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跳樓了，學校章小清教授會找你談的。”
跟遠在歐洲的導師發完最後一條微信，他從醫學院實驗大樓五樓實驗室的窗口縱身一躍。
大地在迅速地撲過來。
勁風撲面，他的思維忽然變得無比清晰。
往事一幕幕，電光火石般掠過腦際。
1、
2015年5月的某天。
大三的他懷著忐忑的心情給同濟大學醫學院陸教授發了一封郵件，想要參觀對方的實驗室，並在那裡做畢設。
在郵件的最後，他說：
“如果可以，我願意在您那邊直接升博。”
沒過多久，他就接到了郵件回覆：
“在我實驗室，我會帶著你，每一步都指導你，尤其是開始，會告訴你實驗做什麼，文獻看什麼，還會幫你分析每一次實驗的結果，以及後面要做什麼。你進入了狀態之後，我們兩個人是平等關係，一起分析結果，一起討論下面應該怎麼做……我不想要太多學生，一年一個，一共2-3個，但是每個學生我都會傾注全部精力和他一起努力！”
在電腦前看完郵件，一米九的他一蹦而起，興奮不已。
第二年，他進入同濟大學陸某某課題組，以推免名額攻讀碩士研究生。
一腳跨入同濟大學的大門，他對未來充滿憧憬。
2、
進了課題組後，他無償為導師工作。
導師是雙聘人才教授，而且丈夫是歐洲人，所以經常不在國內，只能通過電郵、電話、微信等網絡方式聯繫。
一開始，他心懷感恩，任勞任怨。
但是大部分工作與專業無關，而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幾乎沒有什麼休息的時候。
春節、中秋、國慶……他都在實驗室裡替導師做實驗。
他越來越累，越來越迷茫。
由於整天呆在導師的實驗室裡，他根本沒有時間正常上課，只能編各種理由請同學代為請假。
期間，他得了嚴重的頸椎病，並休克兩次，但導師卻並不在意。
“你是否可以週一來晚上睡在實驗室，週二回去，週三休息一天，週四來，晚上睡在實驗室，週五回去……有床，被子可以買好一點的……我很心疼你每天花4小時在路上，當然這個事情最終由你決定，我會尊重你的決定的。”
“很心疼我每天花4小時在路上？”坐在最後一班公交車上，看著窗外光怪陸離的霓虹燈光，疲累不堪的他忽然有些歇斯底里地大笑起來。
笑得眼角泛出了淚花。
第二天，他抱著新買的被子，住進了實驗室。
3、
進入同濟大學的第10個月，他以第一作者的身份發表了一篇論文，影響因子13.25。
他興奮不已。
但是，導師要求他放棄另一篇論文的第一作者排名，讓位於某位需要評職稱的領導。
他憤怒地拒絕了。
4、
2018年4月的某天。
“陸老師，我想參加今年的博士考試。”
“先將我交給你的實驗完成。”
……
“陸老師，您讓我撰寫的兩篇論文難度太大，而且與碩士畢業無關，能不能緩一緩？”
“你還想不想畢業了？”
“正是因為想順利畢業，所以您那兩篇論文想緩一緩。”
“那就延期畢業吧。”
……
5、
2018年12月13日中午12點58分。
……
“我去跳樓了，學校章小清教授會找你談的。”
……
“嘭！”
頭先著地，腦漿四濺，紅白相間，將水泥地塗抹得一塌糊塗。
“哦，這就是解脫嗎？”
這是他留在人世間的最後一絲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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