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米(原創散文)

說起故鄉的炊煙,總能勾起我兒時的回憶,在所有的炊煙回憶裡,似乎還是小時候最深刻。那時,不管是在村子外和小夥伴玩耍,還是在田間地頭隨大人們一起勞作,只要一抬頭,瞥見村莊上空飄蕩起一縷縷馨香的煙霧,肚子就開始咚咚打鼓。彷彿媽媽“回家吃飯"的呼聲,也隨著那一絲絲,一縷縷炊煙,在上空飄蕩。心底即刻湧現一種無法說清的喜悅和溫暖。

我的童年是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渡過的,現在回憶起來,就好像在昨天,讓我無法釋懷。

借米(原創散文)

、那時候我家屬半邊戶,所謂的半邊戶就是,一半吃國家糧,一半是農村戶。我爸爸在煤礦工作,屬吃國家糧拿國家工資的鐵飯碗,而我媽媽卻帶領我們五兄妹生活在農村,屬農村戶。農村戶就得在生產隊上工,賺工分,等到分糧食的時候,按工分的多少來分配糧食。那時候我們五兄妹尚小,不能上工賺工分,我們家的主勞力只有媽媽一個人,儘管我媽媽沒日沒夜的去賺工分。但一個人的力量總是有限的,每每生產隊分糧食,就數我家最少。所以我們家經常是吃了上餐,沒有下頓。很多時候都是靠借米渡日。

借米(原創散文)

半邊戶在農村,一半受到尊重,一半又要受到排擠。或許是因為有吃國家糧的,招來別人的羨慕,同時也招來嫉妒。儘管我家有吃國家糧的,但我們家在全村是最貧窮的一家,所以我們家去找別人借米的時候,經常會遭受白眼,“不是有國家糧嗎?還要借"當然有些好心人家,看我們確實貧窮,會多多少少借一些給我們,有些就乾脆講“我們家也沒米了"把我們打發掉。儘管是這樣,我媽媽卻毫無怨言,到處陪著小心,從來不與別人爭執。只要等到我爸爸發工資,就馬上去生產隊買工分,等分了糧食就東家幾筒米,西家幾斤紅薯,全部還回去。

那時候我家的炊煙是斷斷續續的,炊煙裡飄著憂愁,飄著苦澀,經不起風吹,似乎風一來,那升起的炊煙就會跑得無影無蹤。

借米(原創散文)

依然記得,那個秋天的早晨,東方魚肚吐白,雄雞報曉,預示著又一個黎明的到來。當一縷縷炊煙裊裊升起的時候,新的一天在鳥鳴啾啾中開始了。

炊煙燃起新天的希望,也燃起了媽媽的憂愁。當我們把五雙飢餓的眼神投向媽媽時,媽媽眼中總是滿含憐惜和憂慮的淚光。家裡已經斷米幾天了,該借的都已經借了,離爸爸送米過來的日子,還有好幾天,該怎麼辦?(那時候爸爸在煤礦有52斤口糧,他總是把從自己口中節約出來的糧食,按時送回家裡來)。

“借,繼續借"一向溫文爾雅的母親說出幾個斬釘截鐵的字,彷彿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這決定的背後有堅強,也有無奈,堅強的是一個年青礦嫂的責任和擔當,更是一個慈母無限的愛。無奈的是母親那尚未豐滿的羽翼,要為我們遮風擋雨。

借米(原創散文)

借米,母親平時都是叫我去,儘管我心裡極其不情願,但每次我都能順利地完成任務。我每次去借米都端一個盛米的盆子,盆子裡放一個竹筒做的量子,然後媽媽會告訴我去誰誰家借。或許是媽媽事先已經和別人商量好了的,所以我每次都能滿載而歸。每次去到別人家,主人看到我端著借米的工具,用不著我開口,就會主動招呼我,並帶我來到他們家的米缸前,給我用筒子量米,然後一筒兩筒地把數字數好。借好米後,我也會靦腆地道一聲謝謝,然後小心翼翼地用雙手端著盛好米的盆子,不敢失手,也從來沒失過手。每次借米回來,母親都會開心地獎勵我幾句,無非是我長大了,能幫媽媽做事了之類的,然後把米小心地倒進米缸,再精心的盤算著,看能應付幾天。

今天媽媽要親自去借米,也許是借米的人家還沒有找好,怕我們去了碰壁。為了避免我們的尷尬,母親決定自己去借米。她自己端起借米的工具走了出去,看著母親那瘦弱的背影,和那滿含憂鬱的眼神。我們的心裡都充滿了無限的酸楚,真的希望自己能夠儘快長大,長大了就能撐開那把遮風擋雨的傘,讓媽媽能夠歇一歇匆忙的腳步,能夠聽到媽媽在傘下爽朗的笑聲。

借米(原創散文)

在媽媽去借米的空隙,我們在大哥的指揮下做好了煮飯的準備工作,我們始終相信媽媽會很快把米借回來。大哥抱回來一捆乾柴,把灶膛裡的火引燃了,燃起來的火星在一股濃煙過後,竄了出來。家,有了火苗,也就有了炊煙的味道,家,似乎也在這股炊煙的味道里,慢慢溫暖起來了,那咚咚的肚子也感覺沒有剛才那麼餓了。二哥從老井挑來一擔溫熱的泉水,把灶膛上的鐵鍋加滿井水,然後一邊燒火,一邊等媽媽回來。都希望媽媽能夠早一點把米借回來下鍋。

那時候,我們鄉下都是做一種撈飯,撈飯,就是每天早晨先燒一鍋清水,水沸了以後,把一天要煮飯的米,全部倒進去,等到米半熟的時候再撈出來,乾飯就安排在中午和晚上蒸熟再吃。早晨就喝這米湯熬出來的稀粥,當然粥裡總會留有漏網之“魚",等粥一出鍋,我們兄妹就會爭先恐後地去粥裡打撈。每次母親都會欣慰地坐在一旁,等我們打撈完了,她才裝一碗清湯似的稀粥,三兩口喝完,就匆匆趕去生產隊上工。

借米(原創散文)

水在鍋裡嗚嗚的叫著,可還沒看到媽媽借米回來的影子。我們在焦慮中作著各種猜想,今天該不會借不到米吧?畢竟現在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每個村民的家境都不是很好,能借到米的人家是少之又少。眼看鍋裡的水就快要熬幹了,大哥無奈地又把鍋裡的水加滿,又在灶膛裡添上幾根乾柴,讓那灶膛裡的火繼續燒得旺旺的,然後把期待的眼光投向門外,搜尋著媽媽回來的背影。

在第二鍋水快熬乾的時候,媽媽終於出現在我們的眼皮底下。滿頭大汗,能呼吸都有點急促,她肯定比我們的心裡還要著急千萬倍。當我們把眼光投向她手裡端的盆子裡時,那失望之情不禁油然而生,那盆子裡裝的不是米,而是昨天生產隊挖紅薯扔掉的紅薯根和挖爛的紅薯。我們心裡難免會有失落感,但看到媽媽憂傷的眼神,誰都不願去詢問借米的過程,而是幫她一起把這些紅薯根洗乾淨用刀切好,以免勾起她更加的傷心。

借米(原創散文)

媽媽又在家裡找出一些帶著糠珠的細米,和著這些紅薯根,做了一鍋大大的紅薯稀飯。雖然這一鍋紅薯稀飯有點粗糙,但我們還是吃得有滋有味。因為那裡面有媽媽的淚滴和辛酸,更有媽媽的味道和滿懷的期望。媽媽又追著炊煙的影子去上工了,一顆心疼的淚珠一直掛在我眼角,不曾落下來。

儘管這段借米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每當我看到升起的煙霧,或者看到自己的兒女坐在餐桌前,面對著大魚大肉還在厭飯的時候。我總會憶起那鍋粗糙的紅薯稀飯,和母親在炊煙裡奔跑的身影,無法忘懷,也不能忘懷。

借米(原創散文)

本文已在湘煤報發表,請勿抄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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