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人淚下,晉中藝校85屆校友張芬憶師文三篇

我在榆社讀過小學、中學,在中國戲曲學院上過大學。但每當說起母校,我首先想到的是晉中藝術學校。其一是我職業生涯的發源地;其二是這所學校有許多讓我終身難忘的老師。“師者,人之模範也”,老師們的人格魅力,言傳身教,有時甚至是無意的舉動,都會在學生心目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甚至會影響一個人的一生。沐浴師恩。在母校有許多默默無聞、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優秀老師,他們無怨無悔地履行著一名教師的聖神職責。

憶模範夫妻老師張永剛張培英

事業上他們是相輔相成的默契搭檔,生活中他們是伉儷情深的恩愛夫妻。兩位張老師在十幾歲的時候就考入了晉中戲劇學校學戲(晉中藝術學校的前身),他倆是藝校成立的第一批學員。在校期間他們倆不僅勤奮好學,而且特有靈性,是老師們喜歡的好學生。所以在他們參加工作不久後,就被雙雙調回晉中藝校當了老師。從此,他們在學校辛勤耕耘一直到退休。張永剛老師帶男生組身段課,張培英老師帶女生組身段課。學生們進入排戲階段,他倆便搭檔給學生排戲。排練場上倆人配合默契,相互切磋,但有時也會因為意見不同而爭得面紅耳赤。生活中他們倆互相照顧,相敬如賓,堪稱典範夫妻。兩位老師在幾十年的教學生涯中,以高尚的職業道德,精湛的教學藝術,得到學生們的尊敬和敬仰。

在學校的時候,我在小旦組,與張培英老師接觸多且頗有淵源,她也曾經是我的老師張桂娟的學生,論輩分我們還是“師姐妹”。因為我們都姓張,我經常想,也許是冥冥之中上天安排的這段“張氏情緣”。那時候,學生們為了便於區分兩個張老師,大家把張桂娟老師稱作老張老師,張培英老師被稱作小張老師。小張老師沒有給我們班代課,我們在校的時候她主要負責79班的課程。但我第一次登臺演出的戲裝是小張老師給化的,她也給我排過《五女拜壽》中的翠雲,在下鄉實習演出時,還給我排練了《打金枝》全劇的金枝女。小張老師也是承襲了老張老師的教學之道,對學生非常嚴厲,非常認真,也一樣的非常愛才。記得那時候在小張老師面前常常是謹小慎微,不敢多言,和小張老師近距離的接觸是我在畢業後。

風餐露宿。1989年,晉中地區要舉辦全區摺子戲調演,那時候大規模的調演機會非常少,所以我非常想參加。但是我沒有合適的劇目,榆社劇團也沒有專業的導演,我便回到母校找小張老師求助。由於我在榆社劇團的演出不能中斷,只能是老師隨我到劇團流動排戲,而張老師當時還在學校上課,隨我下鄉排戲,我覺得基本上沒有希望。但我還是想試試運氣,猶豫再三我鼓足勇氣敲開了小張老師的門。讓我驚喜的是,小張老師毫不猶豫就答應了我。後來,我問及張老師,為什麼會那麼爽快地答應我,她說我是學校走出去的學生,當時看到站在門外的我孤苦無助,她儘管時間很緊,但還是不忍心拒絕我。

小張老師拿著簡單的行囊跟著我下了鄉,她給我排的劇目是她的拿手戲《拾玉鐲》。只要沒有我的演出,張老師就抓緊時間給我排練,但經常是滿村子也找不到一處合適的排練場所。在風吹日曬的露天地裡,我倆常常是一身灰、一身汗,聞著一身的酸臭味,連個洗澡的地方也沒有,我倆便在中午太陽暖和的時候,跑到村子外邊的小河裡輪流放風,洗“露天浴”。榆社劇團所到之處,都是比較偏遠貧窮的村莊,住的房屋大都是沒人居住的危房,有時還要打地鋪,四面透風,虧了天氣不算太冷。吃飯條件更是艱苦,劇團賬戶常常捉襟見肘,微薄的演出收入遠遠不夠全團的開銷,所以發不了工資是常有的事,給大家的伙食質量也就跟不上了,有時候一天三頓都是和(音huo)子飯,連點肉腥都見不著。實在不忍老師跟我忍飢挨餓,我便跑很遠的路找到一個小賣部,揣回一個沒有日期的肉罐頭,張老師卻不忍心吃獨食,一個勁兒地往我碗裡夾,我常常背身偷偷擦掉快要掉在碗裡的淚水。有時,我覺得自己太自私,實在不應該讓老師跟著我受這份罪,但小張老師卻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反倒常常安慰我。在吃住行異常艱苦的一個月時間裡,小張老師的臉上幾乎每天都掛滿了笑容,每次端起和子飯,她都說她就喜歡吃這個。排戲結束,我戀戀不捨、滿懷歉疚地看著老師登上了回去的汽車。

雪中送炭。調演時間臨近,劇團還在榆社的鄉下演出,只給空出了一天時間,連走臺的機會都沒有,而且這時我才發現服裝道具什麼都沒有,就連腳上的一雙彩鞋都是打著補丁的,因為著急和委屈,我就像一個沒媽的孩子一樣,連哭帶跑地趕回了母校。小張老師只說了一句話:俺孩兒別怕,咱們學校啥都有。

我被排到上午演出。一大早,藝校的老師們就趕到了前進劇院。從頭上戴的、身上穿的、手裡拿的,負責管衣箱的老師都給我拿到了劇場,就連桌皮椅皮等等所有舞臺用的道具都一應俱全。小張老師拿著兩顆熱氣騰騰的煮雞蛋讓我先吃,說老師們來了好多,連樂隊的老師也來了,我只管好好演戲就行。看到一個個為我臺前幕後忙碌的老師們,淚水再一次模糊了我的眼睛。

因為《拾玉鐲》的演出,榆社縣政府評選我當了勞模。也是因為這次演出,給評委老師們留下了不錯的印象,1993年,我如願以償地調入了晉中青年晉劇團工作。是母校的老師們在我困難之時,伸出了他們母愛般的雙手幫助了我,成就了我,沒有他們無條件的幫助,便沒有我的今天。我敬愛的老、小張老師,還有李春壽老師、郭春德老師、梁愛蘭老師、李桂香老師、張全星老師、王玉林老師、李雲霞老師、羅維新老師、牛萬春老師、董保有老師、李連生老師、寧曉鳳老師、陳貴傑老師,還有已故的李德玉校長、程玉英校長、吳立基校長、田秀英校長、丁嫦娥老師、王培蓮老師等等,他們都在我的學習和工作中給予了無私的關愛,令我至今難以忘懷。

一個人遇到幾個好老師是人生的幸運,一個學校擁有一批好老師是學校的財富。晉中藝校從1959年成立至今,走過了輝煌燦爛的六十年,培養出了一批批在全省乃至全國藝術領域出類拔萃的優秀人才,歷代老師功在千秋!

衷心祝福我的老師們健康幸福,祝願我的母校蒸蒸日上!

憶魏梅蘭老師

1941年8月出生於山西省平遙縣橋頭村,全國著名戲曲導演。一生為戲,傳藝一生,終身致力於晉劇藝術的傳承與傳播,歷任晉中晉劇團演員、晉中藝術學校教師、晉中青年晉劇團團長,留下經典無數,桃李遍佈天下。

01、靈性天然,堪當大任

魏梅蘭老師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但她父親很喜歡山西梆子,知道北京有個京劇名角“梅蘭芳”,便給女兒取名為“梅蘭”,希望她日後也能成為戲曲名家。受父親的言傳身教、潛移默化,魏老師從小就迷上了戲曲,趕廟會看唱戲是她最大的樂趣。而且她還特有靈性,喜歡的“段子”看幾次就會。十三歲那年,她考入榆次專區人民晉劇團,從此與戲曲結伴終身。

魏老師“相貌清秀,嗓音圓潤”,家庭薰染、天賦異稟、加之在劇團的勤學苦練,很快便嶄露頭角,先後主演了《殺宮》、《破洪州》、《樊梨花》、《扈家莊》、《盜仙草》、《三打白骨精》等劇目。1975年魏老師因工作需要調入晉中藝術學校擔任教師工作,她又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培養學生上。藝校的8年教學中,她除了給學生授課,還經常排戲,加班加點到通宵達旦卻樂此不疲。1980年我考入晉中藝術學校,魏梅蘭老師擔任我的班主任。老師傳藝授徒一絲不苟,精益求精,總是細緻入微,不厭其煩。學生彩排,她全程觀看,用筆記錄,隨後一一講解指正。歷史背景、人物特點、唱腔唸白、動作程式,無一不顯現出老師深厚的舞臺經驗和精深的藝術見解。昔日幕幕,猶在眼前。

1983年1月,魏梅蘭老師調入晉中青年晉劇團當了團長。她在青年團既當團長又當導演,在行政事務之餘,編排了包括移植、改編的劇目六七十部。名作擷珍如下:

單本戲:《魂斷天波府》《狄楊合兵》《女丞相》《楊七娘》《趕不走的媳婦》《樊梨花》《潘楊訟》《白蛇傳》《楊儒傳奇》《畫龍點睛》《寶島英烈》《三關明月》《薦帥》

連臺本戲:《三審皇宮案》《九曲潘龍珠》《狸貓換太子》現代戲:《風流夢》《血淚同仇》《石角凹》《盡怨下了這場雪》

摺子戲:《紅桃山》《失子驚瘋》《再教子》《火燒綿山》……

據不完全統計,僅晉中青年晉劇團演出過的劇目就有幾十本之多。

老師具有嫻熟的藝術駕馭能力,創作路子十分寬廣。她排導的作品,不論是傳統古裝戲還是新編歷史劇,不論是秧歌小戲還是大型現代戲,都給觀眾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而無論是正劇還是悲劇亦或是喜劇,老師皆能編排得新穎別緻、洗練流暢。

在戲曲藝術處於“低谷”的今天,作為導演,魏梅蘭老師以開放的思維,創新求變的精神,對多種藝術元素綜合運用,為傳統戲曲注入了新的活力。她以自己突出的藝術造詣,使人們更加充分地認識到導演在戲曲藝術中的重要地位,老師也因此成為了我省為數不多的知名女導演之一。

艱苦的創作換來了豐碩的成果。由魏梅蘭老師導演的作品,曾先後榮獲“五個一工程獎”、“文華新劇目獎”等國家級獎項,並多次榮獲省級和地區級的優秀劇目獎。老師本人也多次榮獲國家級和省級文藝評比優秀導演獎。她培養的學生,如史佳花、劉麗玲、王馥葉、王珍如、李建國、劉淑琴、董美珍、李雲麗等一大批著名戲曲演員,則成為晉中晉劇的中堅力量。

02、刪繁就簡,領異標新

戲曲發展的歷史,是一部不斷創新的歷史,而創新又常常靠勇於求新思變者來推動。魏梅蘭老師的創新戲劇作品,以全新的舞臺表現方式,刪繁就簡的戲劇結構和濃郁的民族特色,令專家驚歎,同行折服。其中,新編歷史劇《楊儒傳奇》和《寶島英烈》尤為耀眼。

1984年,面對戲曲藝術的低迷,省文化廳在太原隆重舉行了“山西省振興晉劇調演”活動。為了擴大影響,增進交流,特地邀請了河北、陝西、內蒙古等省區的晉劇團前來參演和觀摩。名家薈萃,新作如雲,競爭十分激烈。而最終,魏梅蘭老師編排的《楊儒傳奇》以它鮮明的愛國主義主題,蕩氣迴腸的悲劇風格,大氣磅礴的舞臺造型和銳意改革的創新精神,奪得了“綜合治理獎”第一名,為山西爭得了榮譽。作為演出團體——晉中青年晉劇團的團長和該劇的導演,魏老師更在眾多名導中脫穎而出,一鳴驚人。

《楊儒傳奇》這部劇,通過清末我外交特使楊儒赴俄談判,寸土必爭,針鋒相對,大義凜然的故事,謳歌了中華民族不甘屈辱、頑強鬥爭的愛國主義精神。魏梅蘭老師在認真分析劇本、多方查找資料後,定位了《楊》劇介於古裝戲與現代戲之間的表演風格。在創作中,她充分發揮了傳統戲曲表演程式節奏明快、亮相講究、造型優美等特點,與清代人的服飾打扮和動作特點相結合,創造了許多新的身段和形體動作。使人物形象更加鮮明而富於個性,也使全劇的人物形象、舞臺氣氛更加獨特而真實。這一創作,繼承而不泥古,創新而不離譜,將傳統戲曲的古典美與現代藝術的豐富意蘊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我省藝術評論家武藝民在《晉劇在踏著時代的節拍起步》(1985年《戲友》第一期)一文中,對魏梅蘭老師給予了高度評價,稱讚她是“一位敢於大膽革新的藝術人才”,認為“《楊儒傳奇》對戲曲表演形式的革新,為戲曲的發展與戲曲現代戲進行了有益探索”。

1998年,魏梅蘭老師應大同市晉劇二團的邀請,執導新編歷史劇《寶島英烈》。我有幸跟隨魏老師參與了全劇的排練,見證了魏老師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和甘為戲曲不辭勞苦的奉獻精神。這部劇是大同市參加“山西省國慶五十週年獻禮展演”的參賽劇目,當時時間緊,任務重,一到劇團,魏老師就以飽滿的熱情投入到了創作中。劇團有時還要演出,魏老師便隨團下鄉,流動排練,全然無懼吃住行的艱苦。夜深人靜時,魏老師會突然坐起來,說有個調度不合適,有個造型不到位,我倆便開燈,開始在屋裡走調度,有時會為了一場戲徹夜研討,直至天亮。

《寶島英烈》的題材、主題、風格等都與《楊儒傳奇》十分接近,不同的是,魏老師更加註重全劇節奏的把握和虛實的有機結合。從全劇的悲劇風格出發,魏老師把英雄群體賦之以雕塑化處理。為了使這一手法貫穿全劇,形成風格,她借鑑了影視技術的“定格”手段,把每場戲的結尾都處理成具有雕塑感的造型。這樣做不僅強化了全劇的凝重感,也加快了場次的銜接速度。

全劇的結尾處,為了更好地突出愛國英雄的群體形象以及他們與日月同輝的偉大精神,魏老師運用戲曲的寫意手法,進行了富於創造性的處理:一場驚心動魄的搏殺之後,愛國軍民全部壯烈犧牲,一個個、一組組不規則地倒下了……鮮血染紅了海水,一切歸於平靜,只有陣陣潮水在怒吼、在低吟。而在燈光的漸次變幻中,悲壯的英烈們又一個個、一組組,堅強不屈地緩緩站起;舞臺後區,一張寫著鮮紅的“寶島英烈”的大帆冉冉升起;在悲壯的主題歌聲中,英烈們形成一組組“英雄群雕”,氣壯山河,蔚為壯觀……

這是精神的昇華,靈魂的昇華,也是魏梅蘭導演藝術的一次昇華。著名導演徐曉鍾在他的《導演創造意識的覺醒》中說:“導演藝術的發展,需要藝術觀念、形式、語彙的多樣化,需要的是創造。”魏老師正是這樣的創造者。

03、洞燭世情,精微塑造

戲曲離不開程式,魏梅蘭老師更把程式提高到一個新階段。動作程式是在塑造人物模擬設計的基礎上,按照藝術化、節奏化的原則加以提煉、篩選的。程式化反映生活,影響不同性格的人物塑造,統一於整體舞臺節奏,深入到排練與演出的全過程,需要表演者有充分的理解,在運用中發揮和創造。魏老師出身於演員,熟悉舞臺,有著豐富的實踐經驗和紮實的表演功底,加上始終如一的勤奮好學,對戲曲程式、美學特點及其創作規律非常熟悉,並能在創作中運用自如。

1996年12月,由文化部主辦、陝西省文化廳承辦的“全國梆子戲劇種新劇目交流演出”在西安舉行,評委會均由文化部選派北京專家組成。全國十個省的十三臺新創劇目匯聚西安,競爭異常激烈。由晉中青年晉劇團創作演出的現代戲曲《石角凹》代表我省參賽,並一舉奪得“優秀劇目獎”(大獎)和單項獎項項全優的好成績。作為該劇導演的魏梅蘭,出人意料地奪得了“優秀導演獎”第一名,引起了戲曲界的廣泛關注。此後,該劇參加了在成都舉辦的“第五屆中國藝術節”演出,獲“優秀劇目獎”和“優秀導演獎”。1997年又榮獲文化部“文華新劇目獎”。截至目前,該劇已在中央電視臺播出三次,並有不少評論文章見諸報刊雜誌。

《石角凹》這部劇是全國為數不多的以扶貧工作為題材的劇目。它通過扶貧幹部棗香滿懷熱情回村扶貧,在經歷了一系列挫折後,終於認清了石角凹村貧困的根源,喊出了“扶貧先扶志,治貧先治愚”的心聲。

這是一出蘊含著深刻社會思考和哲理性的劇目,但魏老師沒有刻意追求和渲染深沉、苦難的一面,而是把思想性高度融合在藝術性和觀賞性之中,將正劇作喜劇化處理:興高采烈的婆姨、漢子們排著隊、舉著旗、跳著秧歌舞迎接扶貧幹部——“財神爺”的到來,不料迎來的卻是本村媳婦、縣農牧局普通幹部——棗香,不免有些掃興。在這場戲的處理上,魏老師在運用傳統戲曲程式的臺步、手勢的基礎上,使之與誇張了的扭秧歌動作相結合,使人真切感知到“這群人”的可笑、可愛、可悲和可憐,形象地展現了劇中特定的典型環境和安貧樂道、不思進取的“這群人”的典型形象。

全劇虛實相間而又渾然一體的嫻熟技巧以及濃郁的地域特色,充分彰顯了中國戲曲的獨特韻味。而《石角凹》的編導者對現代戲曲的表演形式所作的大膽而成功的創造,則引起了全國戲曲領域的高度矚目。魏梅蘭老師因此在這次名家匯聚競技的全國性調演中,榮獲了優秀導演獎第一名。

04、三晉藝術,薪火相傳

“一個好的導演,不能只使用演員,更要培養演員”(徐曉鍾語)。魏梅蘭老師不僅善於發現演員的長處和不足,因才施導、循循善誘,而且十分重視培養年輕演員提高自身素質。在排導中,大到舞臺調度,小到一招一式,都親力親為反覆示範指導。她常對演員說:“每一次排戲都是一次很好的學習、鍛鍊和提高的機會。想演好,想成功,就必須準備吃苦,下功夫好好練”。

魏老師排戲特別嚴格,只要是劇情需要的表演技巧,都要求演員一絲不苟地做到,從不輕易取掉一個動作。為此她還常常陪著演員一道練功。每每排導新戲之前,她都要認真仔細地瞭解演員,以便把演員的技術特長納入整體構思之中,並有針對性地加以發揮。

著名晉劇演員史佳花,唱、做、念、打俱佳,在排導“梅花獎”參賽劇目《失子驚瘋》時,從史佳花的實際情況出發,老師加大藝術改革力度,提高表演技巧難度,強化角色的情感表現。如李氏“水袖”的加長,擴大了“手”的表現力,並將戲曲程式的“水袖”動作與舒展、開放的舞蹈動作相結合,大大增強了藝術的美感。在演員表演和角色塑造上,緊緊抓住李氏從“生子”到“失子”的大喜大悲做文章。“喜”則在傳統青衣行當較為規範、沉穩的表演動作中,適當增加一些“花旦”的表演成份;“悲”則在青衣行當表演程式基礎上進行大幅度的、舞蹈化的誇張變形,從而把李氏從端莊嫻熟、穩重典雅到神志失常、絕望悲憤的情感表現得淋漓盡致。因此,史佳花參加全國“梅花獎”評比時,北京專家對該劇的表演和導演都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05、夙願未嘗,斯人已逝

1993年,魏梅蘭老師從晉中青年晉劇團退休,但她的創作熱情絲毫未減,在太原、靈石、呂梁、盂縣、高平……,到處都留下了她的足跡,也留下了她不懈攀登的身影,直至因長期過度勞累而一病不起。

2010年5月17日,老師告別了她的親人、朋友以及她一生孜孜以求的戲曲藝術,匆匆離去。從此,鄰居路人再不聞老師的晉韻聲聲,然而老師的梅蘭清韻,卻會在三晉大地永久流芳。

憶張桂娟老師

儘管她離開我們20年了,但每每想起總是難以釋懷,因為她不僅是我的藝術啟蒙老師,更在五年的師生交往中給了我母親般的關愛。

1980年,我考入了晉中藝術學校晉劇表演專業。我們按入學年份被稱作80班,全班共有60名學生,平定25名,壽陽25名,榆社10名。我們班與其它班的學生不一樣,是給各縣定向培養的學生。平定縣與壽陽縣都委派了帶隊老師,專門負責管理本縣學生的日常生活和學習。榆社沒有派老師來,我們10個學生沒人管理,就像沒媽的孩子一樣,被冷落在一邊。第一次遠離家鄉、遠離父母,練功時渾身的疼痛,生活上無力無助,一個人想家,一屋子都哭。

初遇恩師。一年後開始進入排戲階段,學校安排了7個摺子戲同時排練。60個學生爭取7個劇目的主要角色,競爭還是比較激烈的。各縣帶隊老師給自己的學生們制定劇目,選擇排練老師,爭取角色。儘管我們榆社的同學沒人顧及,我也還是滿懷信心總想上一個角色,但卻不知該怎樣爭取。就在我覺得彷徨、苦悶,甚至心灰意冷的時候,張桂娟老師把我挑到了她負責的劇組。之前,張老師一直給79班排戲,我至今也沒明白,學校為什麼突然把張老師調到了我們班排戲,而且是和時任副校長、著名小生田秀英老師搭檔排演她的拿手戲《雙鎖山》。

我懷著興奮卻又忐忑不安的心情進入了排練教室,張老師和田老師已經端端正正坐在了椅子上。雖然經常在校園裡遇到過兩位老師,但從沒細細地、近距離地端詳過她們。現在坐在面前的兩位老師穿著灰藍色的衣服,齊耳短髮,身材瘦小,從頭到腳樸素得看不出一丁點演員的痕跡。只有那威嚴、銳利的眼神讓我馬上警覺了起來:這是兩個厲害的老師!張老師宣佈:三個學生同時排練,隨後她再確定A、B 、C角。我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下苦功,爭取A角。但很快我就沒信心了,因為和我一起排練的兩個壽陽籍學生,其中一個是張桂娟老師的親戚,我想這肯定是張老師有意挑選,讓我當陪練,估計又沒我的戲了。但張老師沒有我想象的那樣偏心眼,她對我們仨一視同仁,一樣的嚴格要求。一個月的緊張排練後,張老師把我選定為A角,和她沾親的學生被排到了C角。我不禁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慚愧,也對張老師更加由衷地敬畏。

感激恩師。隨著排戲的接觸,我和張老師慢慢的熟悉起來,也由原來的拘謹變得隨意了許多,也對張老師有了更多的瞭解。未排戲之前就聽說張老師是藝校最嚴厲的老師,所以學生們在張老師面前個個小心翼翼。不知是我的表現讓老師足夠滿意,還是老師年紀大了,脾氣有所改變,總之張老師從沒訓斥過我,但特別嚴格,一招一式絕不能含糊。有好心的老師囑咐我,一定要下功夫學習,能讓張老師排“開門戲”,那是非常難得的機會。一開始我還沒有領會其意,後來才知道,原來張老師出生於梨園世家,父親張寶魁是著名晉劇表演藝術家和戲劇教育家,集編、導、演於一身,是“筱派”表演藝術的傑出代表。新中國成立後,他創建了山西第一所晉劇演員訓練班,培養出田桂蘭、武忠、張友蓮、張翠英、馬兆錄等一大批優秀演員。張桂娟老師自幼學戲,得到了父親的口傳心授,繼承了父親的表演精髓,成為“桂”字輩赫赫有名的旦角名家。我能遇到張老師確實是太難得了,太幸運了!

第一階段的摺子戲排練結束後,學校統一安排在榆次紅衛廠禮堂給領導和老師們彙報演出。我們那時候還不會化妝,張老師眼神不好,怕給我化不好,就請她的學生也是藝校的老師張培英給我化妝。她覺得藝校的戲裝有點舊,又跑到很遠的晉中晉劇團幫我把服裝借來。張老師平時沉默寡言,除了說戲,便不多語,但那天晚上,她卻圍著我千叮嚀萬囑咐。我知道這次演出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假如失敗,我以後很難再有機會站在舞臺中間。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粉墨登場,也是我一生難以忘卻的一次演出。我沒有辜負老師的信任,演出獲得了一致好評,在七個摺子戲中排名第一,我似乎成為小旦組的“頭牌”。隨後我又排演了《白蛇傳》中的白素貞,《五女拜壽》中的翠雲,《打金枝》中的金枝女,《抬花轎》中的周鳳蓮,《三審皇宮案》中的美美等劇目。有的劇目張老師直接參與排練,有的劇目沒有分配張老師排練,但她也會抽時間給我說說戲,而且每天盯著我練功,她說不能因為排戲荒廢了功夫,戲曲的基本功是日日功,要每天堅持練功。日久生情,就這樣在每一次每一天的排練中,我和老師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覺中增進。

依戀恩師。張老師的小女兒白永紅是我們班樂隊的學生,學習小提琴。有一天剛剛下課,紅紅便吆喝我:“我媽叫你回家吃餃子。”那一刻,我熱淚盈眶。“回家”,對我這個離家的孩子是多麼的奢侈!但我在學校,在張老師這裡找到了“回家”的感覺。從此,我便隔三差五“回家”吃飯。上世紀80年代,物資相對還比較匱乏,我們還都吃供應糧,白麵大米是很稀缺的食物,但只要我“回家”,每次都是“大餐”。張老師把我當成自己的孩子,生怕我吃不飽、吃不好。張老師祖籍河北,她做的老北京炸醬麵最拿手,特別香!那香噴噴的炸醬麵是我至今為止吃過最好的麵條。

有一年,學校派老師們到四川交流學習,回來後張老師小心翼翼地從包裡拿出兩枝綠色的頭花。老師說這是她最喜歡的顏色,可惜這輩子她都沒有機會戴在頭上了,她在成都戲裝店看到後就特意買回來送給我了。老師雖然經過長途跋涉,但頭花放在手提包裡,居然一點都沒壓壞。我捧著那兩枝漂亮的綠色頭花,心裡暖暖的,同時也感覺沉甸甸的。我知道,這是老師對我的厚愛,對我的期望。

祝福恩師。在學校的最後一年,張老師要給我排練家傳劇目《鳳台關》,而那時候我被學校安排在新編歷史劇《獄卒平冤》中飾演女主角,《鳳台關》沒有安排在學校的排戲計劃中。張老師便利用我的課餘時間給我說戲,一個一個的星期天,一個一個的夜晚,其他同學都在玩耍休息時,張老師還在教室給我排練……無數個日日夜夜,讓我對老師有了一種割不斷的情緣,舍不下的依戀。與老師日積月累的相處,對張老師有了更深入的瞭解,也使我更加地欽佩和尊重敬愛的老師。

張老師早在解放前就輔助丈夫白玉珩參加了革命工作,後來政府給張老師出具了參加革命工作的年限證明,張老師的工齡可以延續到解放初期,而且還能補發多年欠發的工資。有多少人為了金錢會迷失自己,但張老師卻瞞著所有的人,把這個證明材料鎖在了箱子裡,一直到她老人家去世後,家人才在箱底發現。張老師對自身利益的得失,從來不計較。每天只是兢兢業業、勤勤懇懇、默默無聞地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用優秀的教學成果見證著自己的辛苦和努力。

張老師一生正直善良、虛懷若谷、愛憎分明,她不會阿諛奉承,也不願隨波逐流,不計得失,不求回報。她從內到外都是那麼的樸實天然,沒見她用過任何化妝品,也沒見她穿過一件靚麗的衣服,身上永遠都是灰藍色。她的生活平平淡淡,沒有是非恩怨,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在排戲的時候才能看到老師的喜怒哀樂。但老師也非神仙,凡人的日子肯定會有酸甜苦辣。每當她坐在椅子上休息時,點燃一根香菸,靜靜地看著窗外陷入沉思的時候,我就猜想,此刻老師的心中或許正在翻江倒海。那時我們年齡都太小,老師心中的苦悶從未向我們訴說過,我默默地注視著老師坐在那裡,像一幅油畫的側影,我總是默默地祝福她,願老師所有的煩惱都能煙消雲散。

告別恩師。五年的學校生活就要結束了,從不輕易求人的張老師對來觀摩我們畢業彙報演出的榆社縣文化局局長再三懇求,讓我再在藝校學習一年,她還有許多劇目沒有給我說完。最終,局長沒有應允,榆社劇團急需要我們回去演出。記得那是一個炎熱的夏日,我們坐上了回榆社的汽車。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對生活和學習了五年的學校是多麼留戀,對像母親一樣的張老師是多麼難捨!我看著跟在車後送我的張老師,再也控制不住溢出的淚水,放聲大哭。在學生面前一向嚴肅矜持的張老師,也已經是淚流滿面。我再一次離開了“家”,離開了“媽媽”。

回到榆社劇團的幾年時間,幾乎都在忙於演出,很少有時間和老師相處,見老師一面也是來去匆匆。1998年4月18日,正在中國戲曲學院導演繫上學的我,突然接到紅紅的電話,張老師突發心臟病永遠地離開了我們。那一刻,我好悔、好恨……

我從沒有想到過我的恩師會離去,我總覺得,不管什麼時候推開老師的家門,老師都會在家等我。我總是會想,等我忙完這一陣,等我取得了好成績,再回去看老師,好好地陪陪老師。可是“子欲孝而親不待”,我沒想到,老師僅僅72歲就匆匆離開了我們,我沒有見到老師最後一面,我甚至沒有在老師的病床前侍奉了她一天,我沒有盡到一個學生、一個女兒應盡的義務。我哭倒在老師靈前,千呼萬喚,難抒我悔恨、歉疚的悲傷。

轉眼20年過去了,恩師的音容笑貌宛如昨日,恩師的諄諄教誨常常鞭策著我。20年來,點點師恩,滴滴深情,成了我腦海中抹不掉的記憶。假如還有來生,我願與您再續師生情,再續母女緣!

張桂娟,張老師,我的媽媽!女兒永遠懷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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