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燈,可以照亮遠方……

燈的境界很多,也很美,尤其是在詞客詩人的筆下。“錦帳燃花好,羅帖照夢醒”,是旖旋之燈;“活火明千樹,香鹿動六街”,是富貴之燈;“灘頭誰斷蟹,萍面認飛螢”,是打魚燈;“紅裳經幌詠,青焰梵宮寒”,是佛前燈;“十年窗下影,一點案頭心”呢?應該是讀書燈了。“落月澹孤燈”,清能有味;“花落佛憲燈”,淡欲無言;“茶當影裹煮孤燈”,是風雅逸士;“靜參撣語看傳燈”,是方外高人;至於英雄老去,白髮催人,壯士窮途,天涯潦倒,尤其是在悽悽梭雨,黯黯昏燈,獨倚客窗之下,定然會把如夢如煙的往事,一樁樁幻起心頭,強者撫髀與感,拔劍高歌;弱者舉酒澆愁,低徊太息。

夜晚的燈,可以照亮遠方……

古時候的燈,代表著心境,情懷,而在現代文明的社會生活中的燈,卻並沒有那麼多旖旎情思,婉轉而曲折的心意,彷彿已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一個家用電器,雖然缺少不得,卻也覺得平常的無關緊要。

窗外黑乎乎的一片,沒有一點光,風吹樹葉發出啪啦啪啦的響聲。廚房裡本來地方就狹小,也只有一扇窄窄的窗戶,玻璃上面貼著磨砂的貼紙,看上去一朵一朵,像冬天裡窗子結了霜花。

從學校回家,大約有半小時的路程,我膽子小,當一個人穿過黑暗時,常有一種心裡發毛的感覺。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我養成了看燈光的習慣。一路上經過的都是人煙稀少的地方,所以,零星的幾處燈光便顯得格外醒目。我一邊走,一邊設想燈下人家的各種可能:是在等待像我一樣晚歸的人嗎?是有孩子在讀書備考嗎?是在趕什麼活嗎?或許,甚至有可能是男女主人吵架了,在賭氣不睡覺呢。那樣想著,恐懼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洋溢著的溫馨,儘管沒有一處燈光屬於我,但我的心裡總有一處不滅的明燈:在路的盡頭,便是我的家,母親在等著我。為了它,再長的路,再艱難的歷程,都會被拋在身後。讀讀《全唐詩》,無處不是“殘燈”、“孤燈”、“暗燈”、“燈影”的意境,那一盞盞燈所散發的,不是光,而是濃濃的情。而在燈後,不管多晚,總有一個人在等你。

夜晚的燈,可以照亮遠方……

我不是一個怕黑的孩子,儘管讀過發黃的紙上猙獰的鬼怪,聽過老人講述一個個荒誕的傳奇。當我獨自身處黑夜的時候,我也不禁會想起他們,想起他們正悄然的靠近我的背脊,微微的涼風搔撓我裸露的脖頸時虛無中我也會生出種種幻象,但只要廣漠的天地間有一點微弱的光芒,無論那一丁點光芒是月光、星光或者火光,我都會以為有一盞為我守侯的燈正在照亮我的黑暗,照亮一個漫長的夢。

每當在黑暗中覺察到一點恍惚微弱的光芒,我都一定會以為遠方有一盞燈,就是這一盞默默的守候有意或者無意驅散了我心中的黑暗,不管眼前怎樣的伸手不見五指。

夜晚的燈,可以照亮遠方……

我打量每一盞黑暗中的燈,每一絲光芒都有一個動人的或者哀傷的故事,或者只是一場平淡的真。我捕捉到它們的眼睛,它們在為一個感動的守侯而守侯著未歸的人,它們在為一個憂傷的等待而等待著遙遠的人,它們在為一個寂寞的張望而張望著他鄉的人……

張愛玲曾經說過,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在永遠等著你,在那萬家燈火中,有一扇窗屬於你,有一盞燈為你亮著,無論你在什麼地方,無論什麼時候,她都會在那裡,永遠等著你,等你歸來。所以每一盞燈,每一絲光芒,都有一個動人的或者哀傷的故事,或者只是一場平淡的真,只因為等你的人,一直在擔心你……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