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比中國更好的地方!芒格:中國的水有些聰明人已經蹚進去了

口述:查理·芒格;譯者:RanRan

2月14日,95歲的查理·芒格參加了Daily Journal公司年會,發表了演講,其中金句迭出,現場笑聲不斷。

“中國的水可以,有些聰明人已經蹚進去了;時候到了,更多人會進場;中國的好公司比美國的好公司便宜。”

Daily Journal有兩條業務線:一個是日漸衰落的法律報刊業務,現在每年稅前能賺100萬美元左右,但一年不如一年;另一個是電腦軟件業務,主要是幫助法院、司法部門以及其他政府機構實現自動化。

無論是從前景、客戶,還是員工等方面來看,電腦軟件業務都比法律報刊業務強。與各州的眾多法院打交道,與政府的顧問打交道,參與各種採購招標,應付官僚主義,你根本想不到,這生意多難做。我們做的這種軟件生意,IT巨頭們避之唯恐不及。

IT巨頭們最喜歡研發完成後,只要不斷刻錄光盤,現金就源源不斷地湧入,用不著再做其他工作。我們這完全不一樣,我們要和全國各地眾多的司法部門、州法院、聯邦法院打交道,它們各有各的要求、各有各的顧問,而且我們還面對著強大的競爭對手。

我們的生意不是隻要復刻軟件就可以了。從本質上講,我們做的生意屬於技術諮詢,是服務密集型的,很難做。在我們的生意中,我們做 IT已經要投入大量時間和精力。難上加難的是,我們還要應對政治現實,應對方方面面的官僚主義。

這個生意就是這樣,根本快不起來,而且還很磨人。我們倒是一直很喜歡這生意,因為能做這個生意的公司必須有錢、有決心、能堅持下去。Daily Journal確實一直在堅持。

我們做得怎麼樣呢?很難說。我親眼看到了這項業務的成長。就我個人而言,我覺得,可以把它比作一家正在研發七種重磅藥的醫藥公司。我們已經開拓了幾個潛力巨大的市場,包括澳大利亞、加拿大、美國加州。這幾個市場的規模都非常大。

我們的主要競爭對手是在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的泰勒科技公司,它做這生意比我們早,規模也比我們大得多,但是我們取得了一些大訂單,也爭取到了一些對我們非常滿意的客戶。

總之,我們花了很長時間,付出了很多努力。這個生意太難、太複雜,不是誰都做得了的。我們能有今天的成績,主要來自傑裡·薩爾茲曼在過去10年所做的工作。

傑裡做的工作,別人誰都做不來。今年傑裡已經80歲了,我們倆有個共同點:我們都拄柺杖。我不坐輪椅的時候,拄柺杖走路。一家公司,95歲的董事會主席,89歲的副主席,80歲的首席執行官拄著拐承擔所有工作重任,卻仍然志在佔領全球市場,多奇葩。

之所以出現這麼奇特的一幕,是因為從我們身上可以隱約看到,我們始終對基本的道德和健全的常識孜孜以求。伯克希爾·哈撒韋能取得巨大的成功,Daily Journal能小有成就,沒什麼秘訣,就是追求基本的道德和健全的常識。

所謂常識,是平常人沒有的常識。我們在說某個人有常識的時候,我們其實是說,他具備平常人沒有的常識。人們都以為具備常識很簡單,其實很難。

我舉個例子。大量高智商的人進入了投資領域,都想方設法要比普通人做得更好。許多高智商的人蜂擁而至,在投資領域形成了別處罕見的景象,於是,怪事發生了。

加州曾經有一家非常大的投資諮詢公司,為了超過其他同行,它想到了一個點子。他們是這麼想的:我們手下有這麼多青年才俊,個個是沃頓、哈佛等名校畢業的高材生,他們都為了搞懂公司、為了搞懂市場趨勢、為了搞懂一切,不遺餘力地拼命工作,只要讓這些青年才俊每人都拿出他認為最好的一個投資機會,我們把所有最好的機會集中起來形成組合,必然能遙遙領先指數啊。

這家投資公司的人能覺得這樣的點子行得通,是因為他們接受的教育太次了。上哈佛、上沃頓,學出來就這水平。他們滿懷信心地付諸行動,結果毫無懸念地一敗塗地。他們又試了一次,一敗塗地。他們試了第三次,仍然失敗。

幾百年前,鍊金術士幻想把鉛變成金子,想得很美。剛才說的這家投資公司,沒比幾百年前的鍊金術士高明到哪去,它不過是妄想把鉛變成金子的現代翻版,根本成不了。

值得人深思的是,這家投資公司集中了全球各地的精英,甚至包括許多來自中國的高智商精英,中國人的平均智商比其他國家的人略高一些。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這點子看起來行得通,為什麼在實際中卻行不通?你不妨自己想一想,為什麼會這樣。

能回答出這個問題的人,肯定是在大學一年級的課堂上,全神貫注地聽講了的。令人遺憾的是,即使你把這個問題拿到一所高等學府的金融系,讓那的教授回答,他們也答不對。我把這個問題留給你們思考,因為我想讓你們感到困惑。

如果你們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應該能一眼看透。我理解的“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是知道什麼時候教授是錯的,而且知道什麼是對的。教授說什麼,就是什麼,這誰都做得到。關鍵在於,你要分辨,教授講的東西,哪些對,哪些錯,這才是接受了良好教育的人。

回到投資領域,至少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如果你主動選股,並且妄想無所不知,你仍然跑不贏指數。

在伯克希爾·哈撒韋,在DailyJournal,我們一直比平均水平做得好。問題來了,我們怎麼做到的呢?我們怎麼做到的呢?答案很簡單。我們追求做得更少。我們從來沒天真地以為把一批青年才俊招進來,就能無所不知,無論是湯罐頭、航空航天,還是公用事業什麼的,都能比別人懂得更多。

我們從來沒這麼妄想過。我們從來沒以為自己能做到,不管在什麼領域,我們都能獲取到真正有用的信息。我們始終很清楚,只要我們特別用功,我們能準確找到少數幾個機會。這少數幾個機會足夠了。只求找到少數幾個機會,我們的預期更合乎情理。我們的思維方式與投資諮詢機構截然不同。

假如你像我前面提到的那家投資諮詢機構一樣,你去問沃倫·巴菲特同樣的問題:“告訴我你今年最看好的投資機會。”然後,你買入沃倫找到的那個最好的投資機會,你肯定能賺翻了。沃倫不可能妄想無所不知,他告訴你的只會是一兩隻股票。投資諮詢機構雄心勃勃,沃倫更知道剋制自己。

我太姥爺是一位拓荒者,他來到愛荷華州的時候身無分文,但是年輕,身體好。他參加了與印第安人打的那場黑鷹戰爭,在戰爭中當了上尉。後來,他在愛荷華州定居下來,每次,在出現土地非常廉價的機會時,他就非常有頭腦地出手,大筆買入。

最後,他成了小鎮上最有錢的人,還擁有銀行。他受人尊敬,有個大家庭,過著非常幸福的生活。他剛在愛荷華州定居的時候,一英畝土地還不到一美元,他一直住在愛荷華州,親眼看到了富足的現代文明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興起。我太姥爺說,他趕上了好時候,一輩子活到90歲,老天能給他幾個大機會。

他這一生幸福長壽,主要是老天給他的那幾個機會來臨時,他抓住了。每年夏天,當孫子輩的孩子們圍繞在他膝下時,我太姥爺總是一遍一遍地講這個故事。

所以說,我還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重大的機會、屬於我的機會,只要少數幾個,關鍵要讓自己做好準備,當少數幾個機會到來的時候,把它們抓住了。大型投資諮詢機構裡的那些人,他們可不是這麼想的。他們自以為,他們研究一百萬個東西,就能搞懂一百萬個東西。

結果自然在意料之中,幾乎所有機構都跑不贏指數。你看我,我只有 Daily Journal的股票、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股票、還有Costco的股票,我的收益率比別人都高,應該的啊。

再說,我都95歲了,我幾乎從不交易。我跑贏了指數,他們沒跑贏。你是想像我一樣,還是像他們一樣?

分散投資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有道理。一個不懂投資的人,不想虧大錢,只求獲得一般的收益,他當然可以廣泛地分散投資。這道理明擺著,像二加二等於四一樣簡單。知道這個道理就想賺大錢,憑什麼?

玩好投資這個遊戲,關鍵在於少數幾次機會,你確實能看出來,一個機會比其他一般的機會都好,而且你很清楚,自己比別人知道的更多。

沃倫經常說:“一個人,居住在一座欣欣向榮的小城裡,他有這座小城裡三家最好的公司股份,這麼分散還不夠嗎?”只要這三家公司都是拔尖的,絕對夠分散了。廣為流傳的凱利公式可以告訴我們,在自己佔有勝算的時候,在每筆交易上應該押下多少籌碼。你的勝算越大、成功的概率越高,你下的注應該越大。

這後面有數學規律支持,是正確的。有時候,一個機會特別好,簡直如探囊取物一般,只買這一個機會也完全合理。好機會沒幾個。一個投資者,追求超一流的業績,卻大量分散投資,簡直是緣木求魚,行不通,是不可能的任務。一次又一次重複不可能的任務,有意思嗎?我覺得會很痛苦。誰願意承受這樣的折磨?這是一條走不通的路。

我父親是奧馬哈的一位律師。他曾經接待過一位客戶,這位客戶的丈夫經營一間肥皂廠。她的丈夫去世了,我父親幫她把肥皂廠賣了出去。在美國深陷大蕭條的年代,這位女士是奧馬哈最富有的人之一,她有一間小肥皂廠,還在奧馬哈最高檔的社區有一套豪宅。

肥皂廠賣出去以後,她有高檔社區的一套豪宅,還有30萬美元。在 1930年,30萬美元是非常大的一筆錢。她沒請投資顧問,沒找任何人幫忙,她是個很了不起的老太太。她簡簡單單地把這筆錢分成了五份,買了五隻股票。她的遺囑是我認證的,所以我記得其中的三隻股票是通用電氣、陶氏化學、杜邦公司,其他兩個我忘了。買完之後,她再也沒動過這些股票。她沒付給投資顧問一分錢。她買了股票之後,就放那了。

她還買了一些市政債券。1950年代,她去世時,留下了150萬美元。這中間,她沒交一分錢的費用。我問她:“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是怎麼想的?”她說:“我當時覺得電力和化學以後能有大發展。”她只是買了,然後乾等著。我一直非常欣賞這位老太太,她是我喜歡的類型,這樣的人太少了!

釣魚的第一條規則是,在有魚的地方釣魚。釣魚的第二條規則是,記住第一條規則。我們很多人去了鱈魚已經被釣光了的地方,還想釣上鱈魚來。在競爭極其激烈的環境中,你再怎麼努力都沒用。在投資領域,即使很小的機會,也有人在跟蹤。

在我們生活的現代世界中,有人專門拉別人下水,教別人頻繁交易股票。在我看來,這和教唆年輕人吸食海洛因沒什麼兩樣。一個已經賺到錢的人,怎麼可能以教唆別人炒股發財為生?在電視上我們經常看見,電視也是個神奇的地方,有人說“我手裡這本書可以教會你每年賺 3倍,你只要付郵費就能得到這本書。”

一個人,突然發現了每年賺3倍的秘訣,怎麼可能還在網上賣書?我說的這一幕是現代商業的寫照。人們每天都在做這樣的事,還自以為自己是對社會有益的公民。

我再講個小故事,也是關於現代生活的,希望你能從中得到啟發。這個故事發生在從前。有個人,他有一匹好馬。這是一匹駿馬,步履輕盈、毛髮光亮。這匹馬什麼都好,就一個毛病。有時候,它突然脾氣暴躁、性情頑劣,誰要是當時騎著它,非得被摔得斷胳膊斷腿不可。

這個人找到了獸醫,他問獸醫:“該怎麼治治這匹馬呢?”獸醫說:“很簡單,我有辦法。”這個人說:“快告訴我吧。”獸醫說:“你在你這匹馬錶現很好的時候,把它賣掉。”

總的來說,沃倫和我,我們兩個人從來沒為了賺錢,忽悠傻子從我們手裡接貨。我們賺錢,靠的是在買的時候賺。如果我們賣的是狗屎,我們不會把狗屎說成包治關節炎。

我覺得,別去騙人,還是像我們這麼活著比較好。在現實中,騙子總是有。就說那些江湖騙子吧,他們蒙人的伎倆多著呢。總有騙子利用人性的弱點牟利。我們必須增加自己的智慧,才能遠離種種欺詐。至於自己家裡出了騙子,那躲不掉。碰上這種情況,我也無解。

在自己可以做出選擇的情況下,有許多人,我們應當遠離。

我父親有一位很要好的朋友,是他的客戶。我父親還有另外一位客戶,是個裝逼犯。我父親總是給那個裝逼犯做許多工作,卻很少接他那位朋友的活。他那位朋友是我敬佩的人。

我問父親為什麼,他告訴我:“查理,你個小傻瓜,那個裝逼犯總是沒完沒了的惹官司,他總是到處製造麻煩、總是手伸得太長、總是不檢點。格蘭特·麥克法登不一樣,他善待員工、善待客戶、善待所有人,從來不佔別人的便宜。假如他遇到了腦子有病的人,他能大大方方地立即走開。像他這樣的人,用不著請律師。”

我父親對我講這番話,是想教我一些東西。我想我父親的目的達到了。我一輩子都學著做格蘭特·麥克法登那樣的人。我想告訴你們,這對我幫助很大,真的幫助很大。彼得·考夫曼和我說過很多次:“如果騙子知道做老實人能賺多少錢,他們肯定都不當騙子了。”沃倫也講過一句很經典的話,他說:“走正道,路越走越寬。”此言不虛。

以Daily Journal公司為例,在止贖潮中,我們賺了幾百萬美元。那是現代文明中最嚴重的一次房地產大蕭條,我們經營發佈法律公告的業務,而且我們壟斷經營發佈止贖權公告的業務。當時,我們可以漲價,再多賺幾百萬美元,但我們沒那麼做。

想想看,最嚴重的房地產大蕭條爆發了,自己的同胞眼看著房子沒了,查理·芒格,億萬富翁,漲價。這樣的消息登在報紙上,多丟人!能漲價嗎?絕對不能。沃倫常說:“為了錢結婚,也許什麼時候都不明智。已經有錢了,還為錢結婚,絕對是腦子進水了。”一個人已經有錢了,還把自己的名聲搞的很臭,太傻了。

瑞克·蓋林經常講這樣一個故事:有個人,缺德一輩子。他死了。牧師說:“葬禮的下一個環節是,有請現場哪位親友來追憶逝者做過的好事。”結果沒一個人出來講話。最後,總算有個人站起來了,他說:“他還不算最缺德的,他哥比他還缺德。”

各位可能當笑話聽了,可現實裡有真人真事啊。哈里·科恩死了以後,很多人來參加他的葬禮只是為了確定一下他確實死了。

有些道理很簡單,卻真的很受用。Daily Journal做的是難做的生意,為法院等政府部門服務的工作不好做。法院等政府部門需要自動化。別人想佔法院等政府部門的便宜,我們沒有。我們只是一家小公司,我們做得很辛苦,我們也逐漸佔領了很多市場。

速度雖然慢,但前景光明。有錢的好處在於,慢一點兒,我們不在乎。那我們是怎麼有錢的呢?我們記住了我太姥爺的話,機會只有少數幾個,當一個機會來臨時,我們撲過去把它抓住。想一想,你們的人生是不是這樣?

再講一個我的親身經歷。1970年代,我犯了個錯誤,一筆該做的投資,我沒做。沒犯這個錯的話,芒格家族的財富是現在的兩倍。我犯的那個錯太傻了。我錯過了那個機會,否則我的資產是現在的兩倍。生活就是這樣,錯過一兩個機會,難免的。

我們身邊總有這樣的人,他們找到了比自己更優秀的伴侶。他們做出了明智的決定,也是幸運的決定。找到比自己優秀的伴侶,這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其實,未必要碰運氣,可以有意識地去追求。很多人身上貼著醒目的標籤,上面寫著“危險,危險,切勿靠近”,還有人迎著往前衝。

我們這個董事會里的人,大家一起做著特立獨行的事,共度人生的坎坷,夠奇葩的了,畢竟我們年紀都這麼大了。蓋瑞·威爾科克斯算我們這裡的年輕人了。我們是個很獨特的董事會。這個案例也值得各位思考。你看我,歲數這麼大了,老成這樣了,還活得很開心。怎麼做到的呢?這是另一個話題了。

你們願意聽,我再講兩個小故事。下面這個故事是編出來的,但是很啟發人。一位年輕人去拜訪莫扎特。他說:“莫扎特,我想寫交響樂。”莫扎特說:“你多大了?”年輕人說:“我23。”莫扎特說:“你太年輕了,寫不了交響樂。”年輕人說:“可是,莫扎特,你10歲的時候就開始寫交響樂了啊。”

莫扎特說:“沒錯,可我那時候沒四處問別人該怎麼寫。”還有一個關於莫扎特的故事。莫扎特可以說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音樂天才。他的生活過得怎麼樣呢?莫扎特一肚子憤懣,鬱鬱寡歡,英年早逝。

莫扎特怎麼活成了這樣呢?他做了兩件事,誰做了這兩件事都足以陷入痛苦。莫扎特不知道量入為出,在金錢上揮霍無度,這是第一件。第二件,他內心充滿了嫉妒和抱怨。誰要是揮霍無度,還充滿嫉妒和抱怨,一定能活得又苦又慘,早早離開人間。想活的苦,想死的早,請學莫扎特。

那個年輕人請教莫扎特如何寫交響樂,你們從這個年輕人的故事中也能學到一個道理。這個道理是:有的東西,有的人學不會。有的人天生就比你強,你再怎麼努力,也總有人比你更強。我的心態是:“那又怎樣?”我們現場的這些人,有哪一個是非得站上世界之巔不可的嗎?沒那個必要。

帝王將相修了那麼多規模龐大的陵墓,我總覺得很可笑。難道他們是為了讓後世的人羨慕自己?讓後世的人在走過他們的陵墓時希望能住進去?

這個遊戲的玩法是:始終留在這個遊戲裡,盯住了,在稀有的機會出現時,別讓它溜走,要知道每個普通人能分到的機會並不多。

賺錢的秘訣是節約支出、生活簡樸。沃倫和我,我們年輕沒錢的時候,我們都是省著花錢,把錢攢下來投資。堅持一輩子,最後很富足。

生活中需要解決的另外一個問題是:怎麼才能不付出過高的代價,從錯誤中爬出來?從錯誤中爬出來,我們做到了。伯克希爾·哈撒韋,它最開始的生意是什麼?窮途末路的百貨商店、窮途末路的新英格蘭紡織公司、窮途末路的印花票公司。

伯克希爾·哈撒韋是從這些爛生意裡爬出來的。好在我們買得非常便宜,雖然一手爛牌,我們還是打得很好。最後伯克希爾能取得成功,是因為我們換了一條路,改成了買好生意。我們能成功,不是因為我們善於解決難題,而是因為我們善於遠離難題,我們只是找簡單的事做。

Daily Journal公司,我們剛買的時候,它的生意很好做。現在Daily Journal做的軟件生意,很難做。公司的老同事都還健在,在種種機緣巧合下,新的軟件生意做得還可以。這生意有潛力,我們也願意做下去。報紙已經走向衰落,有幾家報紙能像Daily Journal一樣,賬上躺著數億美元的股票,還經營著有前途的新生意?我們是最後的莫西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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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您有一句金句,我特別喜歡。您說過,您在招聘的時候,一個人智商130,但認為自己的智商120,另一個人智商150,但認為自己的智商170,您會選擇前者,因為後者能把你搞死。

芒格:這說的不是埃隆·馬斯克嗎?

我當然要選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人,不選那些自不量力的人。我自己會這樣選,但我也學到了生活中一個非常重要的道理。這個道理是和霍華德·阿曼森學的。他講過這樣一句話:“千萬別低估高估自己的人。”

高估自己的自大狂偶爾竟然能成大事,這是現代生活中讓人很不爽的一部分。我已經學會適應了。自大狂偶爾能成為大贏家,但我不願一群自大狂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選擇謹慎的人。

問:請您講講斯多葛學派對您的影響?您對斯多葛學派印象最深的是什麼?

芒格:我欣賞斯多葛學派的先賢。我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活得很好,有個秘訣,我告訴你們:別把人性想得太好了。人性本來就有許多缺陷和毛病,你要是看什麼都不滿,一肚子牢騷、一肚子怨氣,只會適得其反,坑了自己,又不能改變世界。把自己毀了,世界該怎麼還怎麼樣,多不值?我從來不幹這樣的傻事。

問:您說,好機會雖然好,如果做過了,卻要吃大苦頭。如何不完全錯過,又不做過頭?如何才能避免進場太晚?如何判斷好機會已經過頭了?

芒格:把問題徹底想明白,問題就解決了一半。你已經說了,這是個矛盾:好機會,剛開始進場的時候,潛力十足;好機會,做過了頭,危機四伏。你腦子裡清醒地繃著這根弦,什麼機會,是什麼類型的,自己去分。這個問題,你已經解決一半了,你不需要我幫你。你自己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既要看到潛力,又要看到危機。

問:在伯克希爾的致股東信中,您也寫了伯克希爾的過去和未來,您講到了伯克希爾之所以能取得成功的幾個原則。我的問題是,伯克希爾作為一家控股公司遵守了一些原則,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和優異的記錄,為什麼其他公司不和伯克希爾學?

芒格:我覺得最主要的原因是學不來。例如,像寶潔這樣的大公司,它的固有文化、它的官僚作風,早已根深蒂固,你說怎麼能把寶潔變得像伯克希爾哈撒韋一樣?這個問題可以直接分到“太難”一類。太難了,已經不可救藥了。

人們還是沒意識到官僚主義的危害有多大。伯克希爾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原因之一在於總部根本沒幾個人。伯克希爾沒官僚主義的毛病。伯克希爾有幾位內部審計員,總部有時候派他們出去巡查。總的來說,我們沒官僚主義的毛病。

沒有官僚主義,上層的管理者又頭腦清晰,這是我們的巨大優勢。在官僚主義橫行的環境裡,我們無法改變現狀,再怎麼有能力,都施展不出來。官僚主義必然導致種種惡劣作風,種種鋪張浪費。官僚主義一定要杜絕。越是取得了成功的地方,越是取得了成功的政府,官僚主義越容易抬頭,侵蝕已經取得的成績。

在官僚主義氾濫的部門,官僚們接受一層又一層助手的服務,出席一場又一場的會議,他們是既得利益者。我們作為局外人對官僚主義深惡痛絕,內部人卻覺得官僚主義是好東西。這是現代文明的悲哀。現代文明的成功衍生了官僚主義,官僚主義之中孕育了失敗和愚蠢。不是嗎?

官僚主義是現代文明的痼疾。有些地方被官僚主義搞得烏煙瘴氣,誰能把這些地方三分之一的人給踢出去,一下子就清爽了。絕對是大快人心,當然不包括那些被踢出去的人。官僚主義導致種種惡果和浪費,卻又像衰老和死亡一樣無法避免。我們只能讓自己保持樂觀的心態。

問:您說了,要在魚多的地方釣魚。如果您今天從零開始投資,除了中國,您會在哪釣魚?

芒格:你說除了中國,其實,這麼大的世界,只要找到一個好地方,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一定還有其他魚很多的地方,但我覺得,對芒格家族來說,應該沒有比中國更好的地方了。我幫不了你。我自己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你的問題,只能靠你自己了。

順便說一句,中國的水可以,有些聰明人已經蹚進去了。時候到了,更多人會進場。中國的好公司比美國的好公司便宜。

問:我的問題是關於長期利率和複利的。過去幾年,利率一直很低,很難找到實現長期複利的策略。除了投資伯克希爾、價值投資、指數投資,請問能以高複利長期投資的機會在哪裡?

芒格:你問我如何實現理想化的高複利,我的建議是,降低你的預期。我覺得,在一段時間裡,應該很難。讓預期符合實際,對你有好處,你不至於抓狂。我們經常聽到有人說,從幾百年以來最嚴重的那場大蕭條到現在,不計算通貨膨脹,投資股票指數的年收益率是 10%。扣除通貨膨脹,大概是7%左右。

在這麼長的時間裡,7%和10%能拉開巨大的差距。我們就算實際收益率是每年7%。取得這個收益率的時機非常完美,恰好是在大蕭條之後開始並且經歷了人類歷史上最繁榮的時期。從現在開始投資,實際收益率完全可能只有3%或2%。未來人們投資的年收益率是5%,通貨膨脹是3%,這樣的情況完全可能出現。

真出現了這種情況,正確的心態是告訴自己:“即使出現了這種情況,我也能活得很好。”我們這些老年人生活的那個年代,哪有你們將來的生活條件好,你們有什麼可鬱悶的?

除了正確的心態,如果將來投資更難了,你應該採取什麼實際行動呢?答案很簡單,因為難度提高了,你應該更努力。可能你努力了一輩子,最後超過了5%,得到的是6%,你應該高興。

問:您如何看待下跌保護?怎麼才能知道何時退出一筆投資?

芒格:我不是退出高手。我善於挑選,別人比我更會退出。我追求的是永遠不必退出。成功的投資風格有很多種,有的人是不斷退出的,退出不是我的強項。我不會退出,我甚至不看出口在哪裡,我選擇持有。

你們不知道,看著Costco不斷進步多麼令人欣慰。Costco憑藉“能者上、庸者下”的文化勇往直前。我持有Costco感覺好極了,為什麼要頻繁交易?首先,頻繁交易需要交稅,我的錢不會多,只會少;其次,交易股票遠遠不如尋找自己欣賞和敬佩的人。我找到的是Costco,不是有利的出口。

問:在分析一家公司時,您更看重投資收益率這樣的定量指標,還是品牌優勢、管理層素質這樣的定性因素?

芒格:我們關注定性因素,我們也關注其他因素。總的來說,在具體情況下,什麼因素重要,我們就關注什麼因素。什麼因素重要,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我們總是遵守常識——平常人沒有的常識。我剛才講了,把很多東西扔到“太難”的一堆裡,這是平常人沒有的常識之一。

問:去年,股票回購創下了記錄,現在華盛頓有人說要立法抑制股票回購。您如何看待股票回購?您認為政界人士是否應當干預公司行為?

芒格:總的來說,我不贊成政界人士干預公司行為。我是這麼看的:當機會特別好,公司特別應該回購自家股票時,它們往往很少去做。當股價高漲,回購不合適的時候,它們倒是回購很多。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現實就是如此。

在現在這個位置,許多回購的合理性值得懷疑。埃迪蘭·伯特大量回購西爾斯百貨的股票,有道理嗎?沒有。像他這樣錯誤的做法太多了。

問:我今年20歲。像您講的莫扎特的小故事裡的那個年輕人一樣,我想向您請教一下,我這樣的年輕人,怎麼才能過上您這樣成功的一生?

芒格:我自己的子女,我都改變不了。你完全是個陌生人,我又怎麼能幫上你呢?下一代太難改變,普遍的結局都是平庸。有些人能成功,這是少數。人的功績就這麼分的,得到成功的總是少數。追求成功的人很多,得到成功的人很少。

紀律、德行、諍友、機會,說出來都是些簡單的東西。你真想從查理·芒格身上學到點什麼,記住我這句話,“老理兒,靠譜。”所有那些傳統美德,讓人一生受用。

問:假如有人能發明時間機器,讓您可以回到過去,與41歲的您共進晚餐,您會給過去的自己哪些建議?

芒格:如果我當年聰明一些,就不會錯過那個機會,資產也不會比現在少一半。回憶過去,總是有些事可以做得更好。誰都一樣。然而,誰都必然有錯過機會的時候,這是註定的。我始終認為,改變不了的事,就別太糾結。牢騷滿腹、怨天怨地是人生大忌。

道理很簡單,許多人卻因此白白地毀了自己。嫉妒也是大忌,而且嫉妒這宗罪還毫無樂趣。誰在嫉妒之中獲得了享受?嫉妒對你有什麼好處?總有別人比你強。嫉妒別人太傻了。

我的處世之道是:看透最傻的事,敬而遠之。如此生活,我不能讓自己成為一個受歡迎的人,但是我能對許多麻煩做到防患未然。

問:我還處於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圈在哪的人生階段。我想請教您,您是怎麼找到自己的能力圈的?

芒格:知道自己的能力圈邊界非常非常重要。連邊界在哪都不知道,怎麼能算是能力圈?沒那個能力,卻以為自己有,肯定要犯大錯。我覺得,你得始終對比自己能做到什麼、別人能做到什麼,你需要始終堅定地保持理性,特別是別自己騙自己。

從我一生的閱歷來看,理性地認識自己的能力這項特質主要是由基因決定的。我覺得像沃倫和我這樣的人是天生的。後天的教育很重要,但是,我認為,我們生下來就具備了投資成功所需的性格。我沒辦法讓你回到孃胎中重生。

問:您和沃倫合作幾十年了,為什麼沃倫的錢比您多那麼多?

芒格:他開始的比我早,他比我聰明一些,他比我更勤奮。再沒別的了。阿爾伯特·愛因斯坦為什麼沒我有錢?

問:您非常看好在中國投資的前景,您認為大多數美國人沒看到投資中國的機會。請問我們沒看到什麼?我們去中國投資需要注意什麼?

芒格:你們沒看到的是,中國的機會比美國的機會多。這樣說還不夠清楚嗎?你是覺得在美國投資很輕鬆,用不著去中國嗎?

問:您現在是否注意到了什麼危機的苗頭,但是普通人卻沒察覺?

芒格:沒人知道印鈔機能開到什麼時候。有些政壇人士,兩黨中都有,他們以為印多少鈔票都沒關係,他們以為根本不必在意,需要多少印多少。羅馬帝國就這麼幹的,它垮了。魏瑪共和國也是這麼幹的,也垮了。

到了一定程度,危險會顯現出來。你知道,對待大危險,我的態度是,離得越遠越好。別人卻是隻要不掉進去,貼得越近越好。我覺得太懸了。我不想那麼幹。

如果河裡有一個大漩渦,我一定離得遠遠的。曾經有一群漂流者,他們要挑戰亞倫急流。他們來自斯堪的納維亞,亞倫急流的漩渦特別大,漩渦大,他們進行挑戰的慾望反而更強了。結果100%都死了。我覺得他們死了很正常。

問:今天的很多問題都是在問您長壽、幸福的秘訣是什麼。

芒格:這個很好回答,因為道理很簡單:不嫉妒,不抱怨,不過度消費;面對什麼困難,都保持樂觀的心態,交靠譜的人,做本分的事……都是些簡單的道理,也都是些老掉牙的道理。做到了,一生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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