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佳寶八歲,父親就開始要用“自尊心摧殘”的方法教喜劇

傳統相聲、搞笑短視頻、喜劇電影、綜藝、脫口秀,這些年與幽默相關的表演行業出現了井噴式爆發的現象。抱團結盟,自立門戶,重置人設,專業和業餘的喜劇表演者們努力突破著原生特性,加速著喜劇市場的迭代。相聲演員閆佳寶、視頻博主辣目洋子、喜劇演員宋木子都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成長起來的新世代,也是已經找到自己城池的喜劇人,這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閆佳寶八歲,父親就開始要用“自尊心摧殘”的方法教喜劇


閆佳寶

閆佳寶

家裡人聚會,兩三桌的人裡,最不愛說話的反倒是閆佳寶。他八歲就跟著父親學相聲,從小上臺表演,大學畢業成為職業相聲演員。家人說起這樣一個人,提到的不是“古靈精怪”、“淘氣貧嘴”,反而是“仁義”、“和善”,是與前面兩個詞恰恰相反的那種人。閆佳寶認為這源於職業病。“做喜劇的人為怎麼讓別人發笑絞盡腦汁,反覆琢磨那些能讓人開懷大笑的東西,到最後,這些東西對自己一點都不可樂了。”

對於閆佳寶來說,講相聲容易,但在相聲這個行業裡生存很艱難。相聲這個行當,師父帶徒弟都是口傳心授,學習的時候,師徒要生活在一起。與此同時,師父又總提醒徒弟一句話,像我者必死。“京劇流派裡你若是像了名家能火,但是相聲這東西如果完全一樣,觀眾是接受不了的。

你模仿馬三立,你跟他的氣口、聲音都一樣,反而行不通。”很多相聲演員被迫轉行,去演需求量更大的小品。閆佳寶也演過,非常不情願。他執拗地覺得他演小品看起來是小品的樣子,但其實用的都是相聲的規律。市場狹小,加之傳統師徒學藝的方式所派生的關係圈,行當裡產生了複雜的關係和桎梏,這種環境也讓閆佳寶困擾,直到他找到說相聲的路。閆佳寶管它叫做“出口”和“進口”。他在國外給外國人講外語相聲,這是“出口”。在國內,他帶著外國人講中文相聲,這是“進口”。近年因為國家的政策導向,這樣的相聲演出還受到了政府相關機構的支持,被國家漢辦列為專項項目,閆佳寶拿到了編制,也很快成為了這個領域有代表性的人物。

初中開始,閆佳寶在北京密雲有一個學相聲的同伴,叫張驥。從初中到高中,他們兩每天早上 5 點就在河邊打快板,練貫口。之後張驥在北京外國語大學學德語,兩人產生了說外語相聲的雛形,大概一年後,他們倆作為大四的學生上了北京電視臺的春節晚會。又於 2013 年,剛剛畢業就跟著孔子學院去維也納演出。當時的主辦方還建議他們,如果跟外國人講相聲行不通的話,可以兩個人就隨便一講,當是兩個模特在臺上表演好了。兩人沒同意。演出完他們也收到了掌聲和正面的評價。印象最深的是兩人在演出後的冷餐會上,有人跟他們說: 原來中國人也懂幽默。那天他們自己很清楚,閆佳寶一上場鞋子的後跟就被張驥給踩掉了,閆佳寶耷拉著鞋子上臺,因為意識到責任和壓力,閆佳寶緊張到演出結束後汗水把衣服全打溼了。他們知道那次臺下的掌聲和評價都是禮貌的回應而已。


閆佳寶八歲,父親就開始要用“自尊心摧殘”的方法教喜劇


閆佳寶

經驗在之後慢慢積累起來。2014 年他們又去往德國慕尼黑,在原來的演出中摻雜了德語的方言以及新段子,他們帶著一堆觀眾填寫的問卷回來,節目再經過修改以後又去了英國、法國和中東。到2017 年 10 月,閆佳寶、張驥以及另一位會說西班牙語的相聲演員一塊在西班牙、葡萄牙演出了三人群口相聲。當時正值西班牙加泰羅尼亞獨立公投,由於交通封堵,他們在西班牙境內被困了一天一夜。但是,在巴塞羅那音樂宮演出的時候,500 多人的場地都坐滿了。閆佳寶他們用英語、德語、西班牙語演出,講了融合當地地方特色的段子和繞口令,融入了古彩戲法並通過表演故意亮明戲法的機關,最後閆佳寶打起快板唱了西班牙人熟悉的流行歌曲。閆佳寶在微博頁面上留著當時的演出畫面,相聲的節目明顯受到歡迎,觀眾們是真的被逗笑了。當初被認為只能進行模特式表演的相聲,變成了文化交流項目中最容易引起共鳴的一項表演。閆佳寶開始相信外語相聲是行得通的。

“就像你是一個外國人,你來中國的話,我要給你做一道菜。那我一定是先讓你嚐嚐宮保雞丁、麻婆豆腐、烤鴨,在維也納演出的時候,我們就是給人端的這樣的菜。到了巴塞羅那,我感覺我可以讓外國人吃吃爆肚了。”閆佳寶知道了他們能接受什麼樣的東西,他可以用哪種方式和火候做出來。

閆佳寶的家人三代都從事河北梆子的演藝工作。“我媽懷著我的時候就已經在唱戲表演了,所以我小的時候在孃胎裡就有這基因。小時候即使睡著,一響起戲來就得坐起來聽。到八歲,我爸跟我提相聲,我也不懂。他就寫好我照著排,完全就是背詞。閆佳寶覺得自己學習和從事相聲的經歷很像印度電影《摔跤吧!爸爸》。

閆佳寶八歲的時候拿到市裡曲藝藝術節三等獎,等到了初中,父親就開始要用一種被閆佳寶稱為“自尊心摧殘”的方法教他。戲曲、朗誦、話劇都要學,而且“就是必須要讓你在你最愉快的時間裡幹不愉快的事情。一直到達到他的要求為止,但是你永遠達不到要求,永遠達不到他的想象,所以他就永遠不讓你放假,就一直在練。”再到大學的時候拿到市裡比賽的金獎。在大學一年級的時候,閆佳寶在北京拜了師。有了專業的訓練方法,但閆佳寶的父親私下裡還是會告訴他自己的那套野路子。閆佳寶的父親告訴他做相聲要亦俗亦雅,而不要走中間那條道,這樣觀眾才會記得你。

閆佳寶相信相聲的技術。在他的眼裡,好的相聲要“真假結合”。真就是相聲的那些技巧,“說、學、逗、唱”裡面,觀眾自己來不了的那些東西。假就是相聲裡是使用的那些“逗樂”技巧,相聲演員是設計密碼的人。


閆佳寶八歲,父親就開始要用“自尊心摧殘”的方法教喜劇


閆佳寶

閆佳寶描述自己演出從開始到結束的狀態。在臺上的時候,就像一個氣球,啪的一下氣閥打開,氣完全地放出來;演出結束,氣球就癟了。每次演出結束,閆佳寶會找一個犄角旮旯坐很長時間,一句話沒有,腦子完全是空的。等到那個氣完全沒有了就好了,就回到了正常人的狀態了。對於他來說,這是完全的角色分裂。

在拍攝閆佳寶的那天,一共拍了三組照片。閆佳寶喜歡其中的兩組,一組像他工作時完全釋放的狀態,另一組則像是生活中更多地在聽和看的狀態。這是他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拍攝,開始時他顯然侷促,但在攝影師給了他熱烈的回饋後,他一點點適應了。其實那個過程非常快,像是看到一個氣球在它熟悉的舞臺關係中復原。

在那段時間裡,你會想到那種技術上的訓練帶給他的自信,那對於他來說其實很真實可靠的東西。

叔本華談論關於“喜劇”的理論時,曾舉出一個例子,他舉例“一個形象特別的角”。在幾何學中, 角是由兩條有公共端點的射線組成的。但叔本華舉出的角由圓形上的一段弧線和與之相交的切線組成。

他說,這其中的滑稽效果極為微弱,但它格外清晰地說明了所想和所見之間的不一致作為一種起因製造了喜劇的效果。

叔本華為了定義舉出了一個例子。這很像閆佳寶在做的事,只是閆佳寶所做的是叔本華邏輯的逆反。他並沒有在乎喜劇的某個定義,只是他不斷地在畫弧線和切線,去製造喜劇。他以這樣的方式,好像完成了一個關於喜劇的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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