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座城市，你所喜欢的不在于七个或是七十个奇景，而在于她对你提的问题所给予的答复。每一个我们共同构成了城市的无意识，城市的肖像。我们构成了城市的历史，城市的历史也塑造了我们。博物院巡礼，就是从历史中找到自我，找到一点点生活外的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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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巡礼第三期，我们带大家逛的博物馆，是位于文博路8号的福州市博物馆。它隐藏在干道国贸东路的背后，即使周末，人流量依旧不多。
福州市博物馆始建于1987年，它有两个常设展——《闽都华章》和《海丝门户 有福之州》。这两个展览，是福州隐藏在市井里的小秘密。今天我们就结合陈设里的展示和资料，给大家讲讲福州的故事——它就像人一样复杂而有趣。
福州有时像初生的婴儿，有时像行将就木的老妪；有时热情如火，有时冷峻若冰。福州的秘密隐藏在时空的罅隙里，又不甘寂寞给你留了一道小门。他欲言又止，把过去凝练在博物馆的方寸之地；他也有所言说，三坊七巷、三山两塔以及此时你眼中的一切，都是福州给你打的哑谜。
如此看来，他可真是个纠结的人。
「 1 」
城市伊始，血脉并连
先有祖辈的诞生，才有关于福州土地的意识。此时的福州恍若牙牙学语的懵懂孩童，还没有自己的名字，哪怕是乳名。在公元前221年，他才得到一个笼统的官方名字——“闽中”。
那时秦设郡县，闽中指代的是整个福建地区，只因为治所在福州，所以福州才有这个代称。
他的第一个正式名字，叫做冶城。闽越王无诸在这里建立了全闽第一座城池，时有“闽之有城，自冶而始”一说。这座闽地第一城，便是因春秋时期冶铸金属的冶山而得名。
在距今两千两百年的关口，这块土地波澜壮阔的岁月才将将演罢序幕。
如今的城市建设中，福州仿佛将千年冶炼的温度传承下来，有了一股“热”情如火的风姿。这夏秋之交的热不可耐，被郁达夫形容为一种半麻木的入梦的状态。梦境的幻觉里，仿佛看见先民拿起贝铲劳作的模样，这是比“福州”，或称“冶城”，更悠远的往事。
那是语言还未诞生的新石器时代。
距今5890-7450年，平潭县壳丘头村，就诞生了福州迄今为止最早的文化遗迹。它用珍贵的贝器和陶器，证明了福州海洋文明的伊始。南岛语族和繁茂的“海丝”之路都有它的影子。
南岛语系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主要分布在岛屿上的语系。西起印度洋马达加斯加，东至太平洋复活节岛，其中数百岛屿2.7亿的人口，都是它囊括的范围。在生产工艺、语言语系等等考证之后，就发现这片海域拥有一个共同的祖先——他们都来源于福建。
福州的一部分先民远渡重洋，征服大海，另一部分的痕迹深埋在土层之下。先民在埋藏至亲中感受到死亡，感受到时间。时间和人类初生的想象力一起，越过新旧石器时代，越过青铜文明，孕育出这方土地的灵魂。
襁褓中的福州与闽越国一同偏安在华夏的角落。在历史的漫漫长夜里，他对着星空伸了一个懒腰。
「 2 」
破后而立，衣冠南渡
当时的福州不可能想象到，如今的城市森林掩蔽了漫天的星野，也想不到星星以超越光的速度离我们远去，更想不到得名不久的他就遭受了一场上帝的玩笑。
公园前111年，东越王余善自称东越武帝，与汉王朝分庭抗礼。次年，汉武帝挥师南下，成王败寇，汉师平定叛乱，将闽越人迁徙至江淮地带。王城破败，此地遂虚，人民和土地一同被战火所毁灭。
福州他懵逼了，这好不容易刚出来的文明发展方案，就这么让人给毙啦？余善你小子怎么就不知道闷声发大财呢？人民全被汉军掳走，福州文明倒退了数百年。就算他内心再怎么说“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啊”也无济于事。
直到魏晋五代时期，形势才迎来转机，福州的成长重新步入了正轨。
时八王之乱，紧接五胡乱华。中原世家大族纷纷入闽避难，史称“八姓入闽，衣冠南渡”。中原人给福州带来了先进的农业和手工业技术，修补了400余年几近中断的闽文化。福州从迷离的睡梦中渐渐醒来。
福州迎来了第一次北方汉人与闽人的大融合。在海洋之滨相对稳定的政治环境中，生生不息地发展，时间来到了五代闽国。
这时的福州，成了一个佛系青年。
「 3 」
佛教兴盛，东南佛国
福州宗教文化丰厚，大小神仙据记载有一千余，与此同时，福州受佛教影响深远，素有“东南佛国”之称。
由于闽王王审之对佛教的大力扶持，福州出现“城里三山千簇寺，路上行人半是僧”的奇妙景象，一时间香火不绝。
遥望青灯古佛，悠远的梵音穿越时间贯耳而来。冥冥中仿佛心经里唱念的句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想必当时的福州，一定是个出和尚的地方吧。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如今佛教已不复当年盛况，但相关佛教建筑，依旧承载着当年福州的佛系生活。涌泉寺、雪峰寺、林阳寺、西禅寺和金山寺并称“福州五大禅林”。乌塔和白塔也是在五代时期，王审之和他的子嗣为祈福而建。
△金山寺
对佛教的狂热映射到佛像的雕塑艺术上。白瓷像、铁像，弥勒、观音，不同时代的佛像交错在同一个展柜里，仪态万千。佛的尊荣必是慈祥的样貌，因它超越凡间，为了普渡众生从遥远佛界而来。
不知这是否违背了释迦牟尼不供奉有形之物的本意，但在佛教本土化的过程中，佛像雕塑早已与中国艺术相连。
江河流水，潺湲不绝，后浪已不复为前浪。浮于凝滞之泡沫，忽而消失，忽而碰撞，却无长久飘摇之例。世人与栖息之处，不过如此。
「 4 」
搏击海上，海丝之旅
纵使在佛系盛行的今天，同样也有人不放弃搏击风浪的理想。“做世界的水手，奔向所有的港口”，这句诗是福州海丝之路的写照。
相较于西方探索新大陆的哥伦布、环球航行的麦哲伦，郑和的船队规模可以说百倍于他们了。复原的宝船模型，造景里各司其职的码头景象，无不彰显着福州的航海力量。
但是在海洋面前，人类终究是渺小的。风暴、海浪、礁石无一例外地威胁着水手的生命。“碗礁一号”显然不是海洋的幸运儿，它随17000余件青花瓷器一起沉没在海底300余年。
碗礁一号的复原场景是一条木质的长廊，周围回荡着海底气泡的响声。一排排碗碟掩埋在沙石里，好像在诉说着尘封的往事。展柜里摆放的是同期出口的青花瓷器，它们是研究福州这个港口枢纽的实物见证。
海上丝绸之路并非一个宏大的词汇，它所承载的是过去，是福州水手对于海的渴望，对于自由和远航的渴望。在宏伟的历史和冰冷的数字背后，水手的命运同福州紧紧地交融在一起，作为他们生命的一部分存在着。
「 尾声 」
福州自有千面，随人之心境变化又各不相同。
离开展厅后，我听见讲解员小姐姐对着她的同伴推荐《人类简史》，她认为博物馆只是一个学习的契机。
有时我们确实需要这方场域，以局外人的身份切入眼下的时空。博物馆所讲述的可能只是表层故事，但同样是敲开心门的钥匙。更多无声的叙述沉默在书籍和真实的遗迹里，等待你轻推月下门。
“那天夜里，我走出历史博物馆，满月当空，圆得令人想恋爱，亮得没有一颗雀斑。”我想起余光中的这句话，用作结尾。
去逛博物馆吧，在历史的包围中，我们去生活。
（部分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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