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校長專欄|中國直銷:送上右臉也無濟於事了


董校長專欄|中國直銷:送上右臉也無濟於事了

文 | 候普傳媒總裁 董瑋

我敢說在我有生之年,在我騎鵝(也可能是駕鶴,端看我的運氣了)西去之前,各位絕對看不到第一百零一張牌照了。如果萬一真的發出了第一百零一張牌照,我願意在武漢江灘當眾跳一段小天鵝舞以示對自己預測錯誤的歉意。或者,說難聽一點,我願意做全人類的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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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直銷在中國遇到莎士比亞式的難題,監管層對這個難題也覺得頭疼。不巧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芬必得徹底退出了中國藥品市場,這種頭疼越來越沒法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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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觀地說,中國直銷在容錯的環境中發展了二十幾年,充分領受了政策紅利和監管層對普羅大眾創業熱情的包容。這個容錯精神在直銷誕生的那一天開始就始終存在。如果你沒有讀過威廉•詹姆斯或杜威關於實用主義表述的原著——實用主義正是直銷在美國誕生強大的心理基因和理論支柱,它的崇尚個人奮鬥、說了就幹、呼喚英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自助助人這些精神內核至今仍被直銷人奉為圭臬——那麼你可以在路易斯•梅南德不厭其煩地講述美國哲學史的《哲學俱樂部》中瞭解到實用主義對我們這個世界一部分人價值觀的形成和行為方式改變的作用,尤其是,“實用主義者希望社會能為不同事物的發展提供更為廣闊的(絕對沒有限制的)空間,不單是為保存不同事物,甚至不是因為他們認為愛與公平原則要求如此。”這是高於一切原則的原則,路易斯•梅南德繼續說:“他們希望社會對待錯誤更加寬容,因為這樣會讓好的結果更快出現。”

因此,我們才能看到1975年安利在面臨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的正式指控時,是如何以一種令人愉悅的方式收場的。如果這種愉悅不比在一次空難中倖存下來大的話,也是比中了大獎要高很多的。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控訴安利的罪名很嚴重:一種“金字塔銷售計劃”,“令人無法忍受的欺騙的可能性”,“對成功的潛在機會做出了不實的陳述(誇大事業機會)”,等等,該委員會收羅了一切對安利不滿的人,其中一個安利前銷售人員是這樣向理查•狄維士質問的:你們保證我每個月可以賺到1000美元,可是我一毛錢也沒有賺到。這反而成了安利“努力才會成功”主張最好的註解,我想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極有可能被這樣的指控逗笑了,因為他們最終做出了安利不是老鼠會的裁決,根據美國老爺們的裁定,安利銷售計劃成了合法直銷事業的模式。聯邦貿易委承認安利設計了嶄新的模式,還罕見地對它不乏溢美之詞。這段歷史的記載見於理查•狄維士自傳《豐盛人生》,它給出了一個早就有雙創精神的社會對什麼是容錯事實上的解釋,在未能證明是錯誤之前,你認為的錯誤只是你的感覺,或是偏見,而不是其他。在錯誤存在而未到致命的時候,讓事物自身做出修正和改善,而不是一棍子將其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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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我們現在的容錯精神只體現在拼多多、雲集頭上了,再也不會君臨直銷人身上。我在拼多多買過三次東西,全是廢品,買過一本書,收到的是複印版,以至我不得不把拼多多的APP卸載了。我們可以有屍橫遍野的摩拜單車,可以有燒錢無數仍看不到前景的瑞幸,就是這樣一些垃圾東西我們社會對它頂禮膜拜,全是因為沒有更好的東西能夠替代它成為我們讚美的對象,沒有大海,對著小溝小河抒發一下我們肉麻的情感也是不錯的,反正又沒有什麼正經事做。經濟學家、文人、辭藻家、官員、數據分析師、社會趨勢瞻望家都需要靠著一個或幾個有點看不懂的東西來大放厥詞以刷存在感,順帶領取薪水。然而,當下直銷的一個新時期的開啟卻並不美妙,這是一個轉折,是一首輓歌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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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結論是我做出的:對直銷業的容錯不受一種思想、一種政策的支配,而是一種技術性的失誤。這一切都是被一個叫雅芳的女騙子把人騙了。直到現在,坐在北方那個除了重要活動和外賓來訪的日子就見不到藍天白雲的城市的人才恍然大悟,原來你們說的直銷不是雅芳說的那個直銷,那麼原來批准這個行業就是錯誤,現在生米煮成熟飯,搞出一堆麻煩。女騙子雅芳沒有上“紅通”名單,據說現在想賣身給一個叫Natura&Co的混小子,換個馬甲再回中國繼續做生意,我估摸著她是回不來了,她回來會有很多人朝她吐唾沫的。

於是,在這個將錯就錯的年代,直銷業產生了一個強大的武器:左臉。它的功能不是供人像撫摸嬰兒一般撫摸的,也不是像仰視月亮那樣供人瞻望的,更不是用來親吻的,而是一種古老的功能,通過抽打它來進行懲戒和教育。直銷的罪被稱為原罪,也就是說它是從娘肚子裡帶來的,而不是父親在外面鬼搞惹出來的禍根。對它的抽打併非有利於它的顏面,其實它的顏面盡失,基本上蕩然無存,而是可以保證這張臉賴以存在的基礎不至坍塌罷了。二十多年來,直銷的現實就是一邊捱打一邊幹著。

安利曾經用左臉受罰換來三十多年的平和。其中的一件事是,1982年,加拿大皇家騎警隊(真是一個奇怪的名稱)突襲搜查了安利加拿大公司總部,並向媒體發表聲明,指控安利在加拿大造假和逃稅,雖然這個指控有不合理的地方,甚至就是一場政治陰謀,但是安利仍然繳納2100萬美金以使加拿大政府撤銷刑事指控,民事官司打了六年,安利覺得漫長訴訟法律費用實在花得不值,主動中止官司,用3800萬美金求得和解。“與我們1989年全年的銷售額19億美元相比也不是一筆天文數字。這可是我手筆最大的捐贈——卻沒有任何一棟大樓以我的名字命名。” 理查•狄維士以不乏自嘲的口吻在自傳中回憶此事。

我們有九十幾家正兒八經的公司,每家公司都有一個正兒八經的部門,公共關係部,這是它比較好聽的名字,事實上它們就是為了及時送上左臉而存在的。它們要面對的是具體到縣一級甚至鄉一級的決定生死大權的執法部門,後者的數字是以萬計的。通常在叔叔們罰過一次之後,公司在當地的經營就具有合法性和安全了,在一個地方屢次送上左臉的情況並不多見,但是考慮到我們偉大的祖國幅員遼闊,各地的叔叔們都對這些公司的左臉教育頗有興趣,因此這些公司的外事們忙得焦頭爛額的情景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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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在面對叔叔們的教育的時候,即使左臉被打得有點痛,還要裝出一副笑容。我們負責市場外事的同志要有一副好脾氣,要像交響曲的第二樂章柔板那樣柔和溫順,他們可以有d小調的陰鬱或f小調的悲愴,決不能有升c小調的嚎叫或升f小調的咆哮,也不會是F大調那樣歡快的,捱打這事談不上有快樂可言。他們要感謝叔叔們下手輕重有度,如果他們膽敢表示不滿,那麼罰金會從幾十萬漲到數百萬甚至更多,罰的次數沒完沒了,一直到你懂事為止。其實很多公司確實是有問題的,罰一罰更健康。再說這點錢對公司而言還不至要命,受罰之後,公司會立馬想出辦法把損失撈回來,減少基層銷售人員的點數,或把每一樣產品提價一毛錢。

如此“捉放曹”的遊戲在遊戲雙方心照不宣中玩了二十多年,有效地保證了行業的存在和公司的發展,每一家公司都表現得特別出色,在交過罰金之後就更加出色了。“山上寶訓”也教導我們哀慟的人必得安慰,溫柔的人必承受土地,使人和睦的人必稱為神的兒子,如果有利可圖,裝一下孫子又有什麼關係呢?並且,過去,通常在左臉伸過去之後,不至於還要送上右臉,人財盡失的情況極少極少。有限度的良心仍然是良心。布羅茨基老爹也告訴我們,把臉伸過去“有可能達到的勝利並不是道德上的,而是生存上的勝利”,只要存在,玩什麼都行。

可惜的是,這樣的遊戲在去年聖誕節之後就可能終止了,或者要換一種規則才能繼續玩下去。這個新規則中極有可能不但要送上左臉,還要把右臉也轉過去。這種威脅不是潛在的,它就明眼擺在我們面前。經過某些主持正義和謀得一張支票的媒體的曝光,直銷業穿的底褲全都暴露無遺,過去那種裝聾作啞、邊罰邊乾的局面難以為繼。

03

如果有一天我說中國直銷面臨的最大問題不是多層次,也不是團隊計酬,至少我自己是不會吃驚的。即使如此,我們當下最急迫解決的多層次、團隊計酬在可以預見的時間裡也沒法解決,更深層的問題就更不用談了,它可能是一個死結,可能就是直銷走入死衚衕的原因。

我記得一個外國人寫的鴉片戰爭史中,有這樣一回事:戰爭(如果不僅僅把它當作刁民暴亂的話,它真可能是一場戰爭,只不過敵人死的寥寥無幾)爆發之前,英國人要和我們做生意,我大清不樂意,就在廣東劃了很小一個地盤給英國人,限定他們只能在那裡經商,螺螄殼裡做道場。這件事對我有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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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妨大著膽子設想(不是建言,我沒有這個興趣)一下,如果把九十幾家公司壓縮到五家,這難題可能就解決了。五家公司再怎麼規模做大,在社會中也是幾無存在的感覺的,引不起關注,既沒有讚美也沒有憤恨。之所以我認為還得保留五家公司,是因為我們在2001年“雙棍節”這一天加入世界某組織有一個承諾,我國人民承諾了的東西是一定要兌現的。

依我有限的智慧,我選的五家公司如下:

第一, A公司肯定要保留,這是世界直銷的鼻祖,平民創世偉業的開啟者,自助助人精神的倡導者。它的產品好,社會責任踐行到位,社會形象佳,幾無不良記錄。重要的是,拿掉它是萬萬不可的,拿掉它洋國人(相對於英國人是島國人)就會坐飛機來談事。洋國人來不是一個人幾個人來,它會把警衛、廚師、醫生、安保、勤雜工連人帶設備都一起弄來,接待很麻煩。不光接待麻煩,談的話題也很沉重。洋國人會給我們扣帽子,什麼不遵守承諾,違反市場經濟原則,政府幹涉,不對外開放什麼的,帽子都很大。前不久洋國人來和我們的副村長喝茶聊天,大家都很開心,以為洋國人來能夠影響一下目前的局面。但又有人說白了,洋國人只會理洋國人的事,與我們吃瓜群眾的事無設,算是白高興了一場。千萬個理由,要保留直銷行業,首選A公司,理由多的是。

第二,K公司。K公司做的什麼產品?既不是神叨叨的火療,也不是蒙嚓嚓的電療,做的就是中國人乃至世界人都關心的體重管理。肥胖問題大家都知道了,健康的大忌。我上次在醫院體檢的時候稱體重,90公斤,醫生驚呼你要減肥你要減肥,減到74公斤才行。怎麼減啊,別人給我推薦了生酮飲食,說得天花亂墜我依然無動於衷。為什麼,因為生酮飲食不讓吃米麵,不吃米可以,不吃麵萬萬不可。我每次出差都要帶半箱子的老壇酸菜面,老壇酸菜面味道之美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以至於在家的時候我沒事都會把裡面的調料包取出來沖水喝。你和愛人分手是啥感覺,我和老壇酸菜面分手就是什麼感覺。K公司的體重管理不反對吃麵,我上次在這家公司參加活動喝了五大罐奶昔,味道不錯。

第三,M公司。M公司解放女性的身心,並且讓她們有收入,從而有獨立的人格和與男人翻臉的本錢。M公司是清一色的女性, M公司的女性在參加這份事業之前,都是窩在家裡埋沒自己,成天圍著丈夫孩子灶臺轉,不是擔心孩子,就是生怕丈夫出啥事,還要時不時打電話到丈夫單位問他有幾張銀行卡發錢,有沒有藏私房錢;檢查丈夫的手機、微信、郵件,查看自己的男人有啥異動,神經兮兮的不得安生。做了M公司的事業之後這些女性都換了一個人似的,有夢想有格局且再也不怕丈夫飛到哪裡去。十幾年前我在長春一晚上採訪了23個M公司的經銷商,我發現她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絕口不提自己的男人。反倒是許多東北的大老爺都默默站在她們的身後支持她們的事業。能夠影響中國的半邊天,這是M公司一定得保留的不二原因。

第四,R公司。R公司是這樣一家公司,大家都不出事的時候,它一定會出事。它要是出事,一定是大事,鬧得天翻地覆,動靜很大。它出事的週期大約是五六年來一次,這和我們股市的熊牛交替的週期是差不多的,上次它出事的第二年中國股市就進入了牛市,所以我估計明年會來一波大行情,大家準備好子彈就是。這家公司出事的原因我分析是運氣不好,其實它各方面還是很不錯的,只是有點不懂中國的國情,性格還有點傲氣。它存在理由就是它將來還會出事,因為它沒有記性,只有出事才能體現監管的重要。都不出事,要監管做什麼?

第五,H公司。這是一家神秘的公司,是2018年唯一獲得牌照的公司。它拿牌的速度比博爾特跑100米的速度還快,真正那個叫閃電似的。這是“走廊外交”的成果,說明我們現在這個國際接軌還是有一套的。獲牌必備的條件什麼三年盈利記錄五年無不良記錄(具體多少年我記得不是太準,大概是這樣)它全不具備,因為拿牌的前一天它才剛剛成立,屬於未孕生子或像瑪利亞那樣受聖神感召懷孕的。它在我心目中的神秘是宇宙級的,在我有生之年,我還想進一步窺探它的神秘所在,所以我想它長長久久。

列舉到此,發現一個問題,這五家公司全是外資,沒有一家內資。這不科學,沒道理。所以有必要再追加一家內資公司。具體是哪家,我覺得都無所謂,反正都差不多,乾脆找個名字好聽的吧。我炒股二十幾年,虧損累累,發現我虧過的股票都是叫個什麼望春花、好時光、紅太陽、如意、湘酒鬼、金花、美爾雅、大紅鷹、白貓什麼的,我既不知道它們都是做什麼的,更看不懂它們的財報,就是覺得它們名字好聽才買的。名字漂亮很重要,誰要是叫個什麼翠花、小芳、美蘭的,我就覺得她們一定長得漂亮,有寫信給她的慾望。思來想去,我覺得廣東東莞、山東威海各有一家公司名稱不錯,隨便挑一家保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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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以為我以上言論是因為神經病犯了,我是不承認的。我知道時光不能倒流,人一定會死,男人都是女人生的,最近大家發的那個類似蜂窩煤燃燒的照片拍的是黑洞,我神經正常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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