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玄機之死:世事無常,人心善變,他人終究是依賴不得的


魚玄機之死:世事無常,人心善變,他人終究是依賴不得的



秋風瑟瑟,天空碧藍如洗。

晚唐。長安城。刑場。


場外是黑壓壓的人群,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魚玄機,這個曾名噪一時的女人。有慨嘆,有惋惜,有看客的麻木……


秋風吹起這個美麗女子的衣襟,刀下,她前所未有的從容。


一個早已沒有靈魂的軀殼,不如歸去……


魚玄機之死:世事無常,人心善變,他人終究是依賴不得的


魚幼薇出生在長安一個落敗的士子家庭。她生來就對詩詞有種特別的喜好。超出父親的預期,她七歲就開始吟詩作賦,到了十一二歲的年紀,已有詩詞在士子文人間傳誦。


冬日的一場雪中,父親走了,帶著對她和母親的深深眷戀。


她和母親搬到平康里這個破舊的小巷子,靠給附近的青樓縫補、漿洗衣服來勉強維持溫飽。


那是一個春日午後,暖暖的空氣裡瀰漫著花草的芬芳,小院裡,一樹桃花開得正濃。


溫庭筠的到來,點亮了她的人生。他驚歎於她作的《江邊柳》,從此,悉心指點她詩文。


他不算是個好看的男人,亦不魁梧,年逾四十,黑瘦的臉上有歲月的痕跡,但在舉手投足間,卻有種說不出的儒雅風流,深深的吸引了青澀的魚幼薇。


他的手指修長靈動,她常在一旁安靜地貪看這雙手嫻熟地研墨、蘸筆,在宣紙上一揮而就,就是一闋清麗婉約的好詞。


他的簫聲也是無人能及。那些曲子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水般流淌在黃昏的小院。這就是人們口中的才子吧。


他時常會給魚幼薇帶來香噴噴的胡餅,背後有精緻鏤花的銅鏡,幾包用鮮花汁液浸染的五彩絲線。


溫庭筠的出現,很大程度上彌補了魚幼薇缺失的父愛。她覺得這個男人是真心疼愛她的。


跟溫庭筠在一起的時光總是歡樂和溫暖的,陽光透過樹木的枝杈斑駁的灑落在桌子上,灑在他的臉上,那樣靜好的歲月、微醺的風,他對她和煦的笑,寵溺地刮她的鼻子。


有時,他也慨嘆他的坎坷際遇。她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終於,溫庭筠還是要到襄陽作幕僚了。魚幼薇依依不捨地送他出了巷子口,看著他淡青色的衣衫隱沒在人群深處。


思念如此難熬。她驚覺生活竟如此單調沉悶。


魚幼薇日日看著溫庭筠坐過的椅子,握過的毛筆發呆。在這一日日的想念中,魚幼薇已成長為十六歲的妙齡少女。


銅鏡裡的人,膚若凝脂,眉目如畫。出水芙蓉般清麗難言的臉,卻嫌脂粉汙顏色。


一個秋夜,窗外是呼呼作響的風聲,夾雜著梧桐葉落的細碎聲響。她坐起身,映著窗外如水的月色,揮筆作了首《遙寄飛卿》,託人捎給溫庭筠。可是他音信杳無。


一個落著小雨的傍晚,溫庭筠終於回來了。他見到幼薇時,眼裡亮起一剎那的驚歎,旋即沉靜如水。


她拿出這三年作的詩文,裡面盡是對他纏綿悱惻的思念。他眼裡卻是淡淡的疏離。


在年齡的差異、世俗的偏見面前,溫庭筠退卻了。他將她介紹給了學生李億,也是當時的狀元郎。


魚玄機之死:世事無常,人心善變,他人終究是依賴不得的


雨落在梧桐葉上沙沙作響,涼意一點一點漫上魚幼薇心頭。


李億是個俊俏的男子,風度翩翩,面如冠玉,一雙明淨的眸子柔情似水,他對她慕名已久。她忽然覺得,或許這才是她這輩子要尋找的人。他懂她,也讓她覺得踏實溫暖。


很快,李億迎娶她到林亭別墅,那裡依山傍水,環境清幽。胭脂紅的帳幔中,李億感嘆她是個特別需要讓人保護的女子,發誓要把她視若珍寶、加倍疼惜。


她和他月下賞花賦詩,泛舟江上,陪他參加朋友們的集會,和文人墨客們在春日裡曲水流觴。


日子似白駒過隙,一天天飛速滑過。


李億正妻裴氏的突然到來,恍若晴天霹靂。她不由分說讓一干手持棍棒的家丁把魚幼薇按倒在地一頓毒打。


迫於裴家的權勢地位,幾日之後,李億送魚幼薇去了京郊的咸宜觀。三年為期,讓她暫且等待。


這裡地處郊外,人跡寥寥。她每日伴著青燈黃卷,如花的年華里,只能對著鏡子里美麗的容顏顧影自憐,生活裡充滿了死寂的冷清。


她日日期待著李億能來看她。她已離不開他。可數月後,李億音信杳無。她日日茶飯不思,暗夜裡,淚流成河,溼透枕巾。


三年後,觀主一清道姑羽化。魚幼薇厭極了這樣深潭死水般的生活,就招募貧家女子為徒弟。


徒弟中有個叫綠翹的,姿容俏麗,聰慧伶俐,與她很是投緣,她作了魚幼薇的貼身侍婢。


在每個落日熔金的傍晚,魚幼薇都把寫給李億的詩文折成紙船,投於曲江,看著船兒在水上漂流而下,直至沒了蹤影。


一日,有人前來上香,告訴她,李億已離開京城,攜妻到揚州為官。


魚玄機之死:世事無常,人心善變,他人終究是依賴不得的


事實殘酷而冰冷。心中有什麼東西瞬間崩塌。她清楚地聽到心碎裂的聲音。搖曳的燭光下,她揮筆一蹴而就,寫道:


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

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此後,她更名為魚玄機。


她讓綠翹在觀外佈滿銅鏽的門上貼上紅色花箋,上面是漂亮的楷書,赫然寫著:“魚玄機詩文候教。”


從此,長安城中,再無魚幼薇。


不出三日,咸宜觀前車如流水馬如龍。她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昔日門可羅雀的咸宜觀成了人來人往、門庭若市的煙花地。她日日忙於與這些文人雅士飲酒論詞,登山抒懷。興之所致,就留下宿於她的紅鸞帳中。


在這裡,她是女皇,她受傷的、敏感的、脆弱的自尊心似乎得到了救贖。她冷眼看著長安城裡衣冠楚楚的風流少年、謙謙君子個個不能免俗的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更有鉅商富賈不惜砸下重金,只求一夕風月。


又是一個柳絮如雪飄飛的春日,咸宜觀中熱鬧依舊,紙醉金迷的日子裡,她恣意放縱著靈魂和軀體。


樂師陳韙來了,他柔情似水的明淨眸子,略帶靦腆的神情,象極了初見時的李億。她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日日與他談笑風生,撫琴吹簫,芙蓉帳暖。


在又冷又深的夜裡,有人溫暖總是好的。


閒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轉眼又一個三年。時值正月,應鄰院邀宴,魚玄機前去赴約。走前,她吩咐綠翹,陳韙來時,讓他多等一會兒。


歸來已是夜幕低垂,月光無限清冷。回來時,陳韙並不在觀中,綠翹半倚在床上,髮髻蓬鬆凌亂,酥胸微露,星眸迷離。


真相,蒼白若紙。原來,他們早已有染。溫庭筠的懦弱,李億的薄情,陳韙的負心。魚玄機心中積壓已久的憤怒瞬間爆發,一如山洪噴湧而出,衝上前扯住綠翹的頭髮狠狠推倒在地,順手抄起牆角的馬鞭瘋狂的抽在她身上。


在歡慶節日的炮仗聲中,綠翹死了。


一命償一命。


這一年,魚玄機二十六歲。


望著湖水般清澈的天空,她想起那個遙遠的春日午後,平康里那個小院一樹開得正濃的桃花,溫庭筠和煦的笑......胭脂紅帳幔中李億的輕語......陳韙靦腆的神情......

一切,恍若隔世。


魚玄機之死:世事無常,人心善變,他人終究是依賴不得的


魚玄機的故事講完了。增加的不過是當時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人皆言一代才女被渣男所誤。


以魚玄機的絕世容貌和才情要找到一個懂她、珍惜她的人原本並非難事。然而,溫庭筠的懦弱讓她失望,李億的離開把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陳韙的朝三暮四最終成了導火索。


世事無常,人心善變,他人終究是依賴不得的,從他人那裡去索取愛,妄圖以此填滿生命的空洞、獲取內心的安全感,最終能得到的只有無窮無盡的失望。


人的平靜幸福,只存乎於自己的內心。如此聰慧的女子,不知到了最後一刻是否能徹悟。


所謂愛情和人生究竟哪個更重要?愛情不過是人生的點綴,人生卻是自己的。《時有女子》一書裡說,“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會來。”


這世間,誰也救贖不了誰,唯有自渡。能做的只有努力提升自己,把自己變的豐盈美好。而到那時,你內心已變的強大,再也不會依賴他人的救贖。


能量相同的人事物彼此間是會相互吸引的。魚玄機固然傾國傾城、才華橫溢,然而她脆弱的內心能吸引來的,也只能是始亂終棄的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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