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浙西大峽谷記

浙江的臨安地區有個浙西大峽谷。有一年的暑期,被杭州持續十幾天攝氏四十多度的高溫燻蒸得不行,便約了家人一起去。

汽車駛入昌化時,沿途幾處斷裂帶幽深狹長的峽谷和谷中的巉崖峭壁、奇峰怪石,就已經令人目不暇接,嘖嘖稱奇了。

中午時分,到了臨安的大峽谷鎮上坪村,這裡有浙西著名的白馬崖大峽谷。

剛到村口,有勤謹好客的村民熱情地迎上前來問候相助。我們便選了一戶人家住宿,民宿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梯田人家"。

開車過去後,覺得“梯田人家”這名字真是好妥貼。這棟樓建在山頂處,總共三層,我們住三樓。從陽臺向下觀望,眼幕下的山體呈現一箇中空的圓錐體狀,從山頂向山底深深地旋了下去。山腰上四面樹木蔥蘢,種滿了一層層的水稻梯田,田畦上一壟一壟的豆苗依稀可辨;間忽也有幾幢白牆黛瓦的樓房,掩飾在綠樹叢中。這蔥綠一層一層漩了下去,最後競看不到山底究竟有些什麼;山體彷彿是一把綠色的錐子,直扎到了地球的心臟••••••這簡直是太奇妙了!

主人介紹說,這個村名叫“上坪村”,絕大部分村民的房子都建造在平整的山頂處,偶爾也有人家住在半山腰的。村名們就著這個圓錐體的山體建造房屋……好一個“梯田人家”!

從“梯田人家”出來到白馬崖,要翻過一座山,山上盡是密密匝匝、果實累累的臨安山核桃樹。山路由大石條鋪就而成,潮溼且陡峭。山上的空氣涼爽而潮溼,這比起杭州巿區40餘度炎熱的天氣,確實舒服了很多。

翻過這座山,便是旅遊勝地白馬崖大峽谷。白馬崖,因景區內有一山崖狀如馬頭而得名。整個景區以上坪溪為依託,遊山步道沿溪環繞山水而上,在大峽谷有“峽谷盤景”之美譽。

一進大峽谷,就被其豪放與旖旎相掣制的奇異風光所吸引。谷內的懸崖峭壁、奇峰怪石、飛流瀑布極盡豪邁,有九灣十八峰,三支大瀑布,三十六塊大崖巖……而這裡的幽谷碧潭、野花溪流、藤橋棧道則溫婉細膩,組成了仙女戲波、丹爐神鼎、九天銀河等近三十個景點。如果運氣尚好,可在清澈透明的清流中看見漂亮的石斑魚和憨憨的小娃娃魚;偶爾也會被小小的、調皮的飛溪所戲弄,你不用生氣,只當是體驗了一會子梨花帶雨的嬌媚便可。

遊浙西大峽谷記
遊浙西大峽谷記

峽谷象蜿蜒的大蛇盤旋著山體,不時有吊橋懸在空谷之上,走上去叫人膽戰心驚。偏偏那促狹鬼兒子故意在我前後盡情搖晃,我驚恐得“哇哇”亂叫的聲音,引得老公不時地前來"救駕"。

沿山路繼續向上攀升,溝越來越窄, 路越來越陡,景色越來越美,遊人卻越來越少。越往上走,越發感覺到谷深壁陡、林木陰森,此時,方能體會到這裡又被稱為“恐怖谷”的緣由。不自覺就想起王安石在“遊褒禪山記”中的一些話:世上一些奇妙雄偉、珍貴奇特、非同尋常的景觀,常常在那險阻、僻遠、少有人至的地方,所以沒有意志的人是不能到達的。即使有意志,如果隨從別人而停止不前,也不能到達;即使有意志,如果力量不足,同樣也不能到達;但是到了那幽深昏暗,令人迷亂的地方而沒有必要的物件來支持,最終還是不能到達……是故,最終能夠看到"奇偉、瑰怪、非常之觀"的人總是極少數!

爬上山頂,已經是下午五點左右。山頂上游人少得可憐,這個時候纜車也已經停止運行,只得步行下山。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難”,這下山的"路"果然不好走!路是人造的:鐵樁打在石頭的山體裡,不算寬的石板路懸在半山腰;另一邊是護欄,欄外是幾十米的懸崖。走在上面向外看,直嚇得雙腿發軟,冷汗涔涔。這樣的路走了大約幾千米,方才來到正常的山路。

這時候,山谷裡突然下起了陣雨,整個谷內霎時安靜下來。我們找了一個亭子避雨,坐在長長的木椅上,聽廳外雨打在樹葉上淅淅瀝瀝的聲音,看雨滴順著廳頂垂下的爬藤植物如水晶珠鏈般一串串地落下來,忍不住伸出手來接 ……

雨停後,山路上的遊人已寥寥無幾。白天藏匿在不知道什麼地方的各種漂亮的鳥兒,這時候紛紛出現在谷裡的石頭上,山腰的樹枝上,也有的敏捷地掠過谷底的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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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梯田人家”,已經是晚上六點半。剛從院子裡摘下的西紅杮、絲瓜、豆角、辣椒、茄子等新鮮蔬菜都已洗淨切好,只等入鍋炒熟。菜很好吃,葷菜只有一個鹹肉炒青椒;鹹肉是大娘自己醃製的,豬也是大伯自己養的。米飯就是看到的山腰上的梯田裡種的。西紅柿炒士雞蛋用的雞蛋也是大媽自己養的雞下的——的確很生態!

大伯看著桌子上的飯菜催我們快吃,他指指炒土豆和嫩綠可口的炒絲瓜對我們說:"我們這裡的土豆和絲瓜都是餵豬的。"我們都為大伯的純樸而忍俊不禁,笑著聊著吃菜喝啤酒,這農家小院裡便充滿了歡聲、笑語、濃情••••••

談笑中,才知大伯已68歲,大娘也有65歲,我們吃驚得瞪大眼睛:看他們精神攫爍、步伐驕健的樣子,哪裡會是

年近"古稀"的老人呢!

吃過晚飯,便到院內休閒,院子裡充滿著花香、稻香和菜香,間忽飄來一絲絲糞味。原來,在這幢房屋旁邊

一間木屋裡,養著一頭肥胖胖的大豬。我望著菜地裡一米多長的絲瓜,碩大的西瓜、東瓜和南瓜,心想:這裡的東西可真是大啊,大叔和大媽,可真是務農的好手!

夜晚的梯田,籠罩在一層薄而透的輕紗之中,無數不知名的蟲子在紗下唧唧啾啾地叫鬧,彷彿想要衝破這層薄紗。半山腰點綴著的那些人家,白曰裡看到的白牆黛瓦現在已消失在夜幕中,現在只看到電燈的光亮,像星星一樣點綴在山腰上。

空氣有點潮溼悶熱,並夾雜著一些豬糞的味道,不免覺得有些許遺憾;不過人生就是這樣,畢竟不可以要求十全十美。不禁想起張愛玲的那句話——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

…………

第二天早飯後,我們沿著大叔指引的山路,從山頂上拾級而下。這石頭小徑其實就鑲嵌在梯田裡;只不過路太小太旋,從山頂是根本看不到的。

我們依次路過了昨日在樓頂看到的那些人家中的幾戶,最後,我們走到了最底層的一個平坦處——一個小小的院落。這個院落裡只有幾戶人家,房子很老舊,一看就知道有些年頭了。這院子還有小路通往各處。原來,這漩渦的深處,競隱藏著一個世外桃源!

院子裡的人大都很悠閒,有的就著泉水洗衣服,有的抱著孩子遛彎兒,一群小狗在追逐嬉戲……院落中央有池塘,四角種了一種不知名的樹,碧綠的樹葉中點綴著的豔紅花朵酷似玉蘭花。

正對著池塘的那戶人家家門大敞開,屋裡的陳設便一覽無遺——屋子的一角有鍋臺,屋子的中央擺了一張茶褐色的有點斑駁的方形桌子,牆上掛著笸籮……

一位年老的婆婆,帶著一個小男孩兒坐在門口。門口一側有一大堆磚頭,壘得有一人高。一位看起來像是二十五六歲的小媳婦,正在挑運這些磚頭。她蹲下身來,胼手砥足地、麻利地把籮筐裡塞滿磚頭,挑起來健步如飛地走了。我驚詫著她幹這種苦活兒的嫻熟,等她返回來再挑時便與她攀談起來。她告訴我說,門口那一老一小是她的婆婆和兒子。她說她挑這些磚頭是用來蓋房子的。現在這個小地方都是他們村裡的舊房子,而他們的新房子,都在外面的另一個十分寬敞的地方。我們按照她導引的方向,順著一條小路走了幾里路,果然來到一個空曠的地方,並看見遠處新蓋了一棟棟的房子。

這個年輕女子還告訴我,這個山谷底下的村子叫下坪村,我們昨天晚上住的那個山頂上的村子叫上坪村。她還說,他們村裡蓋房子,不興請外人,都是自己家人來做,尤其是年輕的夫妻,都是蓋房子的主力軍。這讓我不覺對她刮目相看起來!

女子已經挑了幾程,酡紅的臉蛋上掛滿了晶瑩剔透的汗珠。她說話的時候有些忸怩,兩隻大眼睛卻一撲閃一撲閃的。她這時候可真像一朵花,是什麼花呢?

我抬頭看見了水池四角的四棵樹上那在八月下旬還依然開得嬌豔無比的花,——那女子剛才說什麼來著?她說這花叫——“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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