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末去銀行自動櫃員機上取錢，正在櫃員機上操作時，隱約感覺身後緊挨著我站了一個人，心頭好一陣緊張：不會是打劫的吧？回頭一看，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手裡拿著張銀行卡，定定地看著我，見我回頭看他，他說你先忙、你先忙，等你忙好了幫我一個忙。環顧四周，銀行自動櫃員機間四臺機子一溜排開，那個空間裡只有我們兩個人。說話間我錢也取完了，問他要幫什麼忙，他說他來取工資，沒想到今天銀行櫃面休息，可是他等錢用，用自動櫃員機他不會操作，他可以告訴我密碼，讓我幫他查查卡上有多少錢，然後幫他把錢取出來。
聽了他的話，我心底先是一陣莫名的感動，看來我應該屬於那種面善之人，至少看上去不會害人，所以他放心把密碼告訴我請我幫忙。其實，密碼他自己並不記得，抄在一張小紙片上，跟銀行卡一起夾在我們平時裝月票的那種卡包裡。銀行卡取出來的時候，密碼條也一陣跟著出來了。我把他的卡插進櫃員機，一邊告訴他怎麼操作，一邊讓他看櫃員機顯示屏上的金額。他湊上前來，一邊看嘴裡一邊唸叨說你不必告訴我怎麼操作，你告訴我，我一轉身也就忘了，唉，人老了，不頂用了，啥都記不住。
錢取出，幫他把卡和密碼依舊裝進卡包裡，看著他將錢和卡包一起裝進貼身的口袋，然後用手在外面按了按，確定是真的放好了，才推門出去。步履蹣跚中，一頭白髮在這春末的大風裡零亂著。現在老人的退休金都是每月定期發到銀行卡上了，看他那年齡，至少退休十多年了吧，這麼多年他的錢都是怎麼取的呢？今後他的錢是不是還要這樣每次求人幫忙呢？這自動櫃員機邊的人可靠嗎？如果自動櫃員機邊人都沒有，他又該怎麼辦呢？更嚴重的是，假如他正好求上一個打劫的人又該怎麼辦？想想都有些後怕，我思來索去沒有答案，誰又能給我個答案？
無獨有偶，這個週末去銀行辦理銀行卡網銀，又遇見一老人，拿著一本工資存摺找大堂經理。老人看上去已經很老了，滿臉的皺褶，看上去老眼昏花的樣子。他跟大堂經理說他存摺上的錢多了，不知道為何好好的這個月多出來一千多塊錢，他清清白白一輩子，不是自己的錢堅決不能要，肯定是銀行弄錯了，得退回去。大堂經理拿出計算器，把多出來的錢除以7，正好能除盡，然後告訴老人這應該是給他補發的工資。這個城市每年一月都會給退休老人補發工資，但通常要到7月才會補到位。這樣一下子就要多補7個月的差額，這就是為什麼存摺上錢多了。老人眼睛有些花，耳朵也背，腦子似乎也有些糊塗，聽不懂大堂經理一遍又一遍的解釋，執意要將錢退回去。銀行沒辦法，最後問清老人子女的電話，打電話給老人的兒子，讓他把老人家帶回去好好解釋，這才算是安靜下來。
“當你老了，頭髮花白，睡意沉沉……”威廉·巴特勒·葉芝的詩被情歌王子李健演繹後深深打動人心，也讓我們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會去想當自己老的時候會怎樣。回到家我跟女兒說起銀行裡遇見了這兩位老人，說有一天我老成他們那樣子自己啥都不會做的時候怎麼辦？女兒安慰我說：“你沒事，你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不像他們那樣什麼不懂。”可是，妞，你要知道，我受過的教育跟科技發展的步伐是嚴重不匹配的，誰知道等哪一天我老了的時候有什麼樣先進的技術會將我攔在門外呢？或者真到了那天的老年痴呆了呢？到那時候，我又將如何自處？
此文曾發表於《北海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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