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當我們每天為了生活奔忙時,會認為新聞裡的槍火戰爭離自己很遠;當我們沉浸於家人的溫暖、朋友的關懷、工作上的成就時,自以為社會上出現的恐怖襲擊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然而今年的一些新聞例子似乎在不斷提醒我們,有一種危險並沒有離我們很遠,他們隱匿在人群中、在平靜的生活底下,就像一顆定時炸彈。炸彈上刻著的,是“反社會”三個字。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事實上,雖然我們知道的許多反社會新聞事件,是出於極度的報復心理,但現實中其實存在著更多的反社會行為,而它們則源於幾乎天生的反社會人格。

更難以置信的是,擁有反社會人格的人,除了比常人更無情以外,通常也比常人更高智商。

那麼,反社會人格者究竟為什麼如此冷漠,高智商為什麼沒有給與他們應有的理智?

1.

他們是帶著偽善面具的寒冰

今年9月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提名了一部電影,《挪威7·22爆炸槍擊案》。

影片講述了2011年7月22日,在挪威發生的一次最為致命的恐怖襲擊:一名極右分子引爆了一枚汽車炸彈,隨後在一個島上的青少年訓練營裡展開了屠殺,最終造成77人死亡,兩百多人受傷。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真實事件中的於特島青少年訓練營照片

兇犯很快被捕,在審問室裡,他表現得相當冷靜,甚至輕鬆,不斷對鏡頭微笑。他非常自信能夠讀懂別人75%的想法,他對自己的每一步都非常明確:

實施計劃、指明自己要的律師,最後推翻自己的精神病症辯護(這本可以讓他免於坐牢),決定將庭審辯護變成自己的一次政治宣言——他聲稱他發動的不是恐怖襲擊,而是一場正義的戰爭。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他表示那些政府官員和精英,包括他們的孩子,都是“叛徒”。

律師問他,那麼我也是嗎?他回答,不,你是例外,因為你是我的律師。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顯而易見,這位極右分子便是一位典型的反社會人格者,而且從這種種的細節可見,他極其冷漠,同時卻非常機智,但他有自己的一套邏輯,並且認為絕對正確,而其他人則因為愚蠢,完全認識不到這一點,也正是因此,他相信自己有責任讓其他人清醒過來。

在他身上,還體現了另一個反社會人格者的典型特徵,那就是善於偽裝。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事件發生之前,他看起來是個溫和禮貌的人,他母親甚至說他善良。

然而,在他殺害了那麼多十幾歲的孩子之後,他在審問室裡舉起自己的手指,示意自己擦破了皮可能會受到感染。

他和律師還有這樣一段對話——

你有多少孩子?

五個。

你愛他們嗎?

當然。

我想朝他們身上最痛的地方開槍。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這讓我想起日本電影《惡之教典》裡,講述的一個類似人物:一名舉止優雅、和藹可親的班主任,在校園祭前夜拿著獵槍,屠殺了整座校園。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然而事實上,與一般認知相反,反社會人格者的比例不但比我們想象的要高得多,他們也比我們想象的要冷靜得多。

挪威這位極右分子,包括歷史上的希特勒,都是反社會人格里的極少數個例,他們非但不一定是殺人狂,甚至可能是一個“社會精英”。

美國精神病專家同時也是《當良知沉睡:辨認身邊的反社會人格者》的書籍作者瑪莎·斯托特,基於自己25年的心理諮詢工作經驗,從多個反社會人格者案例中提煉了一個類似的人物,作者稱他為:“冰人”。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這是一個從小生長在殷實的家庭中,天資聰穎、帥氣逼人的孩子,名叫斯基普,他本可以在快樂的氛圍中無憂無慮地成長,但他有一個小毛病,就是大多數時間他都覺得無聊得要命。

為了驅趕無聊,他在8歲時就想到了一個遊戲——在弗吉尼亞州的山間度假處有一片湖,而那裡有許多青蛙,他可以在那裡用剪刀戳死青蛙,想盡各種招數折磨青蛙,比如:

他會把抓住的青蛙翻過身,戳破它們圓鼓鼓的大肚子,再把它們翻過去,觀察那果凍般呆滯的蛙眼隨著不斷失血而逐漸一動不動。最後他會把這些青蛙的屍體遠遠地扔進湖裡,一邊對著死青蛙大喊:“真可憐啊!你這隻令人作嘔的醜蛤蟆!”

儘管湖裡的青蛙多到他每次都可以殺上好幾個小時,可是這還不夠。第二年夏天,他帶來了鞭炮,他把鞭炮塞進青蛙嘴裡,看著他們被炸飛、血淋淋、黏糊糊的場面,他甚至覺得這一場空中爆炸秀應該要有人欣賞。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對此,他的父母只知道這是一個不易管教的孩子,他們選擇了放任。

我們很容易會覺得,照此下去,斯基普長大之後就會變成一個殺人兇手,像電影裡那樣,但事實上,他不但沒有進過監獄,反而成了一名整潔得體、西裝革履、受人尊敬的社會成功人士——他進化成了超級斯基普。

他一路順遂地從學校畢業,讀了MBA,進入一家開採礦石相關的公司。他尤其懂得如何在關鍵時刻展現迷人的魅力,支配他人:

在他的新老闆們看來,斯基普在激勵銷售代表、影響人脈的方面有著魔力一般的天賦……更棒的是,受長期無聊困擾的斯基普非常享受快進快出的冒險所帶來的壓力感,而且他更樂於冒一些沒人敢冒的大風險。

於是,在36歲之前他順利地成了公司董事會成員之一,51歲成了首席執行官。他迎娶了一位美貌溫柔的億萬富翁的女兒,生育了兩個孩子。至此,重視家庭、事業有成的好男人形象打造成功。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雖然他還是會流露出偽裝之下反社會人格的一面,但他的價值和表面的魅力,足以掩蓋這一點。

員工們會抱怨斯基普“侮辱人”或是“很歹毒”,有個女秘書聲稱斯基普強迫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而在她反抗的時候卻被斯基普折斷了手臂,於是將Arika公司告上法庭。這個官司最後是庭外和解的,公司付給這位女員工5萬美元作為封口費。5萬美元對於公司來說簡直就是九牛一毛。他可是“超級斯基普”,老闆很明白維護他所花的這筆錢非常值。

多數外人看到的,只是斯基普那張英俊的面孔罷了。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2.

生命淪為一場沒有“人”的競賽

我們絕大多數人往往都有一種以貌取人的非理性,而斯基普的外表看起來永遠是那麼得體。他懂得如何微笑,他非常迷人。而且通過扮演受人尊敬且幾乎難以被人戳穿的角色,例如企業明星、女婿、丈夫、父親來掩藏自己空虛的情感。

如果斯基普的魅力、美色以及演技都失靈的話,他就會使出必殺技——恐嚇。他的冷血會讓人產生深度的恐懼。他對跟別人建立親密關係其實並沒興趣,他一貫不負責任,而且從無悔意。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那麼,在斯基普的內心世界,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我們的希望與夢想的驅動力是人,跟我們住在一起的人、離我們很遠的人、我們心愛的已經過世的人、賴在身邊的討厭鬼、讓我們觸景生情的地方,甚至還有我們的寵物。他們佔據著我們的心田,充斥在我們的腦海中。

甚至我們身邊那些最內向的人也是由他自己的人際關係決定的,我們被他人給我們造成的反應、感受、厭惡和喜愛所佔據。情感欺騙、浪漫愛情、撫養、拋棄以及破鏡重圓,這些幾乎構成了所有文學作品和歌詞中的橋段。

我們絕對是由社會關係構成的生物,從我們的靈長類祖先開始就是如此(比如會擁抱、親吻、分享食物、關心病員的黑猩猩)。所以,要是我們跟他人之間缺少了原始的依附關係,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們會變成玩遊戲的人,變成一盤巨型象棋比賽的玩家,而我們的同胞則是棋子,因為這就是反社會人格行為和慾望的本質。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斯基普不會花任何工夫去愛一個人,他沒有愛的能力;他從不擔心朋友和家人是否生病或遇到困難,因為他根本就不會關心別人;他並不樂於向父母或妻子分享他在商界取得的許多成功。他的孩子出生時,他既沒有惶恐不安,也沒有欣喜若狂。無論跟自己的孩子待在一起,還是見證他們成長,都不會給斯基普帶來一絲真正的喜悅。

但有一件事是斯基普會做的,而且做得幾乎比任何人都要好,那就是他很會贏。在他小時候,當他決定青蛙該死時,青蛙就會被他弄死。而現在,他正在進行一場規模更大、更精彩的遊戲。

在一個人人為養家餬口而辛苦工作的世界,斯基普在30歲之前就利用別人賺了大錢。他可以愚弄那些受過良好教育的員工和億萬身家的岳父。他能夠左右企業在國際竟爭中的重大財務決策,可以把大多數這類協議轉化為他的個人利益,而且不會有人提出抗議。或者,如果有人膽敢抱怨,他只要用兩句犀利的言語就能把那個人嗆得很難堪。

他認為自己能夠搞定任何想要得到的女人,而且能夠操縱他遇到的任何人,包括最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每一位成員。他就是超級斯基普。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3.

1/25的比例和殺人狂

除了具有反社會人格的國家領袖(他們能左右整個國家的發展進程,製造種族滅絕的大屠殺,發起不必要的戰爭)之外,在缺乏良知的人中,精神病態殺人狂無疑是最駭人聽聞的範例,雖然是最駭人聽聞,但並非最為常見。

絕大多數反社會人格者都不是殺人兇手,至少他們不會親手殺人。我們從統計數據上就能印證這一點。大約25個人當中就有1個反社會人格者,但真是謝天謝地,除了在監獄、幫派裡或是在受貧困、戰亂摧殘的地區,人群中出現殺人犯的概率可以說是非常之低。

如果一個人兼具反社會人格和嗜血狂魔的特質,那他將是一個非同一般的可怕人物, 而結果將是一場戲劇般的,甚至是電影中才會出現的噩夢。相反,他們大都只是跟我們一樣的普通人, 在很長的時間內都不會被認出來。

比如拿孩子當工具的母親、故意打擊脆弱無助病人的臨床醫師、勾引並操縱戀愛對象的情聖、把你的銀行賬戶洗劫一空後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商業夥伴、很會利用別人並對此矢口否認的迷人“朋友”。

反社會人格者謀劃出的控制他人的方法,也就是那些為了確保“贏”的詭計,可以說五花八門,只有很少一部分涉及肢體暴力。畢竟,暴力過於惹眼,除非是用在毫無招架之力的兒童或者動物身上,不然很容易成被逮到而變成罪犯。

儘管殘暴的殺人在出現時的確令人毛骨悚然,但他們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是良知缺失最有可能導致的結果。更確切地說,“遊戲”才是主因。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遊戲的獎勵從統治世界到一頓免費的午餐不等,但他們玩的永遠都是一成不變的遊戲:控制別人、讓別人心驚膽戰、“贏”。

很明顯,如果沒有了情感依附或良知,人際意義中就只剩下了這樣的“輸贏”。

4.

反社會人格者知道自己具有反社會人格嗎?

如果一個人在我們看來是邪惡的,可他卻認為自己人品不錯,我們就會覺得這簡直沒有天理。

然而,實際情況恰恰就是這樣。絕大多數情況下,被我們評定為邪惡的人往往都不會覺得自已的生存方式有任何問題。反社會人格者臭名昭著之處就在於他們拒絕為自己所做的決策或決策產生的後果負責。這就是反社會人格診斷的依據所在。

斯基普的人格中就展現出了這一面,他曾辯稱那個女員工的手臂骨折是她自己弄斷的,因為她沒有爽快地屈從於斯基普。沒有良知的人經常會說的一句令人歎為觀止的瞎話是“我沒做錯任何事情”,這類例子數不勝數。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反社會人格者的這個特徵使他們根本無法自我反省,正因為他們跟其他人都談不上有什麼真正的交情,他們最終只剩下非常微薄的關係,也就是自己跟自己的關係。

如果說有什麼事情是反社會人格者相信的,那就是相信自己的生存方式優於我們。

反社會人格者總會談論別人的天真和在他們看來荒謬的良心不安,或者談論自己的好奇心,好奇為什麼那麼多人都不願意操縱別人,哪怕是為了實現自己的野心。

或者,他們會建立一套天下烏鴉一般黑的理論。只有他們在這個弄虛作假的社會里“真實地”做人。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挪威7·22爆炸擊案真實庭審現場

儘管如此,反社會人格者希望和別人一起玩遊戲。他們對於挑戰無生命的東西並沒多大興趣。即便是摧毀紐約世貿中心雙子塔,也是因為那裡面住著人,他們想要這場災難被人們看到和聽到。

這個簡單又重要的觀察意味著,反社會人格者與其他人存有某種與生俱來的身份認同,跟人類這個物種本身還有某種聯繫。

然而,這種能夠讓他們產生嫉妒心理的天生的薄弱聯繫,相對於大多數人對彼此以及對同胞生出的複雜而又豐富強烈的情感而言,便會顯得過於膚淺和貧乏。

小時候曾在弗吉尼亞州原本寧靜祥和的湖邊殘害牛蛙的斯基普,到他將死之時都不會明白,他的人生本來可以充滿意義,充滿溫暖。

社會中隱藏的“定時炸彈”:反社會人格者

良知是我們的靈魂之窗,邪惡則是窗簾。

——美國詩人道格·霍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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