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茫茫，長路漫漫，有些人，走著走著，就散了。

於是，才有了一次次別離。臨別依依，總有人唱起這歌。

從前聽這歌，只覺歌名很美，旋律悠揚且舒展，正是少年不識愁滋味啊。

而今歲月流轉，身邊人來人往，終於識盡離愁滋味，才明瞭：千言萬語，都在歌裡。

融合日本歌曲《夕焼けの歌》的旋律，與不同詞人的填詞，《千千闕歌》與《夕陽之歌》將人間別離一一唱盡。

陳慧嫻演繹的《千千闕歌》流傳最廣，歌中彷彿有人對著過去揮揮手，輕輕道一句：我們就此別過，期待來日再見。

張國榮吟誦的《千千闕歌》格外深情，宛若與所愛之人告別，聲聲離別意，句句不捨情，撥動了人心，溫柔了光陰。

梅豔芳演唱的《夕陽之歌》悲到了極致，唱的是她稍縱即逝、無枝可依的一生，是站在生命盡頭，

轉念想想，人活於世，何嘗不是一次次地與過去告別，與所愛之人告別，末了，與世界告別。

01 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

徐徐回望，曾屬於彼此的晚上，紅紅仍是你，贈我的心中豔陽。如流傻淚，祈望可體恤兼見諒，明晨離別你，路也許孤單得漫長。一瞬間，太多東西要講，可惜即將在各一方，只好深深把這刻盡凝望。

1989年9月2日，陳慧嫻在香港紅館舉辦“幾時再見”演唱會，《千千闕歌》作為最後一首歌。

臨別之際，這歌顯得格外應景。

彼時的她事業蒸蒸日上，在香港樂壇已取得一席之地，可她卻做了一個旁人看來非常“任性”的決定：出國深造。

身邊人試圖勸阻她，要知道，在那個群星閃耀的時代，一個歌手若缺席幾年，歸來恐再難續寫輝煌。

然而，她心意已決。自中學時代以後，她就全身心投入音樂事業，從此讀書成了她心中揮之不去的念想。

在她看來，

演唱會上的陳慧嫻

最後，身邊人都尊重了她的選擇，並用心籌備她的演唱會，希望給她一個完美謝幕。

那天晚上，在演唱《千千闕歌》之前，陳慧嫻向觀眾傾訴了心聲：

到國外後，我會用功讀書，希望你們也用心工作、讀書。各位保重，慧嫻走了。千言萬語都化作這歌。

隨著熟悉的旋律響起，她剛一開唱，便眼泛淚光。她彷彿看到了六年前那個唱著《逝去的諾言》出道的自己，這一路承蒙大家照顧，走得順風順水，心中滿是感激。

只可惜，此去經年，再見不知何時。

離愁別緒在歌裡歌外瀰漫，好在，這離別裡，有請君多珍重的叮嚀，更有來日再重逢的希望。

演唱時，她一次次輕輕俯首，又幾度停頓啜泣，末了只剩下伴奏音樂在久久迴盪，一遍比一遍動情，一遍比一遍戳心。

然而，一曲終了，心中縱有不捨，也只能揮手作別。從此天涯路遠，惟願各自安好！

別了，往昔的點滴！他日歸來，願我已成為更好的我，還能與你共唱這歌！

陳慧嫻與張國榮

02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當某天，雨點輕敲你窗，當風聲吹亂你構想，可否抽空想這張舊模樣。來日縱使千千闋歌，飄於遠方我路上，來日縱使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都比不起這宵美麗，亦絕不可使我更欣賞，Ah 因你今晚共我唱。

同樣在1989年，事業如日中天的張國榮突然宣佈告別樂壇，並在香港紅館舉辦了“告別樂壇演唱會”。

他特意唱了《千千闕歌》，一開口，便是標誌性唱腔，濃濃的離情撲面而來。

對於哥哥告別樂壇這一決定，歌迷多有不解。要知道，哥哥的音樂之路並非一帆風順，堅持下來全憑對音樂的熱愛。既然一切來之不易，為何要選擇此刻退出舞臺？

當然，更多的是不捨。哥哥的歌，陪伴了多少人的年年歲歲，又治癒了多少人的寂寥心碎。

張國榮在演唱

演唱會上，哥哥道出了離別的緣由，還向歌迷表達了真摯的感謝：

我想在最多掌聲的舞臺上告別。我珍惜今晚的每一刻，也珍惜在座每位朋友對我付出的感情。你們來送我，我很滿足，謝謝！我希望，如果有朋友問起你們八十年代香港歌星有哪幾個，你們隨便提起我，我就很滿足了。

也許，正因為親歷過音樂之路的崎嶇與不平，他才更希望將最美一刻定格，讓自己如煙火般綻放剎那芳華，又如流星般閃耀一瞬光輝。

難忘演唱《千千闕歌》時，哥哥眉宇間寫滿不捨，偶爾的抬眼一瞥，也是一眼萬年。

他的歌聲裡，有百轉千回，有依戀珍惜，有“你陪我一程，我念你一生”的堅定。

只可惜，隨著2003年哥哥的縱身一躍，曾經的低吟淺唱都成了絕唱，而這首訴說別離的歌，又彷彿讖語一般的存在，讓人聽著悲從中來。

想起一句話：“人生如一列單行車，沿途各站，人來人往，沒有誰可以至始至終陪著你。如果幸運，會有人陪你一程，而當這個人要下車時，縱使再不捨，也要心存感激，然後揮手道別。”

別了，親愛的人們！往後餘生，當熟悉的歌聲響起，願你還記得我的名字與模樣。

張國榮與梅豔芳

03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斜陽無限，無奈只一息間燦爛，隨雲霞漸散，逝去的光彩不復還。曾遇上幾多風雨翻，編織我交錯夢幻，曾遇你真心的臂彎，伴我走過患難。奔波中心灰意淡，路上紛擾波折再一彎，一天想，想到歸去但已晚。

就在哥哥離世的2003年，香港紅館上演了八場“梅豔芳經典金曲演唱會”。

在最後一場結尾，身患絕症的梅豔芳，那個披著白色婚紗，戴著假髮，穿著尿不溼的女子，用盡全力演唱了一生寫照《夕陽之歌》。

她那沙啞、低沉的嗓音，演繹出了濃得化不開的離情與悲情，讓臺下觀眾止不住地落淚。

“我穿婚紗是不是很好看？但這件婚紗不屬於我。”言語云淡風輕，臉上卻難掩落寞。

演唱會上的梅豔芳

她還一字一頓地對觀眾說，夕陽很美，但眨眨眼便會過去，我希望你們好好珍惜眼前人。

一句話道出了多少悲涼與悲憫，卻又自有一種淡然與釋然，是絢爛至極後歸於平淡，是過盡千帆後豁然開朗。

回望這一生，她心底最渴望的，不過一屋兩人三餐四季。

正所謂，故事平淡，但當中有你，已經足夠。

然而，天不遂人願。

無論是20多歲那段單純美好的跨國戀，還是那段讓她差一點成為“趙太太”的感情，抑或那些“朋友之上，戀人未滿”的情緣，都如一江春水向東流，兜兜轉轉終成空，怎不讓人唏噓感嘆？

曲終之時，她聲嘶力竭地喊出“Bye Bye”，“多謝”，這是她對人世間的最後凝望啊，多麼溫柔，那麼不捨。

而後，她轉身緩緩走上紅毯，退出舞臺。輕輕地她走了，只留給世人一個孤單背影。

那一年年底，梅豔芳永遠離開了人世。這曲《夕陽之歌》，成了她在人間的最後絕唱。

多少年後，我們聽著她的歌，望著她的背影，依然感傷不已：人成各，今非昨，一別天涯兩茫茫。

別了，可愛的人世間！趁歲月正好，趁時光未老，用心看看世界，好好珍惜身邊人。

05 我與你之間，不過一首《千千闕歌》的距離

《千千闕歌》入選“十大經典粵語歌”，存進了很多人的歌單裡。每當熟悉的旋律響起，總能喚起很多人心底關於離別的回憶。

天之涯，海之角，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無論是對如風往事揮揮手，還是與所愛之人說再見，抑或是向茫茫人世道別……願每個離別時分，都有這曲熟悉的離歌在心中迴響。

此去經年，我與你之間，不過一首《千千闕歌》的距離。

既然，訴離別，離別轉眼在眼前，說再見，再見不會太遙遠。

那麼，願你一路且行且珍惜，揮手自茲去，亦能心歡喜。

若有緣，有緣就能期待某天，你與我重逢在這歌中

作者簡介：陌和，編輯/譯者，想和你聊聊人生，嘮嘮家常，講講故事，說說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