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撕開傷疤都是淚

小說:撕開傷疤都是淚

學費,又到了交學費的日子了,張雅笑不出來,她開始發愁,她就如那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她最怕談錢了,尤其是在她無力供養自己的時候,她多麼想快快長大,長大之後她就有時間去掙錢。

她之所以能上大學,是她一次次的乞求父親得來的。大學,她考上了,可她的母親和父親卻覺得她不應該去讀,他們拿她是一個女孩來說事,他們認為女孩讀點書有點文化就夠了,沒必要讀那麼多書,再有,一個女孩子,讀那麼多書,遲早也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到時候,便宜都讓夫家得了,他們就撈不到她的一丁點好處。但他們對老二卻又格外的疼愛,老二也是個女的,可他們好像忘了她是個女孩似的,他們疼她,對老二的疼愛遠遠的多餘張雅,他們叫她好好讀書,不管她是要讀大學,還是讀研究生,讀博士,他們都供她,就算是為了她砸鍋賣鐵也心甘情願。

張雅不知道為何父母會這樣對她,她想不通,他們的偏心讓她心寒。在無數個夜晚,她都偷偷的躲在被窩裡哭泣,她多麼希望爸媽能愛自己,亦像愛妹妹那樣愛自己。曾經,她努力的討好他們,幫媽媽做飯,甚至後來家裡的飯母親都讓她來做,就這,她也毫無怨言;她洗衣服,洗家裡全部人的衣服,從小她就知道幫媽媽洗衣服,但沒人關心她累不累;她跟爺爺去摘野菜,摘回來的蘑菇、野菜都給爸媽吃,爸媽只知道讓妹妹多吃點,說她在長身體;她不和妹妹搶東西,但妹妹老搶她的,妹妹喜歡搶她所有的東西,但妹妹搶到後會把她最珍惜的東西給毀掉,有幾次她責罵過妹妹,妹妹會當著爸媽的面假哭,哭的撕心裂肺,妹妹還會告訴爸媽姐姐欺負她,爸媽不問過錯,會把全部的責任都怪罪到張雅身上,責備她那麼大了,不懂讓點妹妹。

爸媽不疼她,無論她做什麼。有一次,她仗著膽子問父親。

“你們為什麼不疼我,只疼妹妹?”

張雅的父親正坐在門口,手裡端著一碗飯,他聽到張雅的話,抬頭,臉上似乎有些疲倦,他沉著一張臉看了看女兒,隨即又低下了頭,拿筷子往嘴裡扒拉了幾口飯。低著頭說道:“為什麼?哼!”他又不說了,冷笑了一聲。他又往嘴裡扒拉了一口飯,聲音很響,他的牙齒使勁的咀嚼著飯,飯被牙齒咬的發出咯錚咯錚的響聲。

“打小,我就看你是要往出奔的一個孩子,你心氣高,家裡留不住你,有一天你結了婚嫁了人還能管我們?我這一輩子,就生了兩個閨女,沒有生下個兒子,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我必須給自己留個後。我疼你妹妹,是我知道她不是讀書的那塊料,遲早她還要在家裡的這口大鍋裡攪飯吃,我把她當男孩子一樣養,就是希望將來她能給我招個上門女婿,我們這個家族不能在我手上斷了根,百年之後,我還要靠你妹給我養老送終。靠你,我靠不住,你是那養不熟的白眼狼,遲早是要飛的。”張雅的父親一臉陰沉,他似乎很疲倦,他的疲倦裡透露著幾分無奈。

“你憑什麼就知道我不會給你養老送終,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你生了我,為什麼又把我放在姑姑家?你倒是永遠把我寄養在姑姑家啊,幹嘛又把我帶回來?”張雅無法理解父親,她對他的那一套留根的想法難以理解,她只知道她的父親冷漠、封建,而且相當的固執。

張雅很小就被送到了姑姑家,姑姑、姑父疼她,他們可憐小張雅,但他們無法改變她爸媽的想法。私下裡,他們罵過張雅父母的不是,但也只在私下,他們不願讓張雅知道。他們疼張雅,甚至比疼自己的孩子還要疼她。但張雅的姑姑畢竟已有了三個孩子,撫養三個孩子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容易。他們只能在日常的生活上讓張雅不至於缺吃少穿,他們能做的很有限,錢這東西,有時能把一個有愛心的人給難倒,更何況她的姑姑、姑父也不是什麼富裕家庭,姑父一個人掙錢養活一家五口就夠艱難的,更何況再養一個張雅,多添一張口,一家的生活就沒法過。在後來的好多年,張雅處在一種無力的感覺中,她愛姑姑、姑父,她貪戀他們的愛,但她知道自己不是他們的孩子,他們沒義務、也沒能力養她。好多次,她看到姑姑的孩子們問姑姑要錢,她也想要來著,起初,姑姑看她可憐,也會給她,再後來,她長大一些,懂事之後,她不再要,但她的眼裡常含著淚水,她多麼希望自己也是姑姑、姑父的孩子。

從小到大,她每次上學的學費都是問父親要的,父親對她不是很友好,他不待要給她,他會罵她,罵她是個賠錢貨,她母親也會兇巴巴的瞪著她,完全不像姑姑給孩子錢似的那麼和藹。她過的很扭捏,面對父母,她無法像妹妹那般張狂,她有些羨慕妹妹,在心裡她也有些恨她,她恨妹妹的蠻橫;恨妹妹的不講理;恨妹妹的不禮貌;也恨妹妹的不衛生,但是這些在她看來不好的事情,在爸媽的眼裡似乎都不是事,他們照樣覺得這樣的妹妹很可愛,照樣會揉著妹妹的頭,臉上掛著笑容,笑的很慈祥,笑的很甜美。張雅從未享受過這樣的待遇,她懂禮貌、愛乾淨、謙虛、禮讓,但他們都看不到,他們不會因為她怎麼樣而喜歡她,他們從心底裡討厭她。

她永遠都忘不掉自己向爸媽要錢的場景,她向他們乞求,但他們總罵她是賠錢貨。最愛她的爺爺會幫她,他會要求兒子兒媳給孫女交學費,但爺爺畢竟是老了,老了的爺爺喪失了當家做主的權利,他的話不再具有權威性,爸爸不會聽他的,因為爸爸掌管著家裡的一切金錢來源。社會發展大概就是如此,誰有錢,誰有能力,誰就做主,爺爺以前也做過主,那時他還年輕,他有錢,現在他老了,他沒有了經濟來源,他成了那個被養著的人,他必須服軟,他必須聽兒子的話。或許在某個時候,他會覺得悲哀,但他沒辦法,他掙不脫時間在他身上所刻的年輪,他就像煤油燈一般,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年紀,他必須聽從上天的安排,他必須認命,雖然他不想認命,但他的衰老讓他不得不認清現實。他想幫孫女,但他老了,幫不了了,他既說不動兒子,也沒力氣自己去幹活養活孫女,他有他的悲哀。他能做的,只是在別人送給他一些吃的和給他一些零花錢的時候,偷偷的積攢起來,遞到大孫女的手上。小孫女總是偷他的東西,他沒法,他管不了她,那孩子已經被父母寵的沒個樣子。他只能把東西藏在一個隱秘的,相對安全的角落裡,等見到大孫女時偷偷的拿給她,就這,他都必須用他的那雙佈滿皺紋的小三角眼四下觀察,以防被人發現他們的秘密。同時,他還要在私下裡告訴大孫女別讓別人知道,尤其是他的小孫女,小孫女知道即意味著全家人都會知道。

張雅她媽老罵張雅的爺爺,她罵他是老不死的,罵他拖累她們。她還經常剋扣張雅爺爺的吃食,說張雅的爺爺老了不需要吃那麼多,吃多了傷胃,導致張雅的爺爺總是吃不飽,白天肚子裡空浪浪的,晚上總會餓的他睡不著覺。張雅他爸就跟看不見似的,他放任妻子欺負自己的父親。倒是張雅的姑姑,經常給張雅的爺爺帶些好吃的東西,買些暖和的衣服,張雅的母親一個勁兒的朝張雅的姑姑陪笑臉,厚顏無恥地說她們照顧的他很好,不需要給老人買這買那的,買了也吃不了穿不了。

張雅之所以能上大學,是她自己求來的,她很珍惜上大學的機會,她覺得自己以後的出路就只有求學這麼一條路。她比所有人都用功,她要努力的學習,將來找一個好工作,徹底擺脫父母。她渴望經濟的獨立,經濟獨立意味著她能掌握自己的人生,也意味著她能給爺爺吃飽穿暖。她在上學的休息時間去打工,是為了給自己掙生活費,因為她的父母只負責她的學費。有很多次,她面臨著吃不上飯的窘境,那段時間是向敏替她付的,她有想過向爸媽要錢,但爸媽是不會給她的,他們除了指責她費錢外,一分錢都捨不得給她。她太瞭解她的父母,她笑著,笑中泛著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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