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薄命憐卿甘作妾——讀瓊瑤小說《碧雲天》

小說:薄命憐卿甘作妾——讀瓊瑤小說《碧雲天》

昨天下午,與草莓一塊回家,在路邊買了一副啞鈴,共70元;又在書攤買了六種書,分別是:現代文學戲劇補遺(孔範今編)、碧雲天(瓊瑤)、魯迅在上海(聊城師範學院編)、吹牛大王歷險記、老屋小記(史鐵生),還有一冊《今古奇觀》雜誌,上面刊載了聶雲嵐的《春雪瓶》,共付泉17元。

晚,讀瓊瑤小說《碧雲天》,直到0點45分。此書多年前即看過,印象中是兩女同侍一夫的故事。現在再讀,感覺已經不一樣了。書中寄予了瓊瑤女士的許多悲天憫人情懷,是對世間真善美的熱情謳歌,同時也批判了重男輕女的保守思想對人們的戕害。再就是藝術匠心也很好,三位主角的名字連起來正好是北宋范仲淹的一首《蘇遮幕》的詞,也正因為這首詞,使我經過多年仍然記得這本小說。

多少年過去,對瓊瑤女士在書中表達的思想卻並不是那麼只顧感動了,而是多了一些理性的認識。其實,她歌頌的實際上是一種庸俗落後的愛情觀,很難讓人相信,這會發生在二十世紀的臺灣。網上一篇評論很有見地,轉錄如下:

瓊瑤筆下這類的女性很多,這類的故事也很多,除了《莬絲花》外,還有《新月格格》、《一簾幽夢》、《一顆紅豆》(寒山對夫人與外遇)等,第三者永遠是碧涵型的,柔弱、自憐、憂鬱的“莬絲花”,永遠需要得到外界依賴、保護的“莬絲花”。那外表脆弱、失去愛就毀滅卻總是在關鍵時候熱情堅強的第三者,總是能戰勝外表堅強、開朗、活潑的第二者。而那第一者,那兩相深情的男主角總是找出不得不變心的理由:“因為第二者太堅強,我欣賞她,而第三者,你不知道,我更憐惜你!”

瓊瑤的愛情觀,是與自己的經歷非常有關係的。她也曾經處於一個第三者的位置,所以對第三者的痛苦與同情,時時會在小說中表現出來。如網上另一位朋友就這麼說,“好像某一個時期(就是瓊瑤正在做平鑫濤地下夫人、與第一夫人八年抗戰的時候),她的書都是這個調調。平夫人無法忍受,提出離婚、她順利扶正後,她就不太宣傳這種調調了,比如《還珠》(三)裡的知畫就沒有好下場。”

又一網友道,“很多研究古代小說的人都會發現,在古代愛情中,女子往往比男子更主動,更勇敢。其原因有人解釋為這是士大夫心裡的‘奔女情結’在作祟。其實不然,“薄命憐卿甘作妾,傷心恨我未成名”,《花月痕》裡的這兩句詩寫出了男人和女人在愛情上的不同態度。為了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女人可以什麼都不顧,但男人卻要考慮自己的身份地位。所以男人對愛情其實更敏感、更自尊。”

下面是作家葉傾城的一篇題為《薄命憐卿甘作妾》的文章,論述得就更詳細了。

她是個沒上過大學的女子,早早嫁了,在柴米油鹽和孩子之間,嘗試著寫寫小說,給自己起了典雅的、出自《詩經》的筆名,叫做“瓊瑤”。處女作出版之後沒多久,她遇見他,已經使君有婦的平鑫濤,那是1964年。

那一年她寫了一篇《白狐》,說有縣官曾經救過一隻白狐,沒多久遇到一個一身白衣又姓白的女子,人人都說是白狐來報恩。縣官想遣嫁她,女子卻寧作小星。男人慨嘆,“薄命憐卿甘作妾。”女子低語,聲音輕柔如夢,“薄命嗎?我應該是幸福的,還有什麼事能比生活在你身邊更快樂的呢?”

這是大化投射在文字裡的暗示,還是瓊瑤以女子的直覺,瞭解未來的真正脈絡?1968年平鑫濤與太太談判離婚,一談就是8年。瓊瑤想要分手卻不捨,只默默接受他所給的一切,成了他家庭之外的一個家。而他,每天來探視她,再回到自己家裡去。瓊瑤承受著,並且寫,所有的滄桑都在文字裡。

所以有了《碧雲天》,不育的女教師救了受虐待的女學生,讓女生成了丈夫的側室。男主角照例嘆,“薄命憐卿甘作妾。”女生照例反駁,“我快死,卻被你們救活,我愛上你,竟能和你在一起,我享受我的生活,享受你和姐姐對我的疼愛,不說我命好已經很難,怎能說是薄命呢?”是瓊瑤自己的心聲,歷歷如繪。

隨後又有了《一顆紅豆》,二十餘年的老夫妻被第三者攪了局。但三個人都是完美的大聖人。外遇表白說:如果她曾有獨佔男人的心,她就死無葬身之地。男人一聽原配說離婚,立刻喊出幾千幾萬個“不”字,至於外遇,他說“薄命憐她甘作妾。”——他的責任感以這麼無恥的方式表達。而原配也高風亮節地說,“或者,這個世界和法律,甚至世俗的觀念,都不允許一個男人同時有兩個女人,但在這社會上,幾個男人是真正只有一個女人的?古時候三妻四妾,深閨中也一團和氣。我既然不是海洋,總應該有容忍海洋的氣度。”那時,是瓊瑤情婦時間裡最水深火熱的吧。

而她是大學教授之女,琴棋書畫精通,她常常在小說裡寫到那些孤高自許、寄人籬下的孤女,如黛玉。設若黛玉不死,給寶玉當15年不明不白的紅顏知己,會否痛徹心腑。

那種偏居一隅的認命,我相信她是由衷的。來自於傳統的儒家文化,也是她對愛情的節哀順變。因此她寫,她帶大孩子,她懷著文學和愛情的雙重夢想,而她的私生活遭人批評,她的寫作也是。純文學的世界裡沒有她,甚至有人責她曰:在還有雛妓的時代談愛情,是不道德的。——文學從來不必道德。

她不介意嗎?像蘇青說自己的文章常常排在“木匠姦殺幼女”的下面而滿不在乎。真不介意就不會提了,我想她不過是嘗試著,以文字的安慰,讓自己,能慢慢嚥下這醒在喉裡的鯁。無論是文壇還是日子,她老是處於卑安的妾之身份。

平鑫濤終於離了婚,1979年,她嫁了他。此後她的小說裡,不彈此調久矣。偉大的新月格格捨身給臣下作小,但最後雙雙戰死沙場,她不再承認三人行的可能性。到《還珠格格》時代,她更成了一夫一妻制的堅定鼓吹者,太后賜的小妾,毀了小燕子的幸福生活。

她不再薄命憐卿甘作妾,也終於不用傷心恨我未成名。以這麼多年默默的耕耘,我想關於她的通俗文學巨匠的位置,沒有人能夠反駁。

是否,要忍耐很多的屈辱、痛楚、絕望,才有了,恣肆而驕傲的機會?如同,如同,從妾到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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