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少年摟著大黃狗的屍體躺在窯洞中,在冰冷中孤獨地死去

故事:少年摟著大黃狗的屍體躺在窯洞中,在冰冷中孤獨地死去

“商明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你可以來找我啊!”那個稚嫩的聲音從屋外傳了進來,我聽到我的名字,我感覺渾身一震!我立馬跑到了門口,看到他正跌跌撞撞地向楊樹林深處走去。

遠遠看去,他是那麼自由瀟灑,又是那麼的可憐、淒涼!我心頭一熱,扯開了嗓子喊道:“柳子,你兄弟回來了,我就帶他去找你啊!”遠處那個身影短暫地停留了下,我眼看他馬上就要轉過身子來的,但一陣狂風捲起雪花襲向了他,他在雪花的卷繞中繼續向前走去。

柳子走了,他的父親卻來了!柳霸來的時候,雪花已經積滿了院子,我們正在玩堆雪人、打雪仗,砸向空中的雪球差點就擊中了這個訪客。這可把我們嚇得灰溜溜地鑽進了屋子裡,但他卻緊跟著走進來。

“我的孩子呢?他是不是來過?”他不再盛氣凌人了。

“他來了,但卻走了。這是他留下的!”我回答著,還不忘拿出那些書本來。柳霸看到這些臉色頓時難看了許多,他突然就原形畢露起來:“這混小子,拿了學校的書本,全校都在找他呢?找到了,看我怎麼收拾他!”

那些天裡,柳霸隔三差五地往我們這邊跑,有時是他讓其他人代替他來的。他們的說法是:“柳子已經一個多月都沒有回家了,家裡現在是急死了。”急死到不至於,倒是他們快著瘋了吧!

“是啊,冰天雪地的天氣裡,一個離家的孩子究竟能去哪兒呢?”老房東斜靠著門框,在孩子們燃氣的煙火邊長嘆著。

“我想去找劉濤,他不再的這些天裡,我想念他了!”徐有才揉著臃腫的眼睛,披著被子起身來到了老房東身邊,他訴說著自己的想法。老房東久久地看著這位少年,之後就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在長久沒有劉濤的音訊之後,徐有才作為他的老鄉,依然決定回老家去看一下。在那樣的年代裡,在那樣的地方,沒有電話,也很少有書信來往。唯一交流、傳達信息的就是發動雙腿,整個人兒都過去。當徐有才決定回去尋找劉濤的時候,老房東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在自己的房間裡咳嗽了一晚上。那時,徐有才開始對我做工作了,他認為我和他能說道一塊去,這次應該陪他走一趟。

我整個晚上都是推辭著的,憚於天氣的寒冷,也憚於學校的紀律。第二天清晨,徐有才一聲不響地踏上了征程。之後的幾天中,我一直限於對自己退縮的深深自責中,並熱切對盼望著他早日的歸來。同時,柳霸也時不時地託人來找他的兒子——這兩件事情交織在一塊,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幾天,連綿不絕的大雪,我不是在教室裡待著,就是在宿舍裡面窩著,整個人的心思卻早已跑到十萬百千里去了。在我憂心如焚的時候,徐有才還是回來了,他身後跟真一個人,那正是劉濤。他們從走進門的那一刻就爭吵著,一直吵到所有的人都遠遠地躲開了,劉濤突然跑到我身邊,他拽起我沉聲道:“現在帶我去找柳子吧!我想在離開學校的時候,再見他一面!”我一臉詫異地望著他,之後還是徐有才給我解釋了一切。

眼前這個少年,前一陣子是帶著自己的妹妹回家了,他這次來是向大家辭行的,也想再看一看那個失散多年的哥哥。

“家裡現在只有他奶奶一個人了,父親長年在外打工,還沒有回來——家裡需要他照顧……”徐有才說這些話的時候,把我專門拉倒了門外。他向我提出了一個要求,幫他們儘快找到柳子,“這也是劉濤奶奶的意思,她老人家盼望失散的孫兒已經有十二年拉!”

“那天,柳子走的時候,你不是對他說,等劉濤回來了,就帶去見他嗎?”徐有才繼續說道,“他家裡人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你應該知道的,是吧?你之前不是說過那個窯洞嗎?那是你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說不定他就在裡面呢?”

徐有才一陣狂轟亂炸中,竟然把我之前給他說的關於窯洞的事都提出來了,想的可真是周到啊!我在陣陣苦笑中無奈答應帶他們去找柳子這一請求,但去哪兒找呢?徐有才極力慫恿我去我們見過的窯洞去找。

怎麼可能呢?一個離家出走的孩子,在大冷天會待在窯洞裡,而且是一連這麼天。儘管我認為這不可能,但我們在白雪皚皚中走著走著就來到了那個窯洞。我依著記憶,爬上了渾身積滿雪花的窯洞,壯著膽子走了進去。

空洞的窯洞裡,破碎的磚頭散落在四處,窯洞的頂端,破碎了幾個小洞,不斷地有雪花飄散下來,散落在那些破碎的磚頭上,也散落在一些乾淨的書本上。我和劉濤、徐有才都被裡面的景象驚呆了,偌大的窯洞中,竟然有堆積如山的書本!這哪是窯洞啊,簡直就是一個圖書館!

我們再朝裡面深入進去,發現有一處的書本竟然凌亂地散落在一地!而且那些書本還在慢慢地動彈了起來,我張大了嘴巴,幾乎說不出話來。就那麼僵持了好處時間,那書本又不再動彈了。

我們繼續向前靠近著,那書本卻又突然動了起來……我在驚嚇之餘,緊緊地拽住了身後的劉濤,而徐有才竟然驚叫著跑出了窯洞。劉濤操著不自然的聲音低聲說道:“這裡面不會有鬼吧?我們趕緊跑吧!”

在他說話的時候,我隱約聽到了另外的一個聲音,那似乎是一個人在用微弱的聲音說話。我連忙阻止著他:“這裡面好像有人!”

被我這麼一提示,他努力使自己鎮定著,一種怪異、嘶啞的聲音再次傳進我的耳朵裡。我心裡一緊,丟下劉濤,挪步上前,“嘩啦”一聲撥開那些剛才還在移動的書籍,眼前出現的景象立馬使我震驚了:

一位少年,身著破爛不堪的棉襖,緊緊地抱著一條大黃狗,幾隻碩大的老鼠,從它們身軀上跑過……那狗顯然已經是死了,那人……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個少年正是柳子!他面如死灰,形容枯槁,彷彿是個死人一般,但他張大的嘴巴,瞪圓的眼睛,和一隻抬起來的手臂,在告訴著我,他還活著。

我在無比震驚中,俯下身子去,想把他拉起來,但他的身體已經非常僵硬了,怎麼也拉不起來。劉濤怔在一邊,眼睜睜地看著,我讓他幫忙,他也不過來。我終於放棄了把他扶起來的打算,只聽到那微弱的聲音在說著什麼。

我緊緊地攥住了他的手臂,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他雙眼緊緊地盯著對面的劉濤,嘴巴里喘著粗氣,哆嗦著乾涸的嘴唇,終於發出了聲音:“哥哥……”

是的,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喊他的哥哥,喊他昔日勢同水火的兄長,喊他失散多年的親人……那是對自己親人的呼喚,那是一個浪子回頭的吶喊!聲音是那麼的悽慘、那麼的悲傷,那麼的讓人的動容!

一顆堅硬的心被融化了!劉濤再也忍不住了,他發瘋一樣去扒書堆中的弟弟,他熱淚盈眶地喊著:“快起來!你不能躺在這兒,快跟我一塊回家!”他在拽起弟弟的時候,那隻大黃狗躺在弟弟懷中;他拉起弟弟的時候,那隻大黃狗也躺在弟弟懷中。他們就像是不可分割的一樣,死死地抱在一起。

我在一邊給幫忙著,使盡了力氣終於使他們分開了!劉濤背起自己的弟弟,搖搖晃晃地向外跑去。那個渾身被凍僵了的人兒,那個奄奄一息的人兒,正躺在自己的親人背上——他們共同向光明走去,向溫暖而去。身後,那條死去的大黃狗,靜靜地躺在書堆裡,眼睛緊緊地閉著,從窯洞頂端的破窟窿中飄下來的雪花,紛紛灑灑地落在了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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