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她被害身亡,醒後發現自己成了鬼魂,決定回家了結心願

小說:她被害身亡,醒後發現自己成了鬼魂,決定回家了結心願

即使是最有良心的人,良心的譴責面對這樣的情感也是軟弱無力的:這個或那個東西是違背社會習俗的。尼采

必得躺下來,我才可以感覺人生貼近。

這是近幾年來突然意識到:我的生命已完全孤獨了。才開始的。好像只要站立或走動著就是在各種零碎瑣屑中閃爍,搞不清自己在哪裡,自己又是什麼,處於那麼一種莫名的恍惚之中。

恍惚在日新月異瞬息萬變的時代裡;

恍惚在金錢光芒四射愛情擁擠不堪的種種自我開放裡;

恍惚在我房內小蟲踢踏奔跑的熱鬧和窗外歡快不息的車聲人聲的寂靜裡。

恍惚是我存在的常態。

不知怎麼可以清醒過來,可以對著走走停停的我的肉體(身形)和流動的意識大聲說句什麼。

我幻想清醒的一刻。但它從未到來。

摘自欣兒日記

芮兒和劉麗麗分手後,並沒有回她自己的家,她去了我的家,一個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其實那個房子也是芮兒勸我買下來的,芮兒幫我做了一筆服裝生意,那個時候教育局的一個副局長被我迷惑得言聽計從,芮兒說:“欣兒,抓住這個機會,賺一筆錢,買個屬於自己的房子,無論在哪個城市,有個屬於自己的房子,就等於有了自己的家,心裡踏實。”這是芮兒和我的最大不同,我習慣熱衷於愛情,習慣在愛情的房屋裡生活,實質性的房子,實質性的紙幣都不是我願意去考慮的事物,芮兒卻是一個把房子和錢緊緊抓在手心的女人。為什麼會這樣?我一直就不理解,芮兒和我不一樣,她出生在一個世代書香的門第裡,和我這樣的隨著父母顛沛流離中長大的孩子不一樣,她是屬於那種“含著金鑰匙長大”的孩子。但為什麼反倒是我這個出生貧寒,小時候連飯都難得吃飽的會這樣不在乎這些世俗的東西,反倒是她,卻對這些孜孜不倦地追求著呢?

在芮兒的策劃下,我順利地利用了一把那個教育局的副局長,把幾家小學的校服全部承接了下來。整個過程都是芮兒在幕後幫我應付的,我是一個對生意沒有半點興趣的人,也沒有絲毫這方面的才智。這筆生意做下來,我賺了十多萬,剛好夠買房子的錢。買房的整個過程也是芮兒幫我應付下來的,直到芮兒把一些寫著李紅霞的房產之類的證件丟在我面前,我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我終於在武漢這個異鄉城市裡,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家,而且這個家還在東湖附近,是我最希望帶著的地方。我死後,芮兒把這個房子轉到了自己的名下,當然芮兒給了我父母兩倍的價格。

東子也有我家的鑰匙,不知芮兒是否知道?她並沒有換掉原來的鎖。在這個偌大無比的世界上,我最相信的人是芮兒,芮兒面前我是最真實的我,也是直接的我,我惟有在芮兒跟前,才能安心地放鬆自己,就像一隻幼獸,只有在自己母親身邊,才是真正無憂無慮的。怎麼會這樣呢?芮兒在我心裡究竟佔有一個什麼樣的地位?我所經歷過的全部愛情,芮兒都是旁聽者和看客;儘管它們總都是來去匆匆,直到認識東子,我飄浮不定的心才有一個實實在在的落腳點,我第一次有一種想結婚,想要一個有男人在一起的家。

這種願望越是強烈,我和東子之間的矛盾就越是大。我習慣於一種比較純粹的生活,對,就是純粹!這種生活簡單而明瞭,沒有那麼多的瑣碎和突如其來。說來也奇怪,我就是無法和別的女人那樣,去關心他人的生活,一直以來我就對人際之間的關係有著強烈的拒斥。除了芮兒,我幾乎沒有什麼真正的朋友,也從不喜歡和人,尤其是很多人在一起。有了東子,我就只想和他在一起,那怕時時刻刻,只有他一人最好。這也許就是我認為那位的所謂愛情的生活?而東子之所以被我所愛,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也在此。在我眼裡,武漢這種城市是所有城市中最世俗化的,這裡的男女給人的影響就是那樣喜歡唧唧喳喳,像一大群麻雀。男人似乎喜歡兩樣,一是三五成群在一起吃吃喝喝,沉溺於打麻將之類的遊戲,樂此不疲;二是打皮鬧絆。對武漢這個城市,我有著說不清楚的情緒,這一點與芮兒不一樣,大概芮兒骨子流著武漢人的血液,而我的骨子裡卻流著異鄉人的血液。東子似乎是這些人裡的異類,他是屬於那種很安靜,喜歡獨處的男人,他給我的感覺是和這座他的城市格格不入。

可惜的是他如何也沒法擺脫那種凡俗,他妻子朱小燕的存在和不依不饒的糾纏不休,讓我覺得自己是在過著用武漢人的俗話,叫“打皮鬧絆”的生活。我對此十分反感,有時候都很自己,也因此而恨東子。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是有家室的,一開始也沒想過這麼多,我想得也許過於簡單,我以為只要兩人相愛就行,我們可以不去管別人,只生活在屬於自己的空間裡。

我認為愛情就是愛情,不管愛情產生於婚內還是婚外,都與“皮絆”沒關係,“皮絆”?我一直沒法弄清這個詞的來源和它真實完整的含義,但它總是會讓我聯想到另外一個被人們廣為使用的詞語,“皮條”。我很不願意聽東子的那幫朋友,因為在他們眼裡,我就是東子的“皮絆”,每次聽到這樣的稱呼我都會難以剋制住自己的憤怒和沮喪,都會和東子沒完沒了的吵。在他們眼中,我僅僅是一個沒有名份,更談不上愛情的“皮絆”而已,就像在朱小燕眼裡,我不過就是一個存在於她家之外的野女人一樣,東子遲早要回有她存在的那個家。

在我變成女鬼之後,東子的確是天天回到有朱小燕存在的那個家裡,只是東子一直住在書房裡,我從沒見過他進入過他們的那個所謂的臥室一次。我始終難以想象這樣一種方式的夫妻生活朱小燕是如何能忍受的?而在我看來她卻樂此不疲,只要東子回來,她都會很溫柔地給東子送來咖啡和別的東西。我現在可以近距離地觀察他們,我看到冷漠的東子,對朱小燕几乎沒有一聲言語;而我卻經常從朱小燕的目光裡,看到那種只有深愛的女人才會有的似水的柔情。我為此感到妒忌,感到不安。這個女人不屬於那種美麗的女人,她看上去很樸素,很清秀耐看,別人怎麼樣我不知道,至少我感覺這個女人不像表面上那麼柔弱,她骨子裡有一種堅韌和偏執。你會從她對東子的那種執著看出她身上的那種不依不饒的秉性,這也許就是東子排斥她的一部分理由?

但我並不知道東子到底在想什麼,東子又到底在堅守什麼?一如我不知道,芮兒現在為什麼會在送走東子和劉麗麗之後會獨自跑到我的家裡一樣。

我的家是我自己設計佈置起來的,這間特別的房子,可以不誇張的說:在武漢獨一處。接出去的兩米多寬的自制屋頂下展開著十米長的玻璃窗,這是我最愛的地方。從早晨東窗射進來的第一片柔和陽光,到從最靠西邊的窗玻璃慢慢收掉它落在我房間的最後一線暖陽,是一直到下午四五點鐘的時間。我就象生活在花房中,有充足的陽光照亮我獨有的空間。我的房屋各處也會有很多束花。我很愛花,鮮花。由其是黃菊和紫色的勿忘我。我是那種經常為自己買花的女人。而且樂於把鮮花製成乾燥花。沒有花的房間是我不能理解的。

我的家在進入寒冬前才重新裝修過,房子裡還散發著新鮮的油漆味,藕色的牆壁還未落纖塵,新買的日本蘭和仙客來靜靜地張開它們油嫩的小葉片。當然這是我活著時,家裡的擺設。書架上有一百多本我自己或東子為我買的書,床頭櫃上碼放著一百多張東子為我買來的唱片。被子裡會經常迷漫著東子味道,淡淡菸草香味混雜在油漆之間,久聞不厭。這就是我的家。在春天裡,我和東子還把東邊的涼臺用護攔封起來種葡萄,葡萄的碧綠一直持續到我死亡前的一個月才突然消失。機上那兩盒湯姆和傑瑞的動畫片我還沒看完,還有我很想再看一遍的那個叫做《真的想嫁你》的美國片,也一直放在碟機旁,還沒來得及再看,我就死了。

我的家還存在著,芮兒走進去後就開始不停地咳嗽。她這是在我死掉以後,第一次來我的家。她鼻子在嗅聞這什麼?屋子裡的空氣中好像夾雜著一股血腥味,這我儘管已是鬼,也能聞到,我相信芮兒也一定聞到了。我看見她快速打開所有的窗戶,可我不知道這樣能否驅散這股血腥的味道,或許時間久了,我們都會適應這種氣味?我在一本什麼書上讀到過,說枉死的人,尤其是血光之災裡死去的人,會在死的現場留下無法驅逐的血腥味,直到這人得到申冤;那時,這種味道才會自己消失。

我第一次以一種全新的形式和身份回到我自己的家,我感到無比的悲愴和淒涼。我環顧家裡這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東西,那股時濃時淡的血腥就縈繞在我靈魂的周圍。我忍不住想哭,想盡情地哭;我哭了,就在芮兒的身邊,但她似乎根本聽不到,她只是在我的哭泣聲裡打了個寒噤,我看見她突然四處張望,眼裡有種迷茫。我想去接近她,和活著的時候那樣,每當我有或者她有什麼不快,都會依偎在對方懷裡。可我發現我現在沒法過於接近她,她身上有股強烈的氣息阻礙著我,我無法逾越。

涼臺上那盆日本蘭和仙客來都已枯萎了。芮兒又給東子打電話,東子沒有去他的公司,而是被朱小燕直接領回了家,朱小燕只要東子呆在家裡,哪怕一句話都不對她說,她也心滿意足。東子一回家,就直接進了他的書房,他在書房裡接的電話。芮兒說:“東子,我在欣兒家裡,你能來一趟嗎?我想把欣兒的家恢復到她活著時的模樣,你能幫這個忙嗎?”

東子接到這個電話後,走出了書房,他剛到客廳門口,朱小燕就從臥室裡趕了出來,朱小燕問:“譚冰,你要去幹嘛?”東子說:“我去見一個客戶。”朱小燕又問:“是誰?”東子不說話,直接把電話拔了出去,他把電話送到朱小燕的耳朵邊說:“你自己問他是誰。”電話哪頭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譚總,”朱小燕沒有繼續聽下去,把手機還給了東子,從鞋架上拿過東子的皮鞋,皮鞋已經很亮了,但她還是要在擦擦。我發現她對東子的所有東西都有一種溺愛,無論是衣服還是鞋子,甚至東子扔掉的煙盒,她都會有些虔誠地捧著去放進垃圾袋裡。

“譚冰,早點回來,少喝點酒。”

東子“嗯”了一聲,就走出了家門。朱小燕依在門口,一直盯著東子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我回頭看朱小燕,我看到了一個女人臉上哀慼的表情,看到她眼裡充滿的憂傷。一種從來沒有的心酸和愧疚,把我的心塞得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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