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未都:遠去的小黑

馬未都:遠去的小黑

黑包包是自己來的。來時羸弱不堪,柔若無骨,腿還瘸。博物館人以照顧傷病員的心態照顧小黑。黑包包倒也爭氣,一天好似一天,數月後通身黑亮,觀者稱奇。

黑包包是男孩,特能吃,食量驚人。吃飽喝足之際,它突然有一天看上漂亮女孩黃槍槍了,舉止不雅,惹得黃槍槍很煩。回想黑包包初來乍到的樣子,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來歷不明的傢伙居然也一樣“飽暖思淫慾”。

馬未都:遠去的小黑

馬未都和黑包包

一隻莽撞的老鼠夜裡誤入一層辦公區域,早晨衛生人員剛把關了一宿的貓放出來,它們就以專業嗅覺發現並捕捉住了老鼠。一天有趣的貓和老鼠的生活由此開始了。

觀復的四隻貓,花肥肥、黑包包、白拖拖、黃槍槍平時看不出誰懶,也看不出誰機靈,就知道適時討好人。關在單間的花肥肥一時沒放出來,另外三隻貓衝向樓下,黃槍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尾巴漲得比平時粗了一倍,始終沒敢上前;白拖拖平時蹬上跳下地一會兒不拾閒,這會兒依然還跟個啦啦隊長似的,圍著黑包包和老鼠轉悠;只有那隻上過《三聯生活週刊》封面的黑包包,驍勇善戰,一口叨住老鼠,玩起了千古不變的遊戲。老鼠吱吱慘叫著,知道末日來臨。

可我們觀復的貓天天養尊處優,技能均已退化,對老鼠雖不友好,但絕對也沒痛下黑手。在黑包包喘息之際,老鼠溜進了一層衛生間,衝進去許多工作人員敲打吶喊,均未奏效,老鼠居然遁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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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白天大家都在議論此事,認為老鼠被咬成那樣,凶多吉少。晚上下班後,二層值班室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驚叫,老鼠順著下水道已潛入二層值班室,於是乎,四隻已關進貓舍的貓都請了出來,那間小小的值班室裡頓時有六人四貓一鼠,顯得十分擁擠。大肥(花肥肥)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貼在地上,像個溼了水的墩布;黃槍槍在一旁坐山觀虎鬥;依舊是小黑(黑包包),第一時間鑽入床下,緊接著一陣騷亂,又叨出老鼠,三個年輕女孩見此景立刻亂作一團,我與司機還有年長見過世面的主任手持兇器,等待殺機。終於,小黑又放了嘴,幾經折磨的可憐老鼠也沒剩下多少勁,跑也跑不太快了,我們三人齊心協力,在嚇唬老鼠又為自己壯膽的叫喊中,打死了老鼠。貓們看見了這一幕,不知給它們心靈上是否留下了陰影?

一切恢復平靜,四隻貓回貓舍又安逸地睡覺去了。平時真看不出誰行誰不行,貓們一個個都神氣活現,一副懷才不遇的樣子,但一遇事情就立刻分出高下。看來每年也得給貓們開個運動會,不比賽不行。

馬未都:遠去的小黑

黑包包捉鼠

黑包包是我給起的名,博物館的同仁憑個人喜好都隨口叫小黑或黑黑或包包,不管你叫它什麼,小黑都一副寵辱不驚富貴不淫的樣子。它是一隻流浪到博物館的貓,但渾身沒一點兒壞毛病,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從不給大家添亂。

每天上班以後,小黑會來辦公室打招呼,你對它熱情對它冷淡,它都矜持得要命,喜歡誰就會和誰共坐一張椅子,主人面對電腦時,它面對主人的後背。休息的時候,很多人都會掏出從家裡帶來的貓零食,討它的歡心。那種貓零食讓我看有時少得可憐,可小黑從不嫌少,永遠保持骨子裡的優雅。

貓和主人一樣,也有好惡,也分派別。小黑與黃槍槍好,拖拖一欺負黃槍槍,小黑就奮不顧身撲過去,只要替黃槍槍解了圍它就罷手,不去糾纏,大家風範。在與人的交往上,小黑最知分寸,那年我拍照片,想與貓們合影,平時神氣的貓們只有小黑配合,其它所有貓都扶不上臺面,讓我覺得命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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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一下飛機就接到辦公室發來的短信噩耗,說小黑在醫院搶救,我沒敢馬上問原因,但二十分鐘後又接到一條,說小黑沒心跳了……我在機場高速路上望著窗外黑夜中閃爍的燈光,不想去想,又不能不想,小黑西去了,我想辦公室的同仁們都和我一樣非常難過,黃槍槍一定會整天地到處找它,很多人都會想念那個冬天擠在椅子上熱呼呼如同熱水袋般的傢伙……

(往事舊文回顧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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