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嵩縣德亭鎮喬家村，剛剛蓋好，院子還沒有來得及硬化的一所農房裡，46歲的男主人躺在靈堂上。男子名叫喬縣委，平日裡，村裡人都喊他縣長，為人老實，人緣也不錯。喬縣委因病去世，村裡人議論紛紛，除了感覺他走的太年輕，更多的是對他父親的發愁……
喬縣委是家裡獨子，在他很小的時候，父母離異媽媽改嫁，而後父親拉扯著喬縣委，也沒有續絃。按照喬縣委的說法：父親給他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他長大了當幹部，只有在縣裡當了大幹部，家裡條件才會好。家裡只有三間土瓦房，由於長時間漏水，屋頂的葦笆已經漚壞，露著即將漚斷的椽子。可惜喬縣委初中沒上完，就被父親叫回來放牛了，上大學當幹部的理想也最終破滅。
2007年左右，父親因病癱瘓，從此臥床不起。給父親治病，喬縣委賣掉了已經懷孕的母牛，從此專職照顧老父親。“你也知道，我從小就是我爹養大的，他脾氣不好，管得嚴，我也就沒啥愛好，在家也就是種種地，村裡、親戚家，誰家有啥活了，需要幫忙，我過去打半天短工……”幾年前，嵩縣打短工是完全免費的，主家管飯而已，到了吃飯時候，喬縣委總是先給父親帶一份，喂父親吃完，自己才吃，幾乎每頓飯都是涼的。
2017年11月，作者第一次到喬縣委家裡，當時他正在做午飯。沒有饅頭，很稀的玉米粥煮了半鍋紅薯，喬縣委說：咱這兒山地多，我一個人，身體也不好，種不成小麥，要不然割麥子，打麥子都得麻煩別人幫忙，一年兩年了還行，年年都是這樣，可不行。種玉米和紅薯，一個人就可以，喬縣委父子倆全年需要吃掉200斤玉米糝和500多斤紅薯。
父親生病前，父子倆拉回來石頭，自己在院子裡壘砌了廂房的基礎，打算著過兩年了蓋兩間平房，給喬縣委說個媳婦。剛過30來歲的喬縣委文質彬彬，一表人才，幹活也很利索，村裡兩三個媒人幫他挑著三里五村的姑娘。人說福不雙降禍不單行，父親癱瘓後三年，喬縣委也檢查出來乙肝，輕微肝硬化……
父親癱瘓的前幾年，喬縣委還拉回家幾車磚，打算著慢慢積攢，蓋不了好房子，蓋兩間平房，花不了多少錢。2014年，自己在家搬運磚頭的喬縣委暈倒了，鄰居發現後喊來親屬，把他送到醫院。後來說起來這件事，喬縣委就後怕，他說：我爹躺床上不會動，吃喝拉撒都得靠我，他們說我暈了幾個小時，才有人看見，幸好是看見了，我要是死了，我爹咋辦？
躺在床上時間久了，喬莊的脾氣變得很不好，有時候會噁心的咒罵兒子，喬縣委總是柔聲細語的跟父親說話。午飯是油炸的紅薯片，喬縣委說父親不想吃饅頭了，就想著法給他改善一下，家裡有的也只有玉米、紅薯，想吃別的得到鎮上買。
雖然喬縣委也經常到鎮上的衛生院，卻很少買菜，他自己說：不吃肉，以前是嫌費錢，就沒買過，後來也習慣了，再加上我肝子不好，醫生也不讓吃，去打短工，菜裡有肉，也給別人吃，我不吃。喬縣委住院期間，主治醫師張醫生告訴作者：他這病，就得終身服藥，幾年前我都勸他去洛陽治，那時候還好治，他說他住院，也得讓他爹住院，這個，不好辦……
2018年，趕上好時候，喬縣委家的房子被定為危房，進行危房改造，扶持資金實際上是不夠建造一座新房屋的，喬縣委搜刮了家裡所有的積蓄，又湊了兩萬多塊錢。17年底，作者幫助喬縣委在河南省慈善總會發起大病救助的申請，也籌集到一萬七千多元，因為銀行卡長期沒有存錢，失效，導致無法撥付。為了省錢，喬縣委手機停機了，藥也停了……
還有兩天就是新年了，喬縣委自己在家裡壘砌院牆缺口，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一直到正月初四，喬縣委感覺實在受不了了，才告訴本家叔叔，陪他來到嵩縣人民醫院。一位鄰居蹲在剛剛砌好的院牆邊上，告訴作者：這娃子這病是累的了，本來身體就不好，這不是去年危房改造，人家匠人們只管蓋房子，雜活還得他來幹，大概是想省錢，聽說一年都沒吃藥了……
喬縣委的叔叔告訴作者：自打開始蓋房子，喬縣委手機也停了，住院了問他為啥停機，他才說沒錢交電話費了，可憐呀，這娃子性子剛強，蓋房子我給他墊的電費，那救命錢回來了，他說要還我……說著說著，忍不住流淚了。“這娃子命苦，沒享過一天富，你都不知道，走的時候還是擔心他爹，我說，沒事，還有我們呢，他才斷氣……”
一牆之隔的外間躺著照顧他十餘年的兒子，喬莊現在兩隻手連掀被子的力氣也沒有了。昨天夜裡，老人哭了一夜，天快亮的時候，突然喊著：縣委，我老飢……親戚們趕緊過來跟他說話，他瞪著眼睛，望著房頂，嘴角抖動，卻不再說話。可能連他自己也知道，兒子走了，自己還不知道怎樣活呢……
喬縣委的叔叔告訴作者：我答應他，替他招呼我哥，可是你也知道，咱農村，不出去打工，沒法生活呀，我也是一家子人，孩子還在上學，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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