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曹縣城隍廟

半個多世紀以前,曹縣城裡有很多廟字,其中最大的,要數文廟和城隍廟了。

城隍廟的位置,約在縣城的中心,前臨東西大街,後到廟后街,佔地二十四畝。院宇深遠,廟貌莊嚴。山門上高懸匾額,上書“一方保障”四個大字,為本縣四大名匾之一。門前有座高大的照壁,大門兩旁豎立旗竿,並有石獅一對,高踞石座之上,刀法質樸,器宇不凡。左面是隻雄獅,屈前足踏一繡球;右面為雌獅,有隻小獅爬在母獅的背上玩耍,附另只小獅在母獅的腿上抬首仰望,攀援欲上,均惑態可掬。

憶曹縣城隍廟

進大門,又有鐵獅一對,作張口怒吼狀,相向而蹲。向內院望去,只見“丹簷灼爍,碧甕輝煌”。有正殿五間,宮三間,穿廊、拜殿、配殿、東西廊房、書舍、土地司、五道司、鐘鼓樓、戲樓…共四十餘間。正殿前有平臺,登臺處有小巧石坊一座,額書“忠孝來瞻”四字。最後有角門兩座;通到后街。

憶曹縣城隍廟

正殿內,金妝的城隍夫婦坐像,高約三米;寢宮內還有一對木雕坐像,高與人等,是‘出巡”用的。城隍像頭戴相貂,金面,身穿大紅錦袍,腳登粉底皂靴,面帶微笑,慈和安詳。

據說:雕像的關節能活動,出巡時只消一按兩膝,便起立伏在人的背上,然後安放轎內。東西廊房內列坐著十殿閻君的金身塑像,有的面目和善,有的十分獰惡,各自不同;衣紋線條流暢,栩栩如生。至於“閻王老子”為什麼屈居城皇的配房呢?大約是因為寄人籬下之故吧。

憶曹縣城隍廟

此外,樑上則有兩條巨龍盤繞,張口瞪目,利爪抓一男一女,據說是許逆不孝的人,森然可怖。還有所謂陰曹地獄對罪人施刑的各種泥望,有鋸解的,有油烹的……其慘狀令人觸目驚心。如刀山劍樹,群眾叫“狼牙樹”,有鬼卒擲人其上,被擲上者穿胸破腹,作哀號掙扎之狀。這些形象化的迷信宣傳,確曾使某些人有所畏懼,而對怙惡不峻之徒卻是毫無作用的。

憶曹縣城隍廟

另有娃娃山,山上許多裸身小孩在嬉戲。據說:求兒的人只消在山上用紅線縛一娃娃,便可得子。只可惜山上的娃娃有限,求兒的人那麼多,怕是“供不應求”的。最可怕的,是東廊房南頭的“活無常”,大家叫他“老吉”,他縮在陰暗的角落裡,衣冠雪白;散發覆面,眉梢下垂,眼角流血,頸系三麻繩,口伸長舌,手執鐵鏈,半張的嘴裡,還含著蛋黃-—一那大約是行賄走後門者之所為了。

憶曹縣城隍廟

據說居,他是“陰差”,負責拘捕陰魂,向他行賄,他可延緩拘捕時間,或放回他所拘到的陰魂,支人死後能“還陽”半刻或更長的時間,又說,他最愛吃白水煮雞蛋,所以病人及其家屬常以此來許願。無常還很詼諧,據說,他常在夜裡出來和小孩捉迷藏,如果被找到,就“呱呱弧呱”地笑著逃跑。但在白天,他那副尊容卻總是那麼悽慘可怕。

聽人說:“活無常”的塑像本來裝有“活消息”,人只要往他面前的木板上一跪,他便撲過來,把繩索套到你脖子上,生拉硬扯,揪住不放。後來嚇死了人,便把他釘死了。但從美學的觀點看,某些恐懼也是一種精神享受,釘死似乎大可不必的。

和“活無常”配成一對的,還有個“死有分”。他可是上下烏黑,臉色陰沉,可怕而又可憎,沒有活無常那麼可怕而又可愛了。

殿脊兩頭的邊脊下端,各有穿甲胃的武士一尊,據說他們是殺了指路樵夫的韓信和謀害師兄弟孫臏的龐涓。因他倆行事心狠手毒,才叫他們坐在這向前無路的絕地,真是“岌岌乎殆哉”!

還有兩件寶:一個是倒扣在殿脊正中的綠色琉璃罐,據說是月晦之夜可以分明看到,月明時就反而看不到了。再一件寶,就是前大殿上面,正中兩壟瓦中有兩塊蘭色琉璃瓦,色調甚豔,不同一般,據說是漢瓦。

憶曹縣城隍廟

廟院內還有兩座巨大的鐵鐘。相傳有一乞丐夜宿其下。他睡時將鍾拿開,躺下後再把鐘罩在上面。其力氣之大,是可以想見的了。西廊房的南頭,有一塊橫碑嵌在牆上。上面記載:曹縣城牆乃是明初勳臣康茂才監修;他死後封為曹縣城隍,稱靈佑候。民間有個神話傳說,很具人情味:說城隍夫人本是單縣人,年紀到了十七、八歲,不少人前來提親;但是,給誰說親誰死。後來,姑娘病了。有一天,垂淚告訴她母親說:“娘!我做了一個夢,說是曹縣的城隍爺要來娶我。我怕是活不成了!”說過不幾天,就死了。她孃家的人一打聽,原來曹縣新建起城隍廟,正在塑城隍像,他們便來探看。果然,新塑的城隍奶奶像和自家女兒的像貌一模一樣,見了娘還竟然潸潸淚下,從此便認了親。

憶曹縣城隍廟

每年四月初十是城隍奶奶的生日,單縣的親族鄰右便有許多人來看望、進香,大車小輛絡繹不絕。城隍廟附近的住家無不熱情接待,幾條街上家家客滿,盛況逾恆。這天城隍廟會,城隍爺還要出巡。出巡的路線,要抽籤由他自己決定。為了躲避丈人家來人的謾罵,他從來不走東門這條路線。

當時,曹縣還沒有專設的劇院,城隍廟的戲樓便是縣裡唯一固定的舞臺了。看廟戲不用花錢,只有在戲班子暫時“寫”不出去時,才在這裡唱“賣戲”,在二門外擺只筐籮,觀眾隨意捍幾個銅錢就可進場。遇到名角演戲,特別是演花旦的“坤角”,一些人就往臺上大把大把地擲銅錢,叫好。

憶曹縣城隍廟

觀眾男女分開,男的站在院裡,婦孺則在兩廊的高臺上,多數自帶坐凳。一些說書、賣卦、玩雜耍的則在前院。每逢廟會,嘈雜之聲遠聞於外。陰曆年後,正月十五、十六兩天開放賭禁,擲骰壓寶,呼盧喝雉,更是熱鬧非常。這個封建統治者“神道設教”的場所,實際上成了群眾的公共娛樂場了。

有一種說書的形式值得特別一提,就是“念聖諭”。這是一種宗教式的宣傳活動。宣講者高搭布棚,踞一高凳,照本室讀,聲調抑揚頓挫,似讀似唱。除道白外,十字一句,均系韻文。內容都是一些“揚善懲惡”的故事。聽眾圍坐於長凳之上,被故事情節感動,欷歔之聲時聞。

廟內住持道士叫合喜,椎髻道袍,全家住在廟東側後院,靠捐贈的“香火錢”為生。

民國十七年(1928年),國民黨來到曹縣,神像全部被毀,把城隍廟改作“中山市場”,廊房都分隔成單間小房,租賃給商人。大殿內設了電燈廠。解放後,設幹部業餘學校和文化館於此。十年浩劫,所有廟內舊時建築都被拆除,不留遺蹟。

憶曹縣城隍廟

現在的曹縣電影院、電影公司、曲藝廳那片地方,就是昔日城隍廟的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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