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劉耀華弄丟了美術館...然後呢?

大家好,我是莊澤曦

事情是這樣的:

2018年11月12號,80後當代藝術家劉耀華把「移動美術館」的整個展館,也就是一臺黑色防爆車給開進了北京郊外的深山老林,然後自個兒徒步好幾小時回到市內,歸還了車鑰匙和下面那張車輛照片,並稱他的藝術項目《失蹤》就是要大家去找那臺車。

藝術家劉耀華弄丟了美術館...然後呢?

失蹤車輛照片

此事一出,美術館館長可算愁死了。

按理說,一般竊賊都是偷一件鎮館之寶,

這倒好,藝術家今兒把整個美術館給偷了......

無奈之下,館長在微信公號裡發佈了尋車啟示,

懸賞50000元現鈔找車。

語調是戲虐的,心情是捉急的。

上傳視頻封面

藝術家劉耀華把美術館弄丟了!

這件事驚動了北京藝術圈,除藝術家外,科學家、攝影家、導演家紛紛出謀劃策,有人說(1)可以分析圖片文件,找到地理信息;(2)通過陰影面積,求得太陽高度,推算經緯度;(3)通過嚴刑拷打,讓他說出實情。

當然這些招兒都不管用!


於是,藝術家們聯繫了民警叔叔,想要調取監控。

這可是一大奇事,

因為藝術家一般不喜歡求警察叔叔幫忙,

然,這也是無奈之舉。

民警叔叔在經過嚴密分析以後,告之破案難度很大,

建議採取司法訴訟,直接把藝術家給告了,

這樣才更有機會找到丟失車輛。


告是不能告的,但車還是要找的。

於是有個北京藝術家說,可以參考經常更新的衛星地圖

結合之前科學家們得出的地貌特徵結論,作出精確定位

於是他們說幹就幹,再找到N輛雷同車輛以後,

藝術家劉耀華弄丟了美術館...然後呢?

藝術家劉耀華弄丟了美術館...然後呢?

也就是2個多月以後,

可算是見到了自家的美術館!

藝術家劉耀華弄丟了美術館...然後呢?

藝術家劉耀華弄丟了美術館...然後呢?

藝術家劉耀華弄丟了美術館...然後呢?

萬般喜悅躍然心頭~

原本說好的50000現鈔,也如數發給了幫過忙的20多位好心人。

不過,複述整個藝術行為並非我的目的,

其實,我想借這件事和大家聊聊中國藝術的問題,

就是,然後發生的問題。


我是在朋友圈裡看到的新聞,看的時候就覺得特別熟悉,因為好幾十年前有位美國大地藝術家南希·霍特(Nancy Holt)就做過一樁差不多的作品《埋詩》(Buried Poems)。這件作品不論在創作思路、製作過程,還是在傳統審美角度,都比劉耀華的《失蹤》更精緻,也更“純藝術”。

藝術家劉耀華弄丟了美術館...然後呢?

1號埋藏地點相片


據藝術家自述,她在1969年完成《埋詩》1號的創作過程是這樣的:

我(和丈夫羅伯特·史密森)呆在達特穆爾國家公園的時候,創作了幾件作品,其中包括《開拓者的標記》(Trail Markers)。當時,我得循著畫在石頭或柵欄上的橙紅色圓圈一路向前,才能最終抵達拍攝這組照片的地方。創作這件作品的經歷卻給了我更多的靈感,因為石頭上的標記我從未見過,也不知道它是不是這地方獨有的,而且這裡的荒原也是我們從未見過的。所以,我感覺在這荒原上、岩石間和落單的幾隻山羊身邊,我們就像是異世界裡的開拓者。後來,我們走到了韋斯曼樹林,那是一片千年未變的橡樹林,而我覺得所謂“韋斯曼”(Wistman)應該是當地方言裡說的“Wisht”,也就是“怪異”、“鬼魅”、“誘人”的意思。而我的姓氏“霍特”(Holt)在古英語裡意思是“樹林”。我還記得那地上遍佈大塊岩石,石頭上又佈滿地衣和苔蘚,而扭曲、攀援的根莖就交錯在岩石與苔蘚之間,這讓我們歎為觀止。在這裡,我完成了《埋詩》1號,它是獻給丈夫羅伯特·史密森的。如果有個地方能讓我想起某個人,我就為他埋下一首詩,然後給他一張標記好了的地圖,還有一把鐵鏟,我想讓他找得到。對我來說,韋斯曼樹林就是我丈夫,它們驚人的相似。

藝術家劉耀華弄丟了美術館...然後呢?

南希·霍特在韋斯曼樹林

“如果有個地方能讓我想起某個人,我就為他埋下一首詩“

——南希·霍特

上大學的時候,我剛認識這件作品就覺得很親切,因為它很中國,如果我能這麼說的話。不少中國畫、中國詩是以饋贈的形式、遙念的思緒寫成的,在那詩裡和畫裡寫下的景緻也非景緻而已,它們都是人,也是歷史和記憶,且是能不斷觸摸、體悟的歷史與記憶,是能一如既往流傳千古的東西。

這種感覺是古人云遊四海寄情於詩的壯闊,也是人們追尋王維輞川別業,反覆描摹考證的精緻,又或者在青年藝術家塔可的作品《詩山河考》中的那般懷古幽情。這種“詩的感覺”應當不曾磨滅,它是屬於傳統審美的,但也可以成為當代藝術。而南希·霍特所用的語言,對我來說,就是中國的語言。

藝術家劉耀華弄丟了美術館...然後呢?

塔可,《詩山河考》之一,攝影

埋詩與葬花幾乎是同構的,儘管前者看上去更雄壯一些。而在這之上更吸引我的是,後人探訪的歷程更是對詩的重現,是用腳步踩出來的詩,這一點又很西方,甚至說《埋詩》的作品近乎完美地揉合了東西方的審美趣味。

當人們依照地圖和指南,尋找詩歌的埋藏地點時,沿途景色一如逐漸展開的中國畫卷,又或悄悄靠近我們的那個所尋之人的模糊面龐。但不是說看上去它就是模糊的,因為有可能像《埋詩》4號(獻給米歇爾·海耶茲)那樣是光輝璀璨的風景,這模糊其實是情緒上的模糊,心理上的模糊。所以即便最終沒有尋到詩,詩也毫不避諱地展現在我們眼前,其人其詩是用孕育它的泥土、水汽和陽光再次塑成了肉身,這是西方的,存在主義的,也是東方的,道的。

藝術家劉耀華弄丟了美術館...然後呢?

藝術家劉耀華弄丟了美術館...然後呢?

《埋詩》4號的地圖與埋藏地點相片

我想說的是,相比劉耀華的《失蹤》,南希·霍特的作品是詩性的、純藝術的,而劉耀華的作品是政治的,這麼說是因為我找不到更好的概念去形容它。這種“政治的”藝術儘管也能像劉耀華那樣做的有趣好玩,但或許是為了好玩而好玩,要麼過於鬆弛,要麼太過嚴肅,沒有傳統審美追求的那種張弛有度的特質(可誰又能斷定南希·霍特就是傳統的呢?)。

就像中國流行音樂大體關注無病呻吟的情歌創作,中國當代藝術有時太過注重政治與社會的議題,更準確地說,不太敢把政治與社會同我們自己切割開來,換言之,彷彿我們必由政治塑成,又必與社會連結的樣子,儒的樣子。但反觀有意接近“道”的那些作品, 總體上卻又過於“玄妙”,形式上走著傳統抽象主義的老路。

我不想說劉耀華做的不好,而是想說南希·霍特做的太好了。

這種好不是動人的,而是誘人的、神往的。

在當代藝術創作的過程中,我們總應該學習一些古人的精神,

甚至暴虐如意大利未來主義者那樣,也還繼承了古樸的精神,

這是藝術共通的。


我是莊澤曦,

我熱愛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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