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箇中年女人的逃離

一箇中年女人的逃離

汽車吭吭哧哧停下來,司機說到了,讓我下車。我扯著脖子朝外看,這裡陌生荒涼讓人心焦。我以為至少它能有整齊寬敞的道路,可是右邊擋了高高的障礙,是修高架還是鐵路,我看不出來。一大片空地上停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車,汽車卡車三輪車擠擠挨挨,讓原本就狹窄的路幾乎寸步難行。我問司機下午我還能從這裡等他的車回去嗎?他面無表情說不能了,就調轉車頭疾馳而去。

來時滴滴答答的雨已經停了,太陽開始顯示出燥熱的趨勢,我從擁擠的車群裡穿過,試圖找到一個寬敞通達之處。她在電話裡讓我站著別動,一會就來接我。其實我雖然因為這裡陌生而迷茫,可是心裡並不慌張,因為她會接我,儘管我壓根就不知道她從哪個方向來。

望著遠處稀稀拉拉的幾幢樓,我疑心這裡並不是政府大力投資建設的港區。身後有汽車鳴笛,我回過頭看到她搖下車窗對我招手,我小跑過去爬上車。十多年未見,一切如舊。親熱的氣氛在車裡流動,她剪了幹練的短髮,還似以前一樣熱情,但又顯得格外篤定。只是瘦得厲害,長胳膊長腿在T恤群裡直晃盪,她開玩笑說這幾年把命都交給港區了。

汽車在路上疾馳,她纖細又有力的雙手在方向盤上熟練地轉來挪去,巧妙地通過一道道錯綜複雜的道路,那一刻,她很迷人。不多時,就看見了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她說剛才接我的地方正在開發,圍起來的就是要修的港區高架橋。

她昨夜坐飛機剛從貴州學習十天回來,是和港區幾十位教導主任一起去的,當然她也是學校的業務主任,所以平日裡忙得要飛起來。這樣的出差學習提升業務每年她要出去一兩次,回來還得把學習思想貫徹給老師,督促老師及時充電學習。我問她身體調理得好些沒?她讓我看她的腿,一捏還是有坑兒,醫生說她身體累得有些透支了。她說喝了很貴的中藥,已經好多了。


一箇中年女人的逃離


我們倆開著車在港區穿梭,她輕聲慢語說著六七年來自己一路的摸爬滾打,語氣平靜得像在講別人的故事。剛來時,這裡幾乎都是待拆區,放眼望去像荒島,沒有直達公交沒有地鐵。轉車又轉車,再步行走得都絕望了,有好心的同事來接,才趕到學校。

四五歲的兒子一路跟隨,相依為命,新學校新地方週末夜裡沒有人,又停電,兒子生病。她抱著兒子在手機的微光裡做飯,偌大的校園裡,黑漆漆的夜裡只有這一豆光,照著她和兒子的未來。回二三百里之外的老家,不敢做機場大巴,太貴,當然更不知道機場大巴會到哪裡。只好一手拉著兒子,一手拉著行李,步行四五里到一個站牌,坐109到107國道的陸家橋,再等到鄰城的長途車,然後再搭上回老家的公交車。常常一大早出發,回到老家已到下午或黃昏。兒子在輾轉車次間睡睡醒醒,回家的路好漫長。

六年過去了,港區的變化翻天覆地。當年她拉著兒子的小手從偏僻的小鎮中學來到這裡,逃離了停滯不前,逃離了一潭死水,像個一往無前的勇士開闢了新的現場。如今她在這裡有了房,有了車,有了讓人服氣的成績,更有了一份昂首挺胸的篤定和風采。

一瓶紅酒,兩人小酌,微醺之時,舉杯祝願:所有的逃離都是涅槃。

一箇中年女人的逃離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