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把雪一點一點的堆積起來
等到櫻花樹的枝梢都開出雪花
那是不是就可以準備迎接春天了？
過春天講的故事其實並不複雜，青春期少女佩佩為了和閨蜜阿Jo一起去日本看雪，而陰差陽錯的成為了一名走私手機的水客，在這過程中她認識了一些人也經歷了一些事。
僅此而已。
可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故事，導演白雪卻用她獨特的女性視角和敘事手法，為“青春片”這個特殊的片種做了一種全新的詮釋。
其實我們在很多年後回憶青春年少時，記憶都會為那些碎片蒙上一層淡淡的柔光，像是影片中阿豪和佩佩在那個光影迷亂的房間裡，列車經過時的警示燈，房頂搖晃的頂燈，以及窗外溫暖的夕陽，各種光源矯揉在一起，而發生了什麼或沒發生什麼，亦或是故事的結果怎樣，都已經不重要了。
白雪導演為我們展現了主角與其他人物的矛盾從開始到爆發的過程——以一種十分內斂的方式——比如和阿Jo吵架後，佩佩去找到父親，而父親卻對女兒的問題無能為力，只能躲到路邊去抽菸，導演把攝像機位放到飯店的窗上，裡面是抽噎著的佩佩，窗上是沉默的父親，兩個人物只能在鏡中對視。
而在矛盾發生之後，她卻沒有為我們展示這些關係修補的過程，因為要修補好那些關係，可能要花上一生。
所以影片裡佩佩和所有人的故事，都是戛然而止，和阿Jo在學校裡吵架後，和父親在餐廳裡碰面後，和阿豪在貨倉被抓後，和母親在登上山頂後，一切從那一個時間點消失。這有別於國內的大部分青春片，白雪只是講了這一段故事，而故事的結果如何，很多時候我們都無能為力，就像不是所有的愛情都能通過一場沒頭沒尾的狂奔和吶喊被追回，也不是所有的親情裂痕都能通過彼此在哭聲中對白就能被修復。
也許佩佩走私事發後，阿Jo和她能解除誤會和好；也許和母親登上山頂鳥瞰香港後，母女關係能得到改善；亦或是種種，那些都是人生中的一種可能性，我們能帶著這種對美好可能的期望離開影院，不得不說是導演的一種溫柔，因為現實的人生哪怕有萬種如果，最後也只會塌陷成一個結果。
而人生中很多事情，本來就是徒勞無功的啊。
2
大海漏出光來
鯊魚從縫隙裡游出來
抬頭看世界時
請記住雪的樣子
故事有兩個重要的意象，一是雪，二是鯊魚。
一切都是從女主人公佩佩的一個願望開始，那就是想要去日本看一看雪，所以她才會去打工賺錢買機票，也正是因此才鋌而走險當上了水客。
可是當我們看到後面才知道，她並不是想看雪，而是想知道，冷是什麼感覺。
香港和深圳的一年四季都很熱，2018年冬深圳的平均溫度是23度，可以說是兩個十分溫暖的城市了。
可是佩佩在這樣溫暖的城市裡，卻感覺不到熱。
生日當天到父親工作的地方，想讓父親贊助自己去日本的機票，可父親卻為了再婚家庭買房而推脫時，喝的那杯茶是冷的。
回到家裡，母親始終忙著和朋友們打牌和吹噓而忘記自己生日時，吃的那頓晚飯是冷的。
閨蜜阿Jo的家境優渥，到她姑媽家裡，阿Jo和男朋友阿豪纏綿時，望著的泳池和魚缸裡的水也是冷的。
她想知道冷是什麼感覺，肉體上的寒冷會更真切和凜冽嗎？
但是如果下雪，只要裹緊衣服躲進被子泡進溫泉就會感覺到暖，可是她生活中無數感覺到冷的時刻裡，卻什麼也做不了。
又或者像是那條在魚缸裡被飼養起來的鯊魚。
傳說在上個世紀想要游泳偷渡去香港的人中，有很多都被鯊魚吃掉了。
阿豪的父親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個，他說自己什麼都不信，只相信自己，卻又在山頂說只要信不要問。
人們相信把鯊魚養起來能轉運，而阿豪把鯊魚紋在身上，可是歸根結底，他們的生命跟被飼養的鯊魚一樣無著且沒有安全感，只能在魚缸裡來回遊動。
影片的最後，佩佩把那條鯊魚偷出來放生了，我寧願相信這是一種和解的方式，不是與任何人。
而是與自己的人生，而是與自己的青春。
3
所以故事結束了
帶著所有還沒結束的
去下一個春天
其實在我們很多人的青春期裡，沒有那麼多蕩氣迴腸的故事，沒有激烈的打鬥和強烈的衝突，沒有黑幫，沒有第三者，甚至沒有早戀。只有一種懵懵懂懂的情緒在萌芽著，所以其實與其說這是一部講述了一個獨特群體——跨境學童的故事，還不如說是白雪用其作為女性導演的細膩手法，用大量的細節營造出了一種豐滿而又有著一點點殘缺的情緒。
這樣做也固然有弊端，那就是故事的發展衝突稍顯沉悶，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種將破未破的狀態，而整部影片也在這樣的狀態下結束，如果你沒有辦法在那種狀態去感受到導演想要傳遞的情緒，會覺得整部影片像春天裡下午的太陽一樣讓人有一絲絲睏意。
但如果你目光足夠細膩，能夠抓到隱藏在這些畫面背後的那一朵雪花，感受到那種獨特的情緒，那麼所有的一切都會溫暖融化，在那個情緒裡，你有沒有經歷過那樣的事變得不再重要，因為你一樣能夠在其中感受到一種共鳴，在那些青春期的冷與熱中，在那些將來而未來的故事裡，感受到溫暖。
三月到了，請盡情享受嶄新的春天。
主編｜周祚
機器傘：順口溜創作者，微博@機器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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