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參戰記事之六
二：戰鬥紀實（3）
2月26日—3月6日
在完成配合125師及162師攻克復和方向作戰任務後，我團撤回龍州休整待命兩天，接著，又奉命配合步兵163師攻打諒山，此次我軍戰鬥口號是：打到諒山去，全殲第3師，活捉敵師長，嚴懲小霸權，打出英雄營、連，爭取立大功！
2月26日 大霧
據通報，2月24日我步兵55軍165師已佔領越南諒山省的同登，全殲越軍。拿下同登後，我軍迅速向諒山逼近。為配合步兵攻克諒山，昨天已做好了充分準備，今凌晨2點出發，經憑祥出友誼關，下午四點半，我揹著衝鋒槍、炮隊鏡及個人裝備，隨大部隊徒步爬山一個半鍾後，佔領越南811高地山頂，迅速構築工事，展開觀察所，做好參加攻打諒山總攻戰鬥準備。然後，我和馮才基戰友一起將一個步兵單兵隱蔽的窄小貓耳洞，擴挖成我倆人可半躺的掩體。第二天早晨起來，我的兩個膝頭痛得很，馮才基他也說痛死了！原來洞是挖得不夠長，腳伸不直的緣故，於是又再挖大。當時我和馮才基開玩笑說，如果越軍有炮打來，這個掩體很可能就是我們的墳墓。
2月27日 霧雨
早上7點50分，總開始攻，我部向諒山北的扣馬山進行半個小時的炮擊！炮聲依然震耳欲聾。有過2月17日總攻炮轟的經歷，眼下就沒什麼害怕了。由於有小雨，炮擊猛烈，我團多門火炮故障，炮技師全力搶修後才繼續射擊。之後，坦克、步兵迅速勇猛向前推進……
中午時分，據通報，步兵已攻擊佔領扣馬山。我炮火不斷廷伸，一部阻敵之增援部隊，一部支援步兵迅速向諒山挺進。
晚上，我團組織前進觀察所，有在水口方向作戰開前觀的二營石相元副營長和我連劉於江排長帶隊，我和二、三營各一名偵察兵、3營兩名2瓦電臺兵共7人組成。任務是到距諒山以北佔領611高地展開觀察所，及時發現敵炮陣地，觀察我火炮射擊效果，支援步、坦攻城作戰。按照輕裝上陣要求，我準備好了帶炮隊鏡，一支衝鋒槍（四個彈夾只帶一個、子彈30發）、兩個手榴彈（4個只帶兩個，關鍵時刻一個給敵人，一個留給自己！）、一個防毒面具、一包壓縮餅乾、一行軍壺開水4粒淨水片。準備第二天早上出發。
夜間在811高地上，一點鐘我站哨，我挎著衝鋒槍隨帶班員順著塹壕摸到哨位。環顧四野，黑天黑地，冷風呼呼的吹，還時而夾著小雨，能見度極低。我深怕越特工偷襲，一直警惕的觀察山下週圍的動靜，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以保證我身後戰友們的生命安全。
2月28日（二月最後一天） 陰風 冷雨
早晨7點鐘，我們一行7人，在沒有步兵保障的情況下，按分工由我持槍在前，劉排長斷後，石副營長居中，我們沿著半山腰一條小路，悄然出發。天下霧雨，颳著大北風，能見度只有幾米。一路上，天色漸漸的放亮，兩側山腳下，遠遠近近，槍聲炮聲、手榴彈爆炸聲不斷，坦克那重重加油呔呔呔呔聲，可以聽出他們前進的吃力艱苦，不久就留在我們的身後了。經過兩個多小時爬山越嶺的急行軍，穿過了兩個敵軍敗退遺棄的營級指揮所及塹壕暗道，3次隱蔽迴避正面遇到的不知是敵我的小股部隊後，終於來到了目的地山腳下。
細細的觀察山上，依稀可見人多多，約有一連人。石副營長說：“上。”而劉排長鑑於在復和方向參謀長等十多人在越南復和長形高地誤入敵區，遭遇敵襲傷亡的教訓，建議確認一下再上，免得送羊入虎口。但石副營長說：“不用，上吧，有什麼問題我負責。”這時我心有一個念頭，如果出了萬一，誰能負責得了誰？因為我走前面，回看一下石副營長請求他說，還是確認一下吧？石副營長就迅速打開地圖比對、無線電臺聯繫，確認是友軍55軍163師XXX團七連。這時山上那邊也吹起來前移號聲
，是友軍無疑了，我們即速上山。爬到半山腰，見有一個營一級的指揮所坑道掩體，裡面只有一衛生員在護理幾個傷員，其中躺在最外邊的傷員頭大如鬥，滿臉是血纏滿紗布，裡面的幾個傷員不見動彈。衛生員問是否見有擔架隊，我安慰他說有快到了，要堅持一下,其實哪有看到擔架隊的影子呢？真擔心這些傷員堅持不住了。歇了一會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經過風雨中的跌跌撞撞，大家都成了大泥人了.接著我們就一口氣爬上了611高地山頂，經與步兵接頭後，才知道步兵七連剛剛開往諒山打增援去了。我們迅速作好了一切作業準備，但天不作美，還下著陰霧雨，十幾米以外，什麼都看不見，只聽到遠方近處呯呯嘣嘣槍炮聲。
3月1日 霧雨。
上午時分，步兵七連從火線撤回來了。我看著他們個個都是泥人，一身疲憊，甚是可憐！一個老兵模樣的一邊把我們的掛包水壺等東西從貓耳洞扔出來，一邊大發牢騷罵著：“這一仗打得窩囊、打得窩囊！"另一個說：“炮兵老大哥，你們要狠狠的打，替我們報仇呀！敵人的迫擊炮好準呀，一炮吊過來就在我們一個班中間爆炸，全犧牲啦，他孃的！”我們劉排長跟他們說：“好的，你放心， 我們的炮火已經打過諒山二三公里了，五、六十年代製造的炮彈都打光啦，已使用70年代的啦！”原來，他們連隊昨天的戰鬥打得很不利，雖然一路猛衝猛打，佔山奪陣，但一路上都遭敵之頑強抵抗，加之山高林密，地形複雜，且又霧雨天寒，使該連進攻嚴重受阻，傷亡慘重！昨天出發時百十號人，今天回來沒多少個，心裡酸酸的，我想一定要不負步兵兄弟的期望，把敵情觀察好！
3月2日
上午還是陰天有霧。雖然我們離諒山城很近，儘管前面槍聲炮聲很激烈，由於看不出去多遠，我們只能乾著急。這個時候的炮火支援基本是由隨步兵打穿插的前觀指揮。
我在山頭塹壕四圍轉了一下，眼前到處是越軍潰退時留下的火箭筒、高射機槍、手榴彈等等武器、彈藥，還有半埋著的屍體，就是沒看到有吃的。中午時分，天空有一些放晴，可以看得很遠，雲朵在群峰上飄動，而諒山城就在眼下！城市建築物高高低低，運動坦克、飛機場、火車路、還有一個烈士陵園高聳的紀念碑都可以看得見。我們及時緊張地作業著，為指揮所報告敵陣地目標。
據中午通報，諒山北城已拿下，攻佔南城的戰鬥正激烈的進行著。這時，我炮火也在猛烈的打擊南城的重要目標、建築物。但天公依然不作美，很快又是雲遮霧障的，眼前什麼也看不到 。
天快黑了，又冷又餓，我到半山腰七連飲事班看了一下，步兵兄弟在吃稀飯，飯好稀，沒幾顆米, 我掉頭走了。不一會，那個高州排長給我們送來一些米，他知道我們這個小分隊沒飯吃。儘管我們沒鍋沒水沒火做，卻使我們很感激動，呵！這戰鬥中的戰友情誼。
3月3日。陰。
上午，我前觀小組奉命撤出。我們與守山步兵兄弟握別後，一路上，我們警戒掩護行進，幸未遇敵小股特工和遊兵散勇，蒼天有眼！中午時分我們安全返回到811高地指揮所。
這時，在這異國他鄉的焦土上，想不到我遇見了同學加戰友的阿東，我倆為目前的安全無恙高興得又抱又叫！之後，他還有點炫的說，他轉換戰區時，收到了家和“她”的來信，問我是否有收到？我說也收到啦。
這時，肚子餓餓的，我問戰友馮才基有什麼吃的？他說還有一個罐頭，專門留給我的，是豬肉的。我高興的打開一看，還剩約四份之一吧，冰凍結了；一聞，好香呀！我趕緊找來幾根火藥硝，到一個貓耳洞點火煮化，用筷子撩了幾下，哪有肉？只剩罐頭汁是了。好久不知肉味，汁也好，就澆上乾飯，津津有味的吃。這時，通訊員通知我們幾個在前方剛回來的過去彙報情況。進入指導員的原越軍挖的掩蔽部，可容七、八個人，我看到電話機旁堆有好幾個肉罐頭，我生理反應的巴咂了幾下嘴……
3月4日 陰
據通報，今天已攻克諒山。坦克、步兵掃除城區以南之殘敵，我炮火延伸至城南以外，阻敵之援兵，並壓制敵反撲之炮兵。
晚上繼續輪流觀察值班。
夜晚接上級通報：1、軍委命令，對越自衛還擊戰已達到預期目的，從明天起，按重、輕部隊有秩序的先後撤回國內待命；2、各部隊打掃各自戰場，把所有有中文的東西全部燒掉或埋掉，不能留下一點痕跡。得到部隊回撤的消息，大家心情一下子興奮起來，這一場戰爭終於快要結束了……
3月5、6兩日天仍陰而大霧，我部一邊打掃戰場，作好回撤的準備，一邊繼續執行炮擊敵反撲之任務，炮火一直沒有停過。
可意想不到在回撤時，我連四排的有線兵韋忠奎戰友（山東淄博人，76年兵），在收電話線回撤至友誼關附近時，被敵追擊的火炮打中，不幸犧牲！與在越復和犧牲的18名戰友一起，長眠廣西邊陲，看不到自己的勝利，悲哉痛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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