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議的事——外公當兵的故事

我外公當年參加的部隊是戴笠領導的“蘇浙行動委員會忠義救國軍”。他本來在蘭溪那邊賣松木水勺子,想換點糧食挑回家,不想半路碰上了抓壯丁的,把他抓去充了軍。那個時候還是抗日戰爭時期,長江下游已經淪陷了。由於外公上過幾年私塾,能寫一手漂亮的毛筆字,再加上他是浙江人,他到部隊沒兩個月就被重用了--做了一名書記員。

他們部隊主要任務是在長三角地區配合正規軍對日作戰,在敵前敵後襲擾牽制日軍,肅清間諜。外公一直跟在馬志超的總指揮部裡抄抄寫寫,做點文秘工作。後來還被派往溪口參加了短暫的集訓,至此成為一名低級尉官。他的主要任務就是監視那些蠢蠢欲動的漢奸,得到指示隨時配合暗殺隊對這些賣國賊進行有效刺殺。

有一次,他們的肅清隊伍被戴笠派往寧波執行特殊的監視暗殺任務,外公作為帶隊主官,身負重任,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因為出發前,就得到了不成功便成仁的訓示,外公心事重重。到了寧波,當地的交通警察大隊派了一名軍官過來和外公對接,並把暗殺人員和住所告訴了他。外公派出小分隊前去打探,發現那是一個大資本家,背後還有幫會背景,他的靠山就是杜月笙。說起杜,那是委員長的紅人又是戴笠的兄弟,一般人不敢惹他。這一次,戴笠為了肅清領袖老家的漢奸流毒,不惜拋棄兄弟感情。

這個資本家把一船船的寶貝和戰略物資送到海上,門面上是送給國軍兄弟的,其實背後又跟日本人勾勾搭搭,會意鬼子在海上實行搶劫。戴笠試了好幾次,每次都會有人提前放出風聲給鬼子,一船船的貨就這樣落到了鬼子手裡。戴笠氣急敗壞,幾次都打算予以除之。可是那是杜月笙的生意,他就沒有狠下心來。後來老蔣得知自己家鄉都出了漢奸,於是就指示戴笠務必予以清除,不留後患,並告誡他與黨國對立者統統殺光。

外公又派出了暗殺小組對該漢奸進行了跟蹤,一個星期之後,終於等來了一個絕佳的機會。該漢奸計劃親自押送一船貨到杭州去送給當時駐杭日軍總指揮野地嘉平中將,以換取自己加入日本籍的資格。外公氣得咬牙切齒,不殺此賊誓不罷休!他花了兩天的時間化妝成青幫弟子小頭目帶領暗殺隊員混到船上。當時,為了學習一些走堂過關卡的黑話,外公還特意提前抓了一個船上的青幫小頭目逼迫他教會了弟兄們。到了船上,一直到船開的時候,那個漢奸還是沒有出現。外公急死了。孃的!難道這傢伙不會坐船去了?當船行駛到茫茫大海上時,天上起了烏雲,不多一會兒就下起了磅礴大雨。海上的浪濤翻滾,讓山裡長大的外公吐得胃裡的酸水都吐光了。船弦上的一名青幫弟子就開始懷疑了。這小子,從來也沒有看見過,還暈船,這就有點不對路了,他們這些常年在海上押運的弟子都是經過挑選的沿海一帶的漁民出身。什麼時候冒出了這麼一個旱鴨子?

不對!要去核對一下。這名青幫弟子用幫裡的黑話問起外公的身份來,外公由於暈船,頭都快炸了,就沒有聽清楚他的問話,只是“啊?啊?”兩聲。那個青幫弟子剛要喊人,外公身邊的暗殺隊員發現苗頭不對,就近身用套近乎的方式將那個弟子迅速刺殺了。他們趁浪打船湧的一瞬間將屍體推向了大海。有幾個暗殺隊員提前去查漢奸的蹤跡,整條船查完也沒有發現那個漢奸的影子。這是哪來的情報?一點準性都沒有的,孃的!讓老子吃這麼多的苦頭。隊員們紛紛上前來詢問外公接下去咋辦,外公告訴他們:把心定下來,不要露出什麼馬腳,繼續等待殺機。也許你們還沒有找到他而已!

就這樣,貨船就一直行駛在大海上。慢慢地,天也黑了,也不知道船到了哪裡。外公想,這一次的暗殺任務如果不能完成,那回去也是個死,自己都還沒有娶媳婦呢,就這樣白白的死了真是心不甘。突然,前面不遠處的大海上響起了喇叭聲,那是相會船隻打招呼的聲音。繼而那艘艇又拉起了警笛聲,貨船停止了,艇靠了上來,原來是國軍兄弟的巡邏艇。就這樣,那些全副武裝的傢伙押著該船掉了方向往洞頭縣駛去。外公想,雖然暗殺的任務沒有完成,但是這一船貨物總算是截了下來,上峰總不至於殺了他。

在船上,他沒有向那些當兵的暴露身份,這是軍統鐵的紀律。他在腦海裡又在思考著該怎樣向上級交代。情報是上級給的,可是漢奸不在船上,這就怪不了他們了。船到了洞頭,開進了一個臨海的山洞,在那裡又來了一支部隊將一船貨統統卸了。船上所有的人都被趕到倉庫外的一個碉堡內,一一登記身份,外公他們還是沒有暴露身份,用的還是事先備好的假名字。

貨卸完之後,一個軍官向他們宣佈:該船已經被國軍徵用了,你們願意留在船上就待著,不願意留著的就自己回家吧!外公領著那些暗殺隊員不同意留在船上,他們就從洞頭縣租了一艘漁船到了溫州。等他們輾轉回到部隊時,上峰的嘉獎令就下來了。上面有戴笠的親筆簽名,表彰外公他們捨身忘死,勇闖虎穴,奮勇殺敵,乃黨國之棟樑,庶民之楷模!外公因此從少尉提升至中尉。表彰完了之後,就是小型的慶功宴,外公穿著嶄新的軍裝開懷暢飲,醉酒時分,他趴在上級長官的耳邊說:“漢奸沒有殺掉啊!”

“咋沒有殺掉?那漢奸的屍體都飄過來了!”

“啊?那可是一名青幫弟子啊?”

“什麼弟子?就是他!交警總隊都已經派人辨認過了,沒錯的!”

這個消息讓外公喜出望外,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後來,外公在人民戰爭中加入了中國人民解放軍,成為一名真正的人民戰士。從軍廿載除了腦後遺留了一塊彈片長成了一個大肉包,性命總算是保住了,雖然在文革中受到了迫害,但是他還是堅強地活到了83歲才壽終。

我為我的外公感到驕傲。

不可思議的事——外公當兵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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