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慶酒樓助你上頭條」
生活散記｜90年代，我停薪留職開出租
▓ 高教授
東方IC圖
去玄武湖遛彎的時候，偶然遇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她當年開出租車的時候，和我同在一個公司，是公司為數不多的女司機之一。一陣寒暄之後，話題自然就扯到了當年開出租車時的酸甜苦辣上……我已經有很多年不去想開出租車時的那些事了，可是今天，當我再聊起這個話題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自己對開出租車那段時光的記憶，一點也不模糊，甚至更像是昨天才發的事情一樣！
一
1994年，我大伯從臺灣回到大陸來探親。那個時候，只要家裡有臺灣的親屬回大陸探親，你就可以向自己的所在單位申請派公車，這在當時像是一個優惠政策。
我單位當時只有一輛豐田麵包車是專為領導服務的，我便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去和領導說要用一天車，當時單位領導二話沒說就把車給派了。
在去往中山陵的路上，一輛出租車行駛在我們的車前。大伯悄聲問我這邊的出租車生意好不好？我說出租車數量不多，生意好得很，聽說一天賺好幾百塊錢呢！
聽我這麼一說，大伯跟著就問我：你能不能幹？我說不會開車，幹不了！大伯聽了便不再說什麼了……
第二天我要帶大伯坐公交車去新街口，大伯說咱們今天不坐公交車，打車去新街口，我不明白大伯的用意，一上出租車，大伯便主動與司機聊了起來，問司機一天工作多少小時？買一輛出租車要多少錢？除了油錢一天能掙多少錢？打車的客人多不多？
大伯問的很仔細。特別是司機最後得意洋洋的說的那句話，至今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大家都說我們出租車司機是打工皇帝哎！＂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下車以後，大伯沒有急著進百貨商店的門，他直接對我說：這個事你可以幹，你抓緊時間去考駕照，拿到駕照以後，我給你買車……一聽大伯這話，我一下子懵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大伯的話。
在那個年代，放棄好好的單位和工作不要，下海乾個體，這對我來說，確實是一個很大的挑戰，需要一定的勇氣。慶幸的是，在我拿到駕照的時候，又遇上了一個好的政策：停薪留職。這至少給我留了一條後路，萬一幹不好，還可以再回單位上班！
可巧的是也正好趕上了南京出租車營運證需經過拍賣才可運營這碼子事兒。這樣一來，當年一個營運證的拍賣價是14萬元，加上一輛夏利車11萬元。兩者加起來就是25萬塊錢。這在當時連萬元戶都很少的那個年代，真算得上是一筆不菲的投入。
大伯分兩次給我們家匯來3萬美金，那時的匯率很高，1美元可換9塊多人民幣。我和爸爸去中國銀行換錢的時候，銀行的工作人員說我提這麼多現金需不需要派人護送一下？我說不需要，因為我拿到錢就直接打車去出租車公司辦理手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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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就這樣，1995初，我在大伯的全資資助下，正式加入了出租車司機的行列。我給自己制定了三年內把本錢賺回來的計劃。因為我是一次性買斷出租公司一張營運證的10年期經營權，所以我每月只需向公司交500塊錢的份子錢。其他人每月大多都在4000塊錢以上。我每個月除了保養車以外，純收入基本都在8000元以上。真的是按計劃收回了25萬元投資……現在想想，我也就是抓住了前3年的好時機，車況好，路況好，出租車數量少，私家車更少。
三
都說開出租車是個苦差事，早上7點出門，晚上7點收工，一天工作都在12個小時以上，更不用說正點吃飯和休息了。其實，從我的感受來說，這些苦還真的不算什麼，與之相比，出租車司機遇到的那些糟心事兒，才是真正讓人心累。
比如當年盛行的＂搖空杆兒＂，用今天的話說就是坐霸王車，還有一些路段明明是單行線，乘客逼著你往裡闖，你不願意闖他就不付錢。尤其是開晚班，常常遇到一些＂活鬧鬼＂和喝醉酒的，只要你拉上他們，就倒黴了！這些我都經歷過。
記憶最深的是有一次我開晚班，在中央門長途車站對面有個叫＂黑天鵝＂的歌舞廳門口＂打檔＂待客，晚上11點多的時候，拉了4條滿身酒氣的漢子，他們一上車就說去集慶門大街，可是當車子開到鹽倉橋廣場時，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男子突然對我說去雞鳴寺北極舞廳，到了北極舞廳以後，他叫後面的3個同夥下車，那3個同夥根本就不願下車，他只好又坐上來，我問他再去那兒？他說去鼓樓廣場。車到鼓樓廣場我問他怎麼走？他說“今晚的鼓樓廣場太美了，你就圍著鼓樓廣場轉兩圈再說。”此時我心裡已經開始打鼓了，我知道遇上活鬧鬼了。
於是，在轉圈圈的過程中，我就一直在想著怎麼脫身。當我轉到第八圈的時候，我的眼晴一亮，在鼓樓廣場的西南角，也就是那些年南京大學生都知道的“英語角＂，有一輛依維柯警車停在那裡，這時我的心裡總算有底了。
我就問了一句：還要轉幾圈？副駕駛上的人說：“老子還沒想好到哪裡去呢！”我己經沒轍，直接把車子開向反道衝到警車前，我迅速跳下車來，警車上的兩個警察幾乎是和我同時從警車上跳下來，我忙對警察說車上拉了幾個活鬧鬼。
警察的反應速度真快，轉身就把副駕駛的車門打開，命令他下車，這時候原來坐後排呼呼大睡的3個人也都被另一個警察叫下了車，唯獨副駕駛上這傢伙可能是酒壯慫人膽的緣故，照死就是不下車，而且還衝著警察吐了一口口水。
他的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警察，兩個警察不由分說就將他從車上拖了下來，直接拖到了警車上，另外那3個人也被叫上了警車。不一會兒，一名警察下車來向我瞭解情況，並看了一眼車上的計價器，當時車上的計價器顯示47塊錢，警察轉身上車，因為車門是關著的，我什麼也沒看到，大約一根菸的功夫，警察下車給了我50塊錢，並讓我在發票上註明上車時間及行駛路線和我的聯繫方式。警察拿到發票後就揮揮手讓我走了。至於活鬧鬼最後是個什麼結果對我己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終於擺脫了活鬧鬼的糾纏……
當然，除了遇上這些糟心事以外，我也有過救人於危難之際的快感！記得有一年夏天的晚上，我在高樓門帶了一位客人，她一上車就開始嗚咽嗚咽哭起來，我忙問她怎麼回事兒，她說你不用管，給我送到長江大橋上就行了！我知道這女子一定遇到想不開的事了，我一路上都在開導她凡事都要想開點，無論我怎麼說，她就是一個勁地哭。
車到四平路廣場，我便把車停在了路邊一個修自行車的門面前，我對女子說肯定不能上大橋了。她此刻的情緒似乎比上車時好一點，我勸她下車打個電話給家裡人報個平安，門面店裡就有公用電話，她也聽進去了，可是當她打通電話的時候，便開始嚎啕大哭，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
從她斷斷續續的通話中才知道她是被老公當眾刷了兩個嘴巴子，一時想不開才要去跳大橋。接電話的也不是家裡人，而是她的閨蜜。她的閨蜜一邊安慰她一邊問她現在什麼地方，我在一旁大聲說她在四平路廣場！回到車上，女子就在那兒小聲抽泣，我問她是不是回家，她說不！我說你不能耽誤我做生意哎！
她一聽我這話，便直接把手上的金戒指和脖子上的金項鍊一起摘下來往駕駛臺上一摔，帶著哭腔說：這個夠了吧！
……真是無語了！也可能是她累了，不一會兒竟然在車上睡著了。好在那個時候油價很便宜，要是放在現在，車上開兩個多小時的空調那誰受得了？到了11點多的時候，女子醒了，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她忙對我說：“不好意思！耽誤你這麼長時間，你把我送到邁皋橋，我到表姐家！”到了她表姐家門口，女子去敲門，她表姐聽女子說了幾句話以後，就拿了100塊錢給我，我堅持不要，我說你好好勸勸她就行了，我又把戒指和項鍊都給了她表姐。
她表姐真是個有心人。第二天我就接到了該女子的電話，說要請我吃飯，謝謝我，並說那100塊錢已經送到我們出租車公司了，讓我去公司拿就行了！原來是她表姐記下了我的公司名及車牌號……
我很感恩我的大伯，讓我擁有了一段開出租車的經歷。在我的認知裡，出租車行業就是一個社會大學堂，接觸的人可謂是形形色色，遇到的事，也是五花八門。這些都無時無刻的在考驗著你的智商和情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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