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匪王謝文東:但凡“水沒脖”時,惟賴推八門定奪方向

1946年11月的一天,冷風蕭瑟,從張廣才嶺的密林深處傳出一陣腳步聲,打破了這大山的靜寂。

十一個野人般的大漢,有的被人攙者,有的拄著大槍,艱難地行走在這隻有獸影鳥蹤,並無道路可循的大山裡。他們個個蓬頭垢面,衣衫襤樓,其中一個漢子甚至還穿了一件女人的夾襖,走在這群人當中的是一個禿頂的黑老頭。腫眼泡,圓鼻頭,大臉盤,倒不失為一副福相,只不過眉宇間流露出的只是沮喪、呆滯和絕望。

這個看著不太起眼的黑老頭便是黑龍江的鬍子巨魁——謝文東。

謝文東在東北土匪裡的聲望,遠比現中的鬍子“座山雕”要有名的多。甚至說,“座山雕”(張樂山)與他相比只不過是滄海一粟,根本就無從相比。

東北匪王謝文東:但凡“水沒脖”時,惟賴推八門定奪方向

謝文東,原籍遼寧省寬甸縣長甸河口人。1925年落草當鬍子,連做了幾起大案,遭到官府的通緝和官軍的追擊,後來隱姓埋名舉家逃到松花江下游,落腳於依蘭縣土龍山。

“九一·八”事變後,他響應李杜將軍的抗日號召,任土龍山騎兵團團長。1934年3月領導了名震中外的土龍山農民暴動,擊斃了被日本人稱為“開拓之父”的飯冢吾太郎以下數十人,轟動國內外。後來,謝文東所部被正式編為東北抗日聯軍第八軍,謝任軍長。謝文東的名字一時享譽東北,揚名關內外。

1939年,在抗聯進入艱苦的鬥爭時期,謝文東經受不住殘酷鬥爭的考驗,投降了日本人,跑到長春,跪在日本人的“忠靈塔”前懺悔認罪,隨後當上了勃利縣城子河煤礦把頭,為日本掠奪東北資源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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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日本的謝文東(右二)

“八·一五”光復後,謝文東在勃利縣小五站大義村拉起了鬍匪隊伍。這支鬍匪隊伍人數最多時竟達5000多人,勢力遍及樺南、勃利、依蘭、雞西、林口數縣,是當時東北最大的一支土匪隊伍。

1946年春節前後,在謝文東的指揮下,這支土匪隊伍更加猖狂,流竄於刁翎、依蘭、樺川、牡丹江一帶,到處攻城掠地,燒殺搶掠,下江及牡丹江兩岸地區生靈塗炭。他們在依蘭道臺橋田家屯綁走了當地農會幹部八人,後來殘忍地將農會主席剜心殺害,又將女農會幹部全身衣服扒光,慘無人道地進行凌辱和摧殘,在槍殺了四名農會幹部後,又搶走了村民的牲畜和大批衣物。短短時間內,這支鬍匪隊伍不知犯下了多少這樣的滔天罪行。殺人放火,綁票勒捐,這群鬍子把剛鬆了口氣的廣大人民又重新推入了黑暗的深淵。

而就在此半年多的時間後,在牡丹江西岸張廣才嶺密林中的這位土匪梟首大鬍子,卻完全失去了他往日的得意與自豪,沮喪和絕望使他一下子衰老了許多。

這半年多時間裡的經歷對他來說是可怕的。

東北匪王謝文東:但凡“水沒脖”時,惟賴推八門定奪方向

1946年3月, 為鞏固東北根據地, 清除隱患, 建設好牢固的後方。 東北民主聯軍的最高指揮機關決定消滅這支危害最大的鬍匪隊伍。

三月,三五九旅出兵包圍了謝文東的巢穴太平鎮。謝文東的五千條槍到底沒抗住大炮和坦克的轟擊, 元氣大傷,,謝文東趁黑夜狼狽逃竄。 從此之後, 這支鬍子隊伍便一直置於我軍的強大打擊下。 絕大多數受矇蔽的鬍子或投誠、 或洗手不幹。半年多以後,追隨謝文東的鬍子只剩下十餘人。在我軍不間歇的追剿打擊下,他們如驚弓之鳥, 逃進了這牡丹江西岸峰巒起伏的張廣才嶺密林深處。

深秋的張廣才嶺,涼風瑟瑟,一片枯寂。無數片泛黃的樹葉刷刷地落到地上,更為這清寥的山林增添了一股肅殺之氣。

偶爾有幾隻狍子等“山牲口”走來,不知怎地,卻又如離弦箭般地驚恐遠道,恍若一股飛煙,踏碎枯枝敗葉的聲響,一直傳進大山深處,象是這連綿山嶺的幽靈。

“哇、 哇!”幾隻被這群鬍子的腳步聲驚擾的烏鴉從它們棲息的林木間飛了起來, 哭喪般地叫著, 在眾匪頭上盤旋, 聲音剌耳、 淒厲。

正在悶頭行走的鬍子被這不吉利的嗚叫聲嚇了一大跳, 一個個都抬起頭來。 一個年輕的鬍子順手摘下肩上的大槍、 舉了起來, 瞄準了那正在啼叫的烏鴉。

“哼!” 在他的身後傳來一聲粗沉的聲音, 年輕的鬍子轉過身去, 看到的是謝文東那張陰沉的臉, 他連忙把槍放下來,往地下一連啐了三口口水,跟著前邊的鬍子走了。當走到一片林間空地中,鬍子的隊伍中又響起了謝文東那低沉、簡潔又頗具威嚴的聲音:“歇會吧,‘瞭水’的把召子(眼睛)放亮點!”

鬍子們一聲不響地分散開躺倒在地上, 伸開疲憊的雙腿,原地歇息。

東北匪王謝文東:但凡“水沒脖”時,惟賴推八門定奪方向

謝文東默默地看著散在周圍的這些鬍子,嘆了口氣,坐了下去,把身子靠在一株松樹上,從脖子上摘下一尊小金佛,端端正正地放在身前的地上。然後,閉上眼晴,不知是禱告,還是沉思。

陽光從樹枝的縫隙中透了進來,照在這尊被衣服摩擦得鋥亮的小金佛身上,泛起一束刺目的光芒。

這尊小金佛看上去並不起眼,但卻是關東胡子頂禮膜拜的祖師爺——達摩多羅。在過去,東北的千千萬萬的鬍子手上差不多都有尊小銅佛或是小金佛,而且都是達摩,他們稱其為達摩老祖。

鬍子緣何信奉達摩老祖?恐怕就連鬍子自己也說不明白。

謝文東自己就以神的使者自居。他的綹子裡從來沒有過搬舵先生,從來都是由他自己兼任。他一隻手抓著槍桿子,另一隻手抓著小銅佛,集權力和神的意旨於一身,權力的恐嚇和神的威嚴使他在長時期的鬍子生涯中,一直成功地扮演著一個天然的領袖和上帝的牧羊人的角色,使手下的鬍子們乖乖地聽命於自已。

東北匪王謝文東:但凡“水沒脖”時,惟賴推八門定奪方向

太陽略有些偏西了,飢腸轆轆的鬍子們仍然一聲不響地躺在張廣才嶺的密林深處,山外到處是革命軍隊,山裡也不時出現獵手般張著網的民主聯軍的小分隊。

鬍子們要過牡丹江,到江東的莽莽群山當中去尋找自己的夥伴。可是,江水滔滔,各個渡口都有民主聯軍駐守,船隻都被控制起來了,要過江,那真比登天還難。而在江這邊,每走一步,都有落入那些為他們掘好的陷井之中的危險。

怎麼辦,看來也只有神才能知道了。

剛才舉槍要打烏鴉的那個年輕鬍子是謝文東最小的兒子,叫字叫“三江虎”,他從鋪滿枯草和落葉的地上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走到謝文東身邊。

“爹,這江邊不知啥時才能封上,咱們光在這老林子裡打磨磨也不是個事兒。現在一點糧食也沒了。我看不如下山去砸個窯,弄點吃的再說!”

“對,下山去搶點吃的、喝的,先他媽的痛快幾天。要不,這麼空著肚子在山裡轉悠,沒等過江,咱們就得先成了‘死倒’”。謝文東貼身的崽子——剽悍暴躁的湯二虎也圍了過來。

看著聚攏過來的鬍子們,謝文東沉思一下,從兜裡掏出一副紙牌,在地上擺了起來。

東北匪王謝文東:但凡“水沒脖”時,惟賴推八門定奪方向

周圍的鬍子驚喜地對視了一眼,大當家的“推八門”了,看來是要下山了。 這些困在山裡半個多月的鬍子們興奮起來了,目不轉睛地盯著如墜仙境的謝文東。

推八門,就是利用紙牌,依據“八門”、“九星”、“十二時辰”,“五行生剋” 等迷信方法推算行動日期、方向和時辰,以及何時死守、遠逃等等。一般是擇生門而出(以開、休、生三門為吉,餘門為兇),避死門不入。凡“水沒脖”(被兵圍困)時,惟賴推八門定奪方向。

謝文東是此行中高手,常自詡“八卦能通天地理,六爻搜透鬼神驚”,在鬍子中信譽極高。他總是隨身攜帶著“求卦書”和“諸葛金錢術”二本卦書,為鬍子的行動和行為提供神的贊助。

謝文東在地上忙活了一陣子,在東南方向上找到丁“開門”那張牌,閉目捉摸了一會,站起身來:“還有吃的沒有?”

一個鬍子從褡褳裡掏出了一大捧風乾的“猴頭”(蘑菇的一種),捧到謝文東的眼前。

“把它煮了,大夥吃點。然後奔東南下山,天黑前爭取趕到山下,天黑後,不管是屯子還是木把營子,搶一把就走,得手後朝江邊滑!”謝文東胸有成竹地發號施令。

(東北匪王 謝文東 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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