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看見你

電影《找到你》,從一開始,人們的心就隨著姚晨扮演的李捷奔跑在長長的地下甬道,隨著她一起奔波,為找到女兒四處打探保姆孫芳的下落。一個是大律師,滿腹經綸,思維如髮絲一樣縝密奔瀉。一個是底層女性,為救治孩子不惜混跡聲色場所,以命博酒,來換得救命的收益。她們的人生軌跡,因為孩子而重合,也因為母愛,原本擦肩而過的兩個人,有了深切的愛恨情仇,終於最後,她們看到了彼此,也諒解了彼此。

有人嗎 ____《找到你》,看見你

有人嗎?——在彼此看不見的時刻,這句話已成內心的迴響

影片《找到你》有個鏡頭:馬伊琍扮演的保姆孫芳抱著垂危的女兒,在瓢潑大雨中一遍遍喊:有人嗎?有人嗎?車輛來來往往,隔著巨大的雨幕,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世界裡形色匆匆,沒有人注意到別人的悲歡,沒有人注意到:路邊,有個絕望的母親,在女兒生命的邊緣徘徊,邊緣那頭,有巨大的黑網,正徐徐展開,沒有人救贖,亦沒有人可以逃脫!

有人嗎 ____《找到你》,看見你

“有人嗎?”同樣的問題在姚晨扮演的李捷的生命中,也一次次浮現。在承受女兒失蹤的巨大恐懼裡,她所遇到的是揪著她頭髮要孫女的婆婆,被質問“你現在還像個女人嗎? ”的 丈夫,帶來不合時宜的消息的同事;為尋找女兒,穿著高跟鞋奔跑在地下通道的時刻,她的內心一定也在呼喚:有人嗎?那種絕望和無助,一如馬伊琍在路邊的苦苦尋覓。精緻妝容和優雅高跟鞋的背後,只是一個一心擔憂孩子安危的母親,沉著理性被擔憂孩子安危的戰慄惶恐代替。她看不到別的母親,不管是朝夕相處的保姆還是代理案主的妻子。她們都在各自的困境裡掙扎 ,也在各自的母性裡孤絕,卻忘記她們擁有一個共同的名字。

有人嗎 ____《找到你》,看見你

李捷代理的離婚案的女主朱敏,打開煤氣自殺前幾天,也曾執拗地抓著李捷的衣袖質問,作為一個母親,你能瞭解我的處境嗎?她想知道,這世上是否有人看得見她的付出,她的冤屈,瞭解孩子對她的意義。結果李捷一番義正言辭的說辭:我努力工作,就是不想像你一樣被動 。一種成功者對失敗者高高在上的勸誡, 把她徹底地置於荒原之中,那一刻,她的身邊,沒有人。

有人嗎 ____《找到你》,看見你

有人嗎?其實響在每個現代人的心底

沒有人可以回應。明明是寬闊的大馬路,明明是車流如織,卻似置身於宇宙盡頭,拼盡力氣的發聲,輕易地湮滅在漫無邊際的大雨中。而在現實中,有時,一句想要聽到的話,一份尋尋覓覓的懂得,有時歷經流年,也得不到。隔斷我們視線的和聽力的,又是怎樣的噪音和風雨?

沒有人可以訴說。當孫芳懷著最後的期盼,去向李捷借女兒的救命錢,卻因後者趕時間而被阻止說出口。而我們在生活中,也有多少說不出的時刻?真正的需要,從來很難說出口。那些擔憂、那些脆弱,好像總是找不到一個妥善的地方安置。想要說些什麼,望著滿滿的電話簿,卻不知可以打給誰。

有人嗎 ____《找到你》,看見你

獨善其身如果不可以,那麼我們還能怎麼做?

李捷和孫芳,原本在自己的生活圈裡,沿自己的命運軌跡各自行進,可能永無交集。卻因為孫芳女兒在醫院,為交不上錢,被強行拖下床位,轟出醫院。而這個床位,正好被李捷的女兒取代,在地上匍匐的孫芳,在最無助和屈辱的時刻,看見李捷一家人光鮮亮麗地從容入院,佔據了本來屬於女兒的床位,仇恨在一剎那被點燃。報復計劃開始萌芽,她設法做了李捷家的保姆,而朝夕的相處,似乎讓計劃停留了,在她想為女兒最後的治療求借一些錢時,被李捷因為趕時間而阻止,女兒死亡的最後一擊,讓孫芳決定孤注一擲地報復李捷,她帶走了李捷的女兒,不知所蹤。

有人嗎 ____《找到你》,看見你

當李捷最後趕到船上,在甲板上向孫芳磕頭哭訴時,她是真的看到了孫芳曾經的無助和絕境,卻以付出巨大的心理創傷為代價,似乎只有經此一劫,自己的內心也千瘡百孔,才能看到孫芳的傷痛,體恤孫芳的不易。這樣的代價,是否巨大了些?而孫芳最終也在警察趕到時跳入深海。究竟是怎樣的隔閡?讓一個人必得付出生命的代價來呼喚,才能被看到。也讓一個人必得經歷生不如死的痛苦,才能看到身邊的人。

有人嗎 ____《找到你》,看見你

想起一個故事,一個白人孩子看到黑人孩子流血時非常吃驚,對媽媽說:天啊,原來他流的血是紅色的,我還以為是黑色的。這是一種隔離的極端,刻意的劃分,讓人忘了在不同的膚色下,原來是流著相同的血液——人類的血液;更忘了在不同的生活中,原來都有著共同的對幸福的憧憬,對意義的追尋——在人性的層面,我們都是平等的。

而這種隔閡,不僅僅在陌生人之中,就算心心念念、朝夕相處的孩子,有時也完全看不到他們需要和期待,只是一臉冷硬地查作業、求成績,得不到回應的孩子,不得不轉而向網絡和遊戲尋求情感安慰,我們依然在責怪他的不上進。

對孩子的要求中,有些是我們自己的人生缺憾,想通過孩子來完滿;有些是社會文化帶來的焦慮,讓我們誇大了被階層拋棄的恐懼。我們沒有區分,沒有承擔起屬於自己的成長任務,全部以“為你好”名義,傳達給孩子的,只有苛責。誠然,裡面有對孩子的期待,但是,這份苛責裡,沒有信任,沒有溝通、沒有設身處地——沒有看見。

看見,就是愛。

有人嗎 ____《找到你》,看見你

有個單親媽媽,對兒子要求很高,孩子一直也很用功,成績名列前茅。但在高考時,卻發揮失常,落榜了。那一刻,送孩子去各種補習班的辛苦,承擔高昂學費的拮据,離婚後唯一的心願的落空,都湧上心頭,感覺一切都完了!這個媽媽,繞著三環走了幾個小時,看著遠方車燈來來往往,想起了孩子書桌前深夜還亮著的燈光、想起孩子憧憬大學生活時眼裡的閃光 ,想起了孩子在生病時還掙扎著上學的淚光,這時,她看到了孩子失落、傷心,馬上趕回家,緊緊抱住滿臉淚痕的兒子,母子抱頭痛哭,很久之後,坐下來總結失誤經驗、制定復讀計劃。第二年,兒子以很好的成績考取了心儀的大學。一念之間,是責備還是看見,可能改變一個孩子的命運。

以成就為導向,可能決定生活的品質,但以看見對方,和對方的真誠聯結為導向,卻決定了生命的品質。沒有溫度和深度,再錦衣玉食,也是有缺損的。

有人嗎?在生命的低落時刻 ,誰能得到一句確切的“我在”,那便是幸福落地的聲音吧。

看見讓生命更接近

在片子的最後,經歷了丟女和尋女的李捷,在法庭上,用有了感情溫度的聲音,不再為自己的當事人辯護,而是提議將孩子判給朱敏。這一刻,為擔心失去孩子而自殺致毀容的朱敏,淚流滿面。這一刻,她們不再是條理分明 的律師和渴求公正的當事人,她們有了一個共同的名字:母親。

有人嗎 ____《找到你》,看見你

網上流傳著一個故事,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奶奶,蹣跚著腳步,擺地攤賣自家種的小蔥、折耳菜….突然,城管來了,瞭解情況後,沒有強制驅趕,而是幫助老人叫賣。這個城管,看到了老人背後沉重的生活壓力,看到了老人的無奈和艱辛,柔性執法,讓堅硬的規條,有了溫度。溫暖的,不僅是佝僂著背的老人,而且是所有人的安心,這個世界,有愛,有支持,就在身邊。

被看見的時刻,有燈亮起,在心底,在眼中。不被看見的時刻,縱然身處人群之中,縱然燈火通明,依然會覺得茫然和昏暗。

生活此岸,煙火勞碌,生命彼岸,心心相映。

生活中的看見,也許就是一句話的溫度,一個眼神的關注,一個動作的撫慰,卻足以讓生命彼此接近。彼此看見,讓困厄和艱辛,因為看到而變得不再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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