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盡弓藏,過河拆橋

人事興衰成敗的軌道,孫子說:“吳人和越人關係惡劣,但當他們同坐一條小船過河,遇到風浪時,他們共同想法求生,

關係處理得好像一個人的左右手”李宗吾說,這是因為小船將要沉沒下去,吳人和越人都想把小船拖出來,成了方向相同的合力線。

鳥盡弓藏,過河拆橋

所以平時的仇人,都會變成患難相救的好友。韓信的背水佈陣,置之死地而後生,是因為漢兵被陳餘兵所壓迫,前面是大河,是死路,只有轉身來,把陳餘的兵推開,大有一條生路。

人人都這樣想,就成了方向相同的合力線,所以烏合之眾可以團結為一個整體,它的合力線的方向與韓信相同,韓信就坐收成功了。

張耳和陳餘稱為刎頸之交,可以算是最好的朋友。後來張耳被秦兵圍困,向陳餘求救,陳餘害怕秦國,不肯援救,二人因此結下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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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張耳將秦兵向陳餘方面推去,陳餘又將秦兵向張耳方面推來,力線方面相反,所以最好的朋友會變成仇敵。結果,張耳幫助韓信把陳餘殺死在泜水上。

秦朝末年,天下百姓忍受不了秦王朝的苛政。陳勝振呼,山東的英雄豪傑群起響應,陳勝並沒有人從中聯絡,他們為什麼會一齊響應呢?

這是因為眾人受到秦王朝的壓迫久了,人人心中都想把他打倒,利害相同,心理相同,成為方向相同的合力線,不用去聯合,自然就會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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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項羽剛起事的時候,大家的志向都是消滅秦王朝,目的相同,成為合力線,所以異姓的人可以結為兄弟。後來把秦王朝消滅了,目的物已除掉!顯現出了一座江山,劉邦想把它捻過來,項羽也想把它搶過來。

力線相反,異姓兄弟就血戰起來了。再從劉邦與韓、彭等人的關係看。當項羽稱霸的時候,劉邦心想:只要把項羽殺掉了,我就好了!韓信、彭越也想:只要把項羽殺死了,我就好了。

他們思想相同,自然成了合力線,所以域下會師,立刻把項羽撲滅了。項羽被消滅後,他們君臣便沒有合力的必要了,彼此的心思就趨向到權力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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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權力這個東西,你多佔了,我就要少佔,我多佔了,你就要少佔,力線是沖突的,所以漢高祖就殺起功臣來了。唐太宗取代隋朝,明太祖取代元朝,

在起事的初期,與漢朝一樣,事成之後,唐朝就是兄弟相互殘殺,明朝就是功臣整族的被殺死,都與漢朝沒有什麼兩樣。

大凡天下平定之後,君臣的力線就產生衝突,國君不消滅臣子,臣子就會消滅國君,看兩個力的大小,決定彼此的存亡。李嗣源輔佐唐莊宗消滅梁王和契丹,莊宗的力量控制不住他,他就把莊宗的天下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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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胤輔佐周世宗,攻破後漢和後唐,小皇帝的力量控制不住他,他也把周的天下奪去了。這是劉邦不殺韓信、彭越等人的反面文字。

漢光武帝平定天下之後,鄧禹等人,把兵權交出,閉門讀書,這是看清了光武的路線,自己先行讓開。宋太祖杯酒釋兵權,這就是把自己要走的路線明白說出,叫他們自家走開。

追究這個實質,漢光武帝和宋太祖的心理與漢高祖是一樣的。我們不能說漢高祖性情殘忍,也不能說漢光武和宋太祖度量寬宏,只能說是一種公理。

鳥盡弓藏,過河拆橋

岳飛想把中原淪陷地區解放過來,秦檜想把中原之地推給北方少數民族;岳飛想把被扣押的宋徽宗、宋欽宗解救回南宋,宋高宗想把徽、欽二帝推給北方少數民族。

這樣一來,高宗與秦檜,成了方向相同的合力線,它的方向與岳飛的力線相反,岳飛人的力量敵不過高宗、秦檜的合力,所以“莫須有”三字獄的禍害便釀成了,岳飛不得不死。

歷史上凡是阻礙路線的人,沒有不遭禍害的。劉備殺張裕,諸葛亮為張求情,劉備說:“芳草和蘭草長在門口,把門堵住了不得不清除!”芳草和蘭草有什麼罪!罪就在生長得不是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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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太祖(匡胤)討伐南唐李煜,徐弦請求暫緩用兵,太祖說:“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酣睡有什麼罪?罪在睡得不是地方。

古代還有一件奇事:狂人的後代花士昆弟二人,對上不向周天子稱臣,對下不同諸侯結交來往,自己在原野上耕種,吃從它上面長出來的東西;

自己在原野上鑿了口井,喝從它裡面拎上來的水,這明明是空谷幽蘭,明明是酣睡在自家榻上,似乎可以免掉禍害了。但周太公來到營丘後,首先就把他們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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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道理呢?因為太公在那個時候,正想用官爵奉祿驅使豪傑,偏偏有兩個不肯接受官爵奉標的人橫空攔阻在前面,這仍然是阻礙了路線,如何容得他們?

太公是聖人,花士兄弟二人是高級土人,高級士人阻礙了路線,聖人也容他不過,這可以說是普通公理了。逢蒙殺死後羿,是先生阻得了學生的路;

吳起殺死妻子,是妻子阻得了丈夫的路;漢高祖分杯羹,是父親阻礙了兒子的路,樂羊子吃羹(兒子的肉做的),是兒子阻得了父親的路;周公殺管叔鮮、蔡叔度,唐太宗殺李建成、李元吉,是哥哥阻礙了弟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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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路線衝突了,即使是父子兄弟夫婦,都要起殺機的。王猛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見了桓溫,馬上到苻秦那兒做官。殷浩不那麼做就遭到失敗。

范蠡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在消滅了吳國後,立即買了條船去泛遊五湖,文種不那麼做,就被殺掉了。此外例如韓非在秦國囚禁,被殺,伍子胥自刎而死,被殺,阮籍差點掉腦袋,

我們試著把韓非等人的事實言論研究一番,又把陷害韓非的李斯,殺害子胥的夫差,以及寬容阮籍,誅殺稽康的司馬氏各人心中的注意點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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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他們路線的經過就知道有的衝突、有的不衝突,這裡面確實有一定的不轉移的公理。王安石說:“自然界的災變運行不必害怕;人們的流言蜚語不要理睬;祖宗的現成法規不值得仿。”

道理本來是對的,但他在當時,因為這三句話受到很重的誹謗。我們今天讀了這三句話,也覺得他是盛氣凌人,心中有些不舒服。

假使我們生在當時,未必不與他發生衝突。陳宏謀說:“正確或錯誤可由自己來判斷,毀謗或讚譽只好聽任別人,面對得失,自己處之泰然。”這三句活的意思本來與王安石的一樣,但我們讀了,就覺得這個人和藹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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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道理呢?因為王安石彷彿是橫空阻礙在路上,凡是有“天變”、“輿論”、“祖宗”,從路上經過,都被他拒絕而去。陳宏謀是把“自己”、“別人”、“泰然”等字列為三根平行線,彼此不互相沖突。

我們聽了王安石的話,不知不覺,置身到“人們的流言蜚語不要理睬”的那個“人”字中;聽了陳宏謀的話,不知不覺,置身到“毀謗或讚譽只好聽任別人”的那個“人”字中。

我們心中的力線,也是喜歡人家謙讓,不喜歡人家阻攔,所以不知不覺,對於王陳二人的感情就不同了。如果領會到這個道理,那麼待人接物,必定會有很大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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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學中有一種偶力,也值得研究。宋朝王安石維新,排斥舊黨,司馬光守舊,排斥新黨,兩黨主張相反,其力又復相等。

宋從神宗以來,新舊兩黨,迭掌政權,相爭至數十年之久,宋室政局就如磨子一般,旋轉不已,致令金人侵入,成南渡之禍。

我國辛亥而後,各黨各派,抗不相下,其力又不足相勝,成為偶力作用,政局也如磨子般旋轉,日本也就乘之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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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的孫權,蜀的劉備,各以荊州為目的物,孫權把荊州向東拖,劉備把荊州向西拖,力線相反,故郎舅決裂,夫婦生離,關羽被殺,七百里的連營被燒,吳蜀兩國,儼然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敵。

後來諸葛亮提出魏為目的物,約定共同伐魏,就成了方向相同的合力線,兩國感情,立即融治,合作到底,後來司馬昭伐蜀,吳還起兵相救,聽說劉禪降了,方才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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