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割秋——前溝往事膠州里岔

西河割秋——前溝往事膠州里岔

記憶深處,西出村子五六里地,是一片遼闊的河林,翻過西嶺,便能放眼望得見了。

樹林黑壓壓的一片,綿延數十里開外,貫通好幾個村落。密林深處,金黃的沙灘間,有一條寬寬的河流蜿蜒穿過,滋潤著沿岸的叢林野草,暢遊著各種的魚蝦鰍鱔。

置身林中,踩著沉積的落葉,除了嘩嘩的風吹草動和不知方位的飛禽啼鳴,彷彿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了。各種的樹木和亂生的雜草,遮擋得視線不出十來步,獨行其間,心跳總是莫名地加速起來。

由於離村較遠,林子又空曠,小孩子一般很難涉足其中——不能,不讓,也是不敢。村集體生活時,即便是大人們,除卻是不得已,也是絕少走進這片森林之中的。只有到了深秋時節,見那草木枯黃,落葉層疊,這片沉寂和敬畏才會被抖然打破,浩瀚的林海一下子變得沸騰起來。

西河割秋——前溝往事膠州里岔

村裡把河林橫豎切分成區塊,將那雜草落葉分配到戶,沒人高的蘆葦、雜生的野樹條子、沉積的落葉……村民們儘可放縱地收割,捆成團,剎上小擁車,不厭其煩地一趟趟推回家,在門旁牆外方方地垛起來,高高地矗立著,足夠一冬做飯用的了。

這便是西河的割秋了。割秋一般要持續兩三天的光景。此間,熙熙攘攘的人流、小擁車子流從村子一直連接到西河,就像螞蟻搬家似的,雜草和碎葉也點綴了曲折的一路,成為村裡深秋中的一道獨特風景。

別小瞧了小小擁車子,儘管只有一個輪子不過米把寬,鄉親們卻能用它推運起一個小垛般大小的草木,遠遠看去,只見垛走卻不見人推,就像一座會走路的堡壘。有的還將淘氣的孩子抱上車頂——手裡攥了幾串老朽的螞蚱、螳螂或蟈蟈,婦女則在前面用繩拉著,一路上坡滿載歸來。

西河割秋——前溝往事膠州里岔

跟著大人一天下來,累得不輕,回到家門口,依偎在鬆軟的草垛邊,聞著濃濃的清香,很是愜意,心頭頓時洋溢起豐收的喜悅。有幾家鄰居的天井比較開闊,豐收的草垛就坐落在天井中央,引來不少小夥伴和狗狗們攀爬嬉鬧,大人們氣得直跺腳,直喊‘‘垛倒了!垛倒了!’’

記得西河草很肯著,也挺耐燒,一塞進鍋洞子沾火便忽忽地燃燒起來,烤得人臉直髮燙,用它下個麵條、古扎,蒸個喜餑餑什麼的,最帶勁了。

西河之所以水草豐美,概貴在人跡罕至,休養生息,取伐有度,且非一朝一夕所成。金黃松軟的細沙,清澈絲滑的河水,自在群遊的魚蝦,叢生茂盛的草木,隨節吟唱的昆蟲,均乃先祖留下,遠古傳來,實屬珍稀無價之生態。自首次得聞‘‘西雙版納’’一詞開始,我就莫名地將西河與之等同起來,雖然,至今尚未去過雲南的那個地方……

多年求學供職在外,有很長一段時間未光顧河林。直到近些年,時間從容些了,便常常地回村住住看看,總是盼望著再次走進那片心中的河林,徜徉其中,或閉目呼吸,或縱情高歌,或仰臥細沙……

只是,我恍然發現,恐怕再也無法走回記憶中那片‘‘西雙版納’’了。映入眼簾的,只有幾片稀疏的速生楊,幾道近乎乾涸的溝渠,了了的幾株矮草,還有深不可測的幾個大土坑……

有些事情,成就它,可能需要千百年的積澱,而毀掉它,可能僅需一旦。

此言得之。

西河割秋——前溝往事膠州里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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