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 謂 中 年

寫了兩篇《空巢中年》的小文,其實, 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人到中年,雖然鏡中越來越多的白髮慢慢侵佔了兩鬢,大有向中心區域蔓延之勢。中年,是一個相當尷尬的年齡段,一方面胸中回想著英雄當年之勇,另一方面,又在感慨著孩子們蓬蓬勃勃地生長起來,就像一棵棵樹苗,眼看著長成了參天大樹。

人到中年,更多的其實是在和自己較勁。沒有人再會跟一箇中年人認真,那情形就像被人家客氣地放置在一邊的一把鐵鍁,雖然鐵鍁頭還閃著亮閃閃的光,可是,現在都用挖掘機了。燈光散後,大幕低垂,中年,更像是一個大腹便便臃腫不堪的曾經的拳王,只不過,這方拳臺,早已不是前拳王的天下。

古人說,最見不得的是英雄遲暮,美人衰老。殺伐四方的英雄慢慢老去,被人帶著質疑發問一句:廉頗老矣,尚能飯否?不用去揣測廉頗本人聽到這句話的反應,只是作為讀者的我,千百年後初讀至此,都不勝唏噓,感慨良久。

美人的老去更為殘忍,白居易的《琵琶行》中的色藝雙絕的歌女,最終年老色衰,獨守一江春水,一輪明月,還有一把冰冷的琵琶,落得個“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怎麼樣延長壽命和怎麼樣延緩衰老是英雄和美人共同面對的話題。

中年很可憐,既要抗爭著英雄遲暮,又要思考著美人不老。其實,每一個忘我生活的中年人,都是永遠的英雄和不老的美人。

你走在陽光普照的街上,很輕易地就能一眼看出誰是中年人,倒不全是年齡的外在特徵。年輕人走得隨意,歡快,老年人走地緩慢而自在,只有中年人,匆匆趕路,毫不停留。因為每一箇中年都明白,路邊的風景確實不錯,只不過,對不起,中年暫時沒有時間欣賞。

人到中年,醒得就格外早,就像身體裡的那個生物鐘被人調快了轉速。睜開眼,肯定是黎明將要到來的時候。那時候,是真正的萬籟俱寂。夜色已經基本退場,陽光還在趕來的路上。這時候的中年,萬千思緒,無可名狀,想了全世界的事情,唯獨沒有想過自己。房子基本到位,車子也已換代,子女也要成家立業,你才一下子意識到,原來,你們兩口子才是最相依為命的一對兒胖鴛鴦。

人到中年,忍耐力越來越強,幾乎達到人生的巔峰狀態。有人嘲笑你一事無成,你兩耳不聞;有人說你不抽菸喝酒這一輩子有啥意思,你呵呵傻笑,連爭辯的力氣似乎都不想用出來。一桌子人都在喝酒,就你喝杯可樂,還拿起瓶子來仔細看一看是不是含糖量過高。出去吃飯,聽著鄰座幾個年輕人侃大山吹牛✘,自己竟然笑嘻嘻地洗耳恭聽。看見一輛鋥光瓦亮的豪車,先想這東西肯定油耗不小。看見漂亮點兒的姑娘,看人家幾眼然後就跟老婆說,咱閨女可別這麼打扮,跟個小鬼兒似的。中年,有一萬個理由讓自己休息一下,中年,又有一萬零一個藉口讓自己站起來,繼續奔跑!

中年,中年,多少事,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所   謂   中   年
所   謂   中   年
所   謂   中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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