有遺像出場的霍元甲。在陳真身上,體現出了霍元甲的一切亮點,甚至寄託了主創和導演要表達的樸素觀點——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這樣的表演安排,是導演將劇本和全劇構思理解異常透徹的表現——陳嘉上自己就是編劇之一。

用一場兩個頂級高手的巔峰對決,以及對決中的思考、學習、吸收、應對,將兩種迥然不同的意識形態,兩個相似而又對立的國家/民族之間的紛爭,採取非常寫意、又值得讓人回味無數遍的方式演繹,其用意之深刻、手法之多變,已經是功夫片的頂峰,對後世影響深遠。

船越文夫的原形是一代宗匠船越義珍先生,他和李小龍一樣偉大,眼界寬廣,是一名致力於把空手道(電影當中,船越文夫提到的“唐手”即空手道早期的稱謂)推向世界的武術大師。

電影當中,船越文夫將“至剛的唐手”演繹得剛柔並濟,同時博取各家所長,胸懷遠遠超越了國界和民族之爭,這也是《精武英雄》有別於其他功夫電影的境界。

《精武英雄》不僅僅是一部“武俠電影”,也是一部包含了哲理的電影。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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