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託·羅西里尼:一個遠逝的時代符號

巨匠 | 羅伯託·羅西里尼:一個遠逝的時代符號

有一種電影人,是屬於電影史的。試想,如果不是這個三月份有意大利導演羅伯託·羅西里尼電影回顧展,恐怕關於他本人以及他鏡頭下的1930至1970年代的黑白影像將塵封在懷舊的記憶裡和電影研究者的筆頭。

羅西里尼的符號意義遠高於多數人對其作品的關注。說起意大利新現實主義電影,總繞不開那部著名的奠基之作《羅馬,不設防的城市》。這部羅西里尼於1945年上映的作品,在江湖上的地位大概屬於人人都聽過,卻鮮少有人看過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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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羅西里尼在豆瓣關注度最高的影片,

標註看過的人數不足8000

這或許是先驅者的一種宿命與悲哀,被早早供上神壇可真正親近他作品的知心者並不多。盛名在外的羅西里尼,他的面目似乎並沒有他的意大利老鄉費里尼、安東尼奧尼等分明,一方面與他本人過早在上世紀70年代離開人世有關,與他的創作高峰期身處歷史變革有關,也與他浪蕩不羈的藝術家個性脫不了干係。

戰爭中的美學變革

羅西里尼曾說過,“我並不打算解決世界上的問題,因為我本身也是世界的一員,我只想要表達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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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西里尼


1943年,剛以一年一部的速度拍完自己的“法西斯三部曲”的羅西里尼,在德軍佔領羅馬後,不得不開始了逃亡生活。逃亡的經歷、周遭的環境、現實的問題,讓出身羅馬特權階層的羅西里尼對電影美學和內容表達上有了許多不同的認識。他說,“我不想拍漂亮的電影,我想拍有用的電影。”

不想拍漂亮的,是對製片廠美學體系裡華麗繁複制景的摒棄;拍有用的,就是將攝影機扛到大街上,拍現實生活中的人臉上的喜怒哀樂,拍戰爭陰影下意大利的凋敝與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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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不設防的城市》


找好試用於改編的塞爾吉奧·阿米德原著小說後,他還拉著經驗尚淺的費里尼來改編,在德國人佔領期間完成了劇本創作。1944年6月4日羅馬一解放,片子便投入拍攝。為了《羅馬,不設防的城市》,羅西里尼負債累累。

他得從攝影師手中買膠片,沒有工作室也缺乏基本的設備。為了便於拍攝,羅西里尼在地下室搭建了臨時攝影棚,有些鏡頭甚至是在偷拍的情況下才得以完成。

這部講述意大利地下反抗組織首領以及普通意大利人反抗納粹迫害的電影,最終在1945年9月公映。德軍對整個意大利的佔領已在同年的5月份結束,抵抗時期的動人故事振奮了不少人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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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不設防的城市》


二戰前一直未能成功舉辦的戛納電影節,終於在反法斯西勝利的氛圍裡舉辦了第一屆。《羅馬,不設防的城市》同其他十部影片一道榮膺戛納大獎(也就是後來的金棕櫚獎)。至此,羅西里尼進入法國評論界的視線,巴贊、特呂弗等對片子讚歎有加。可以說,這幫全世界最擅長搞評論的人,把羅西里尼放上了電影新美學先驅的位置。

實景拍攝、非職業演員、解放攝影機等等,在上世紀40、50年代百廢待興、尋求變革的年代,每一條都足以讓電影界顫抖,讓新興電影人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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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火》


為新變革、新美學打樣的羅西里尼倒不十分為意,他聲稱,“我試圖捕捉現實,沒有別的。”因為職業演員想要融入現實須脫胎換骨,羅西里尼寧願找非職業演員;寫好的劇本常被他改的面目全非,因為缺乏現實感。

羅西里尼捕捉到的現實是層次豐富且自然內斂的。1940年代,他還拍攝了《戰火》、《德意志零年》兩部影片。它們與《羅馬,不設防的城市》並稱為羅西里尼的“戰爭三部曲”。《戰火》裡,羅西里尼把鏡頭對準了美軍攻破德軍佔領背景下,發生在意大利各階層中的真實故事。他拍的很剋制,看似旁觀,實則有暖意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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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意志零年》


《德意志零年》的視角更開闊,講了在戰敗國德國一個小男孩因戰爭產生的心理畸形。他毒死自己臥床不起、無用的父親,最終遊蕩在城市的廢墟里並一躍而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也正是這一階段後,羅西里尼對現實寫實環境的關注,漸漸轉向對心理寫實的探索。

電影和戀愛,是他生活的全部

作為羅西里尼的老友與合作伙伴,費里尼在書裡曾表達過他的困惑和羨慕:

“女人都很迷戀羅西里尼,我想知道原因何在,因為我自己也希望受到女人的迷戀。我當時不明白他到底哪裡吸引人,我想現在明白了:那是因為他也很迷戀她們,女人喜歡對她們感興趣的男人。戀愛、電影;電影、戀愛——這些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費里尼所感倒是一點也不假。羅西里尼家庭條件優渥,其父親是一位建築師並且開了羅馬第一家電影院。羅西里尼從小便在無限制看電影的環境中長大。而他起初進入電影界的動機之一便是為了找漂亮姑娘。這兩點糾纏了羅西里尼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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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西里尼、褒曼與他們的三個孩子


羅西里尼一生結了四次婚,有六個孩子。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他與好萊塢傳奇女星英格麗·褒曼離經叛道的、雙雙出軌的戀情。1948年,已出演過《卡薩布蘭卡》、《美人計》等片並憑藉《煤氣燈下》拿到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的褒曼,在偶然間看了《羅馬,不設防的城市》、《戰火》後,被故事裡的寫實與單純感動。

褒曼深覺若有著名影星去演羅西里尼的戲,會吸引全世界更多的觀眾。所以她給“心中的天才”羅西里尼寫了一封自薦信,一次電影合作卻引發了一段戲劇性的羅曼史。褒曼拋家棄子追隨羅西里尼去往意大利,美國輿論界譁然並譴責之。隨後整整七年時間裡,褒曼只出現在了羅西里尼的鏡頭裡。

雖然這段婚姻僅維持了七八年,而且受兩人愛情的影響,兩人合作的六、七部電影票房成績並不理想。但是與褒曼的工作、婚姻為羅西里尼帶來了一種新的創作方式,那就是在影片中加入私人體驗,完成一種“自我迷戀式”的指涉。他的作品也由新現實主義向現代主義的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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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山邊緣之戀》


私人指涉被羅西里尼縫合進了故事中,比如兩人合作的第一部戲《火山邊緣之戀》。故事講的是有藝術氣質的女子卡琳置身與世隔絕的荒島,她在其中的格格不入,內心有著想要噴薄而出的慾望。卡琳的境遇與出走美國、進入意大利的褒曼形成對照,羅西里尼甚至把褒曼戲外懷孕的事情設置為情節,當做救贖。兩人合作臨近結束期時的《不安》裡,褒曼飾演的是一個出軌女子,被情人的舊愛勒索。

1957年,兩人分道揚鑣。儘管褒曼被迫在羅西里尼的影片裡出演著一些她並不認可的角色,但這些銀幕形象是相當獨特的。自帶好萊塢明星光環的褒曼行走在意大利的大街上,遊蕩在風情濃郁的意式建築中間,格格不入之中,別有一番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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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西里尼與褒曼


告別50年代後,羅西里尼的創作更顯自由也頗受爭議。他拍了不少系列歷史題材電視電影,對宗教、對信仰有著不間斷的叩問。1977年5月,羅西里尼擔任了戛納電影節評委會主席。影展結束後,他因心臟麻痺離開了人世。

斗轉星移間,這位意大利新現實主義旗手成為了電影歷史的符號。可喜的是,四十年後他依舊與中國電影人產生著聯繫。羅西里尼家族基金會在平遙國際電影展上設立了“羅伯託羅西里尼榮譽”,為“臥虎單元”的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提供獎金用於他們的電影製作。

跨越時空的對話,所依託的方式不只是影像,還有電影人之間精神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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