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的短暫“旅途”

多年以後,菲德烈克站在蒙巴納斯大街街前,準會想起父親帶他進入布藝工坊的那個遙遠的上午。

黃昏的塞納河猶如舊時代衰老的貴族老婦,即便是再優雅又怎樣呢?還是得迎接新的黎明!

巴黎盧浮宮坐落於法國巴黎市中心的塞納河北岸,原初是作為王宮使用,後改為博物館。

那裡收藏著世界各地的“歷史”與“文化”,它是地球上的一顆璀璨明珠。

藝術的短暫“旅途”

十九世紀末葉,盧浮宮舉辦了一場持續了11天的特殊的拍賣——“世紀之拍”

歐洲名流雲集於此,因為這裡有著中世紀法國的“帝國最後的榮耀”。

數萬件皇室珍寶!

尤金妮婭皇后,“歐洲宮廷雙姝”之一,她是法國最後的一位皇后,拿破崙三世的妻子。

這場拍賣會上最美的珍寶,便是鑲嵌在尤金妮婭皇后梳子上的一刻鑽石,一經展出,全場為之瘋狂。

法國商人菲德烈克將其拍下,整個巴黎城譁然,紛紛打聽他是哪個貴族的代理人。

藝術的短暫“旅途”

然而,最後得知,菲德烈克拍下鑽石,只是為給夫人做生日禮物,以示不朽之愛。

這是平民新貴的勝利,亦是新時代的起始。

菲德烈克出身於布商之家,9歲喪母,14歲進入工坊當學徒,28歲創立珠寶品牌寶詩龍

他把童年撫摸布料記憶,融入創作,能編織黃金,整個巴黎趨之若鶩。

1893年,他把精品店遷至旺多姆廣場26號,窗口之外,是廣場中心巨大銅柱。

銅柱頂端,拿破崙雕像握劍而立,只是銅像之下,已換了人間。

菲德烈克居所樓上,住著伯爵夫人卡斯蒂麗歐,傳說中巴黎最美的女人。

大仲馬稱她為“最後的傾城妖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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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短暫做過拿破崙三世情婦,帝國煙消雲散後,她移情珠寶,並愛夜晚出遊。

傾城美人行走在巴黎夜色中,夜風送來豎琴的尾音,斷續的詩篇和酒杯碰撞的聲音。

一個最明媚時代正拉開帷幕。

後世學者,將19世紀末到一戰開始前這段閃耀日子,稱為美好年代。那是人類文明璀璨時刻。

今天中產生活方式,皆從那時起源。

第一本時尚雜誌誕生,第一家百貨大樓開業,時裝趨勢被熱議,週末時高檔餐廳人滿為患。

汽車全面淘汰馬車,火車分出頭等艙和二等艙,而超富階層,開始使用私人火車。

巴黎成為整個世界聚焦點。

1855年到1900年,巴黎辦了5屆世界博覽會,無數發明和藝術品流向世界。

1889年3月,一萬噸重的埃菲爾鐵塔完工,兩個月後電燈在法國亮起,同年地鐵通車。新世紀全面降臨。

藝術的短暫“旅途”

1900年,人類史上第一部環幕影片“跨越歐亞兩洲的氫氣球旅行”在鐵塔前放映。

巴黎、倫敦、巴塞羅那的光影依次閃過,世界此刻無界無疆。

觀影后的人群湧向鐵塔之上、湧向盧浮宮中,歌劇院高音迴盪,紅磨坊歌舞難歇。

旺多姆廣場也迎來新客人。

美國作家海明威旅居於此,並在多年後寫下追憶隨筆《流動的盛宴》。

在開篇扉頁上,海明威寫道:

如果你有幸年輕時在巴黎生活過,那麼無論你今後一生中去到哪裡,它都與你同在,因為巴黎是一席流動的盛宴。

藝術的短暫“旅途”


文明的每個黃金時代,都有相似規則。

科技能給予時代力量,而藝術能給予時代氣質。

在美好年代,藝術最受尊崇,它是高於一切的時代魂魄。

律所職員巴爾扎克,20歲時決定不做白領,不想如“一匹馬戲團裡的跛馬,在規定時間內跑過三四十圈”。

藝術的短暫“旅途”

他在巴黎租房,買來筆紙,如囚徒般將自己關押,每天寫作14小時,偶爾出去補充麵包和咖啡。

他桌上擺著一座拿破崙雕像,上面寫著:他用劍沒有完成的事業,我將用筆完成。

美好時代的熱浪晝夜蒸騰。他每部作品要修改十多次,不完美絕不付印。

二十年間,他喝掉五萬杯黑咖啡,寫出近百部小說,整個歐洲為之側目。他收到無數求愛信,最遠信件發自俄羅斯遠東。

巴爾扎克去世時,雨果致辭“從今以後,他將和祖國星星一起,閃耀於雲層之上”。

在美好時代,藝術和思想有著至高地位。

雨果80歲生日時,政府宣佈將那一天定為全國性假日,並取消所有對學生的處罰。

生日當天,他在陽臺上檢閱60萬仰慕者組成的遊行隊伍,隊伍整整走了6小時。

十週後,他家所在大街被命名為雨果大街,人們給他寄信無需地址,只需註上“巴黎,維克多先生的街道”即可

藝術的短暫“旅途”

備受尊崇的地位,自由不羈的氣息,吸引世界各地藝術家前往巴黎。

租一間畫室,僱一個模特,喝一杯苦咖啡,來自西班牙、意大利、俄羅斯、日本的畫家們日夜揮毫。

凡是歸不了類的,美術史家均命名為“巴黎派”。

東西方文化不斷碰撞融合,福樓拜研讀阿拉伯傳奇,梵高臨摹日本浮世繪,菲德烈克環球冒險前,送給妻子蛇形守護項鍊,靈感來自東方圖騰。

在旺多姆廣場,金髮藍眸的肖邦是新寵兒,他住旺多姆12號,與麗茲酒店為鄰。

初到巴黎時,無人識他,李斯特辦音樂會,趁著燈光熄滅,將他換上臺。

美好年代最動人的鋼琴曲流淌而出,臺下如痴如醉。

燈光亮起,肖邦鞠躬致意,同時也致敬一個痴情藝術的年代。

藝術的短暫“旅途”


1912年,泰坦尼克從英國啟航,電影Rose原型瑪德琳·阿斯托帶著滿箱珠寶上船。

那個冰冷長夜,命運扯斷珠鏈,珍寶和往事一起永藏海底。

兩年後,一戰爆發,美好年代結束。那個年代如巨輪一般,沉沒於歷史深處。

整個二十世紀,世界一片動盪。兩次世界大戰以及持續數十年的冷戰,令人們分外懷念美好年代。

2011年的電影《午夜巴黎》 中,男主角在午夜時分,搭乘馬車穿越回美好年代,與海明威、畢加索等名家把酒言歡。

整部電影色彩都是蜂蜜色的,如一場小心呵護的幻夢。

在巴黎,美好年代留下的物理痕跡已然模糊。

地下鐵早已改線,電影技術飛速迭代,唯有埃菲爾鐵塔不變,百年間靜立無言。

然而,在藝術層面,美好年代留下刻痕是如此鮮明。

藝術的短暫“旅途”

2015年,巴黎發生震驚世界的恐怖襲擊,恐怖分子在巴塔克蘭音樂廳射擊屠殺。

法國文化部長佩爾蘭說,巴黎一定不能停止音樂演出,“文化是我們最好的盾牌,藝術家是最好的武器”。

她說,如果音樂、藝術停止了,那巴黎也就真的走向衰落了。

藝術是文明的尺子,如果一個時代藝術沒落,那麼一定會陷於冷寂。

所幸,美好年代的藝術一直在流傳。

安葬在先賢祠的雨果,和他筆下的巴黎聖母院一樣不朽,接受全世界讀者朝拜。

法國政府把2002年定為雨果年,不間斷舉辦紀念活動。

那年開學時,全國中小學生自選一段雨果作品,在課堂上朗誦。

巴爾扎克的名字,和拿破崙一樣被寫進歷史課本。他穿睡衣的雕像已在蒙巴納斯大街聳立80年。

雕像不遠處,有一個存放玫瑰的消防箱,箱上的話頗帶美好年代神韻:

“如果偶遇愛情,請打碎玻璃。”

2018年,寶詩龍創立160週年,寶詩龍用18個月翻新了旺多姆廣場26號宅邸。

古老宅邸內,那些從美好年代生長至今的藝術珍品,盡數擺放在櫥窗內,散發著自由不羈的氣息。

他們特意引用了波特萊爾《巴黎之夢》的詩句:

天上沒有一顆星星

甚至沒有一絲殘陽

為了照亮這片奇景

全憑自己閃閃發亮

宅邸之外,旺多姆廣場明朗安靜,等候下一次文化吞吐時刻。

摘自摩登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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