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灌縣那些年丨上山揀柴

記得是十八歲那年的四月份,我已經連續上山揀了三天柴了,今天是第四天,腿腳和肩膀都不是那麼痛了。上山揀柴要連續堅持,頭天肯定是腳痛、腰痛、渾身痠痛,堅持幾天就挺過了。這天大概是凌晨四點左右,我已經吃完飯了,帶上揀柴工具、飯糰和一小袋柴灰,與表弟正良和另外六個鄰居夥伴們,一起出發了。

老灌縣那些年丨上山揀柴

上世紀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我們灌縣(今都江堰市)的城鄉居民,家家戶戶的一日三餐都要靠柴禾煮飯。那些年代一般家庭收入都低,特別是地特殊時期,大中專校都沒有招生,工廠也沒有招工,大批青年學生滯留在家,每天要吃飯,家庭經濟又困難,更沒有多餘的錢來買柴禾,怎麼辦?大多數家庭成員都要上山揀柴來解決吃飯問題。我從十二歲開始,大概是小學五、六年級起,每個星期天都要與同學或鄰居一起,成群結隊去上山揀柴,一直到初中畢業和失學、失業閒散在家,都是這樣。

老灌縣那些年丨上山揀柴

上山揀柴,是非常艱苦的。我家住灌縣(今都江堰市)太平街,離能揀到柴禾的山上,有二十多里路,我們常到趙公山、水機關、灰窯溝、瑩華廟等山地去揀柴,家住壩區農村的,就更遠了。我們天不亮就要出發,要帶上砍刀、繩索、墊肩背兒和中午的飯糰,有時還要按當地山民的要求,帶上他們需要的柴灰(作肥料),才准許你把揀到的柴禾揹回家。

老灌縣那些年丨上山揀柴

老灌縣那些年丨上山揀柴

四月是農閒時節,大批的農民和城市居民,每天都浩浩蕩蕩地湧向山去,下午又成群結隊地背柴下山,揀柴大軍的隊伍是龐大而壯觀的。儘管四月的早晨還是有點冷,天上還掛著月亮,但路上的人群已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熙熙攘攘,密密麻麻一大撥,急促地奔向山去。遠處還望見人們燒葉子菸的,燒紙菸的星星點點的火光,只聽到人們大聲地說話、大聲地談笑,大聲地唱歌,大聲地玩笑,聲音此起彼伏,熱鬧而龐雜。遠處,有人唱起文革時期的流行歌曲《逛新城》,當唱到"爸爸吔",人群中,同時接唱"哎!",又唱"女兒吔",沒有人接唱了。於是笑聲一大片,嘻笑聲又哄起。這支無組織,無紀律,無憂無慮,目標一致,衣衫襤褸的揀柴大軍,在上山揀柴的道路上隨處可見,天天如此。

天亮了,揀柴大軍不知什麼時侯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們在上下山的必經路口向當地的山民上交了各自從家裡帶來的柴灰,揣好寫有表弟正良姓名和柴灰多少,人數多少的路條,便鑽進大山的羊腸小道。到了自認為乾柴枯枝多的山林,大家就自尋堆柴和捆柴場地,然後就以此為中心到四處去收尋枯樹枯枝,分多次拖到捆紮場地。大概花上兩三小時,儘自己的體力決定柴梱大小,捆紮巴式後就吃"午飯"。午飯實際上是大家散坐在山溝溝旁的岩石上,打開布包的飯糰,用雙手捧上一捧山泉水,吃幾口飯糰,邊吃邊休息。

老灌縣那些年丨上山揀柴

休息後,用自已幼小的身體,背上比自己高出四五十公方,超過自己體重的柴梱子步履蹣跚地下山了。這時大山各處的小道上都只見大大小小的柴捆,都不約而同地慢慢向山下蠕動。到了下山的必經路口上,接受村民的檢查,有路條才放行;沒有路條要沒收柴梱和砍刀。這時,我們一行七八人走向路口,放下並手扶柴梱,等待幾個戴紅袖套的山民逐一檢查。先檢查路條,再核對人數,還耍看有沒有亂砍亂伐,破壞森林的行為。檢查完後,戴袖套,持路條的山民,對著路條唸一聲"吳正民,哪個是吳正民",我們一聽,大吃一驚,明明我們有證明,咋說無證明呢?接著他又說,"吳正民八個人檢查過關了,可以背柴走了"。哦,原來是虛驚一場。那個山民把表弟"吳正良"的名字念成了"吳正民"了。

我們大家重新彎腰從路口的田坎上,背起自己的柴梱,彷彿背起了生活的重負,慢慢地走向回家的路。


秦柏雨,中共黨員,大專文化,熱愛文學,曾任都江堰紅色研究會秘書長,現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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